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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的那个黑色小药盒中所装之物,正是在不知火里覆灭后,瞬太郎赠予他的那枚夜叉丸。

对于这枚药丸,绪方一直是细心收藏起来,随身携带,时刻准备着……将其当成最终手段使出。

对绪方来说,瞬太郎赠予他的这枚夜叉丸的最好归宿……自然便是迟迟找不到能使用的时机,就这么在药盒内烂掉。

而他的这期望……显然是没有办法再实现了。

继在与源一战斗之后,又一次吞吃下八百比丘尼肉片的丰臣所拥有的实力……已不是光靠“无我境界”便能与其抗衡的了。

胜败在此一举——抱定此信念的绪方,在丢出的船体残骸遮蔽了丰臣视线的那一瞬,飞速拿起从怀里掉出来的药盒,吞吃下盒中的那枚不论是在与虾夷地迎击幕府大军时,还是在大坂与丰臣大军决战时,都未曾吃下过的夜叉丸。

“夜叉丸”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只有那种体能远超常人的人,才能扛住“夜叉境地”所带来的实力加持。

绪方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也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即使如此,在夜叉丸被嚼碎、吞落入肚后,身体骤起的变化,还是让绪方暗吃了一惊。

心脏以骇人的速度、力度跳动,像是要顶破胸膛处的皮肉与骨头,直接从胸膛内跳出。

快速跳动的心脏,也让血液在血管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窜动。

体温升高……绪方保守估计自己现在的体温至少也有41度。

同时使用着“无我境界”和“夜叉境地”……这对绪方来说,尚是首次,而且极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无我境界”也好,“夜叉境地”也罢,都会给使用者的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此战过后,自己会变得怎么样?

绪方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恰如他刚才所说的——以后的事情,他才不管!

轰隆——!!

银白色的雷电划过云层,令人有了种云层被雷电劈开了的错觉。

于银白的雷光与炎炎火光中可以看清——已快要沉入海里的船体残骸上,绪方与丰臣犹如两只斗志昂扬的巨兽,各自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彼此撕咬着。

一颗颗锋利的牙齿便是二人手中的剑。

二人的攻势,如风暴,如雷霆,如怒涛,如山崩。

同时进入了“无我境界”与“夜叉境地”的绪方,实力已提升至可用“恐怖”来形容的状态。

面对绪方劈来的刀,丰臣只能进行重点防御,仅防御最重要的脑袋,其余的部位则只得能防便防。

至于绪方……也是这般。

哪怕现在多了“夜叉境地”的加持,他也未有全部的把握将丰臣劈来的攻击给尽数拦下,因此也只能像丰臣那样进行重点防御,对脑袋进行最重要的保护,其余部位则作“适当舍弃”。

于是——二人的决斗,真可堪称是前无古人!后也应该没有来者!

谁也没法完全防住对方的刀——所以二人的身上都在不断地被斩割出一道接一道的伤。

不断地增添新伤,随后这一条条的新伤又不停地长出肉丝修补伤口……

重重火光之中,二人的身影不断交错而过。

不断沉入海中、所剩的立足之地越来越少的船体残骸伤,随处可见二人的闪躲、移位、追击、冲锋、攻击、防御、碰撞、厮杀。

剑尖的穿刺,利刃的劈砍,手脚的撞击,视线的追逐。

绪方对丰臣的胸膛横着劈了一刀,丰臣便立即不甘示弱地还回去一刀。

丰臣借着前冲的势头,将绪方撞倒在地,正欲给被压在身下的绪方给补上一刀时,便让绪方以灵活的动作从丰臣的身下闪出,并将丰臣反压在身下。

为取得最佳的攻击站位,绪方刚后退半步,丰臣便急不可耐地追来。

丰臣未来得及将劈出的刀收回,大释天与大自在便立即自不同的方向蜂拥而来。

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焚炙天穹的烈焰之中,不断炸裂的雷光之下,这2只“怪物”绞在一起,不断地对撞、纠缠、翻滚。

亮出着彼此的尖牙,咬向对方的要害,二者滚烫的鲜血不断化为朵朵艳丽的血花,向着大海、向着天空喷洒。

这个瞬间,明明看到二人纠缠作一块,你来我往,脚步滑动,剑光四射。

下个瞬间,某人的身影便陡然从火光或雷光中消失,瞬息过后,才从另一個方向突然现身,向着对方撕咬而去。

再到下个瞬间,二人又极有默契地同时后退,拉开彼此的间距,但很快又碰作一块,再次开始了撕咬。

二人就像两股正对撞着的海浪。

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某股海浪陡然大步推进,将对方给一口气压制住。

时而二者又恢复成了均势,谁也不让谁,谁也推不过谁。

时而则分开作两侧,不再碰撞,让战场总算是进入了难得的宁静之中,但还未来得及宁静多久,战场便再次陷入喧闹之中。

战场的声势之烈,让云层中不断闪动的电光与之相比,都逊色了不少。

光亮与阴影、劈斩与刺击、进攻与防御、前进与后退……在这空前绝后的战场上,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转化着。

攻防在不断地转化,战场态势在不停地变化。

但却有那么几样东西,是自死战开始后,便未曾改变过。

不论战斗有多么地激烈,丰臣的脸上,都一直挂着那抹充满狂气的笑容。

不论战斗有多么地激烈,绪方的脸上,都一直挂着不见分毫笑意的凝然神情。

不论战斗有多么地激烈,二人都不曾有半点退让与示弱!

嗡——!!

大气呜动,大释天和吉光骨食于相同的时刻劈出,然后又近乎是于同时,正击彼此目标的胸膛。

同时被对方的刀给劈中的二人,因没能成功撑过对方刀身上所携带的巨力,向后踉跄了数步,然后双双跌坐在地。

哗啦!哗啦!

海浪一股接一股地拍打着船骸。

二人身下的这架船骸……与刚开打时那会儿相比,已有近一半的部位沉入海中。

因离大海越来越近,所以海浪声也离二人越来越近。

此时甚至已有不少的浪涛打上甲板。

“哈哈……哈哈哈哈……”跌坐、仰躺在地的丰臣,低笑着,缓缓坐直起身,“在决定重建丰臣天下时……我以为‘打倒江户幕府’将会是我此生最艰难,同时又最有趣的挑战。”

“现在回过头一看……真是谬误啊。”

丰臣这时已完全坐起身,用闪着兴奋之光的双瞳,直直地盯着绪方。

“再一次出现在我丰臣氏面前的‘桔梗花’……要比区区江户幕府要难对付得多了啊!”

“丰臣天下、丰臣天下……”绪方与丰臣于同一时间,将刀拄于地上,缓缓站起身,“就为了所谓的丰臣天下,整出了那么多惨绝人寰的灾祸……你就这么想骑在万民之上,当天下人吗?”

“天下人?哈,绪方一刀斋……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我可不是为了要当上什么天下人才这么燃烧着自己哦!”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打倒江户幕府而去复兴丰臣而已!”

睁圆着双目的丰臣,将两只嘴角上拉到极致,笑容恐怖又惊悚,

“这个国家啊,自二百年前江户幕府建立以来,便变得……无聊起来了!”

“限死了每个人的身份,武士们世世代代是武士,平民们世世代代是平民。”

“不仅限死了每个人的身份,也限死了每个人一生所能从事的工作。”

“低级武士自生下来,便只能从事低阶的官职,除非出现啥意外情况,否则永生永世都看不到晋升的希望。”

“在江户幕府的控制下,每个人都按部就班、死气沉沉地活着。”

“真是……无聊透顶!”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我要打倒江户幕府!我要将这个国家目前的一切都给改变!”

“我要……让这个国家重归二百年前的战国乱世!”

狂气地大笑着的丰臣,将两手向着天空一张,拥抱着天空。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将我的计划全盘告知给你吧!”

“在将以江户幕府为首的德川氏彻底清除后,我不会去当什么天下人——我只会立即带着丰臣氏全员隐居幕后。”

“唯一的天下人宝座空虚了——你猜猜看将会发生什么?”

“以萨摩、长州为首的三百诸侯们、蛰伏在各地的野心家们,将会蜂拥而起!为了那张唯一的天下人之位,开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霸权争夺!”

“而隐居幕后的我,则暗自调控着各个势力的实力、关系,让这个乱世能尽可能地持续更久一些!”

“天下人的宝座!我才不稀罕那种东西!丰臣的存亡复兴与否,关我什么事?!”

“所谓的‘复兴丰臣’,只不过是一张方便我用来拉拢部下、占住打倒德川的大义的大旗而已!”

“哼哈哈哈哈……!国家重回二百年前的诸侯相争的战国乱世……不比现在这无聊的世道有趣一万倍!光是去想象一下这个国家第二次进入战国时代的景象,我就激动得只想笑出来啊!”

看着狂妄地仰天大笑着的丰臣,微微眯起双眼的绪方静静把双刀架于身前。

“……伱果然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谢谢夸奖。”丰臣缓缓止住笑声,像绪方那样,也把刀再次架于身前,“绪方一刀斋,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一直在笑着,一直那么地高兴吗?”

丰臣笑容里的狂气,传染到了其双瞳。

他那冒着狂气的双目,与绪方燃着火焰的双瞳对视。

“只要将你和木下源一都给打败,那么往后应该也再没有什么人能再阻止我打倒江户幕府!”

“是‘太阁桐叶’再次打败了‘桔梗花’,再无人可挡地完成大业;还是‘太阁桐叶’被‘桔梗花’击落,在这火海中被燃成灰烬——就看今朝了!”

丰臣如风一般,狂飙向绪方。

两头怪兽,再次碰撞作一块。

正如丰臣所说的——只要绪方和木下源一于此地在此殒命,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再阻止他。

当下已经孱弱的江户幕府,又如何是手握着“不死之力”这个大杀器的丰臣的对手?

若绪方没能于此刻挡下丰臣、挡下他那狂妄的野心,丰臣便能按原计划那样东下江户,发起“江户合战”,让江户沦为怪物遍地的地狱……再然后,丰臣就能依着他的计划,一点一滴地将这个国家引回到战国乱世……

二人的这场死斗……已不单纯再是他们这两个个体的争斗。

更是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的决战!

无边无际的大海与正燃烧着烈焰的船骸,是这场决定国之将来的决战的宏大舞台!

黑云压城的云层、银河倒泄的雨幕、鹰撮霆击的雷电是它恢弘的背景。

风、云、雨、雷皆是这场决战的看客。它们俯瞰着这场决战,俯瞰着绪方与丰臣。

而这二人也未让这些看客们失望。

面露狂笑、誓要实现那宏伟愿望的丰臣。

神情凝然、拼命阻止这可笑野心的绪方。

神速挥舞的刀锋,切开雨幕。

刀刃切割空气的破风声,让从二人身侧略过的狂风也自惭形秽。

闪烁的刀光,掩蔽雷霆炸裂的电光。

刀锋挥动的气势,似要将整个云层破开!

这场谁也不想输、谁也不能输的决斗令人心潮澎湃却也令人难以睹视,热血沸腾但也惨绝人寰。

二人都变成了血人,但二人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没有停下进攻。

二人又同时对着彼此砍了一刀,然后双双向后踉跄数步、跌坐在地。

“咳……咳咳咳——!”感觉胸口和肚腹有股股强烈的气流在那乱撞的绪方,嘴巴一张——“哇”地一声,吐出大量的鲜血。

在呕出了大量的鲜血后,绪方顿时感到阵阵强烈的眩晕袭上他的大脑。

这股强烈的眩晕,险些让绪方没能维持住“源之呼吸”。

他连忙紧咬舌尖,才让脑袋稍稍恢复了清明。

“哼哈哈哈哈哈……”低声笑着的丰臣,扶着甲板缓缓站起身,“你的身体……感觉似乎是撑不住了啊……”

“同时用着那个呼吸法还有夜叉丸……果然对你的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呢……”

“要不要解除掉那个呼吸法?这样一来,对你的身体……”

话尚未说话,丰臣的脸色便猛地大变,双眼猛地一睁,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呕出大量鲜血。

他呕出的鲜血,量比绪方要多上不少,而且颜色也非常地怪异,红中带紫。

“呵……”绪方用左手手背粗暴地擦了下残留在唇边鲜血,“要撑不住的人……是你吧?吃了那么多块八百比丘尼的皮肉的你……可别在胜负还未分的时候就暴毙了啊……!”

“哼哈哈哈……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丰臣双手撑地,一口气重新站直起身。

而绪方也于同一时间将刀拄于地上,将身子再次支起。

这场死斗,已转变为了极奇怪的态势。

因为两人的体内都有着“不死之力”,所以谁的身上都没有看上去格外严重的伤势。

但二人现在都已是精疲力竭的模样。

同样变得“残破”的……还有他们手中的刀。

他们手里的刀,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刀锋变得像锯子那样坑坑洼洼,二人手里的任何一把刀若是突然就这么断掉,都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意外。

虽都已精疲力竭,但两人眼中的神采,都没有消减半分。

已经都不剩多少力气的绪方和丰臣,迈着略有些蹒跚的步伐向彼此靠近。

都已将所有能使的招数都给使出的二人,俱至极限。

闪避也好,防御也罢,他们都已无力再做出。

至于那些精妙的剑技,那便更是不可能再使出了。

于是——仅剩挥刀的力气的二人……只能回归最原始的剑斗。

绪方向着丰臣的脖颈劈出一刀,丰臣头一扭,仅让绪方砍到其肩膀,随后对绪方竖着便是一击,狠狠地还了绪方一刀。

而绪方也不甘示弱,立即发起还击,向丰臣又劈一刀。

被绪方的这记重劈给砍得连退两步后,丰臣便立即又扑回去还上一刀……

你劈出一刀,我便立即还上一击。

两人就这么不断交替着进攻。

因气力、状态的衰弱,他们的剑势也渐渐虚弱下来。

但纵使如此,他们仍旧毫不退让地挥着刀。

嗡——!!

二人又一次于同一时刻,向着彼此劈出一刀。

再次于同时被彼此击退的二人,向后踉跄了数步,又双双跌回到甲板上。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啦……!

二人身下的船骸,已有大半浸入海中。

正瘫倒在地的绪方,已隐约感觉到有些许海水漫到甲板上来了。

“绪方一刀斋……你……还有办法再站起来?”

绪方听到身前的邪魔这么问他。

他未有回答。

只默默地再次将剑拄于地上,重新站起了身。

“哈……真是……够顽强的啊……”丰臣用力咳嗽了几声,又呕出了一大捧紫红色的鲜血,“我一开始……只以为你是想来找我这个……差点杀了你的人算账……才随着木下源一他们一起来追击我……”

“现在来看……似乎并不尽然啊……”

“倘若你仅仅只是为了来找我报仇、出一口恶心……似乎并不太可能会有这种……眼神啊……”

“我有些搞不懂你了呢……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一次次地站起来呢?”

绪方……还是没有出声理会向他抛问题的丰臣,只不发一言地继续一边咳着血,一边蹒跚着将身子再一次立直。

“哼哈哈哈……”自讨了个没趣的丰臣,低笑了几声,紧随绪方之后地撑地起身,“我们身下的船骸……已快要全数沉入海中……”

“你和我……身体……也都已到极限……”

“依我看……你和我一样……也都只能再出一招了……”

丰臣深吸口气,双手紧攥吉光骨食,将吉光骨食高举过头顶。

“来吧!绪方一刀斋!最终对决了!”

已经连站都已有些站不稳的绪方看在眼里,也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左手的大自在收回进鞘中,以双手握持大释天,摆出下段架势:“倘若……这一击……成功让你倒地不起……便是我赢!否则……便是我输了!”

“呵哈哈哈哈……”丰臣咧嘴大笑,“正合我意!”

无需其他的言语。

无力再摆出任何多余的架势再去蓄力。

就宛如二人都提前约定好了一般,在丰臣的大笑声刚落下后,绪方和丰臣的后足便同时朝地面猛地一踏!

二人压低着身体的重心,如贴地滑翔的飞燕,向彼此冲去!

数步的间距,被二人飞过掠过。

二人的臂展接近,刃长也相差不多,二人近乎是于同时进入到了彼此的攻击范围之内,然后又于同时将刀劈出!

2道刀光迸现。

绪方与丰臣交错而过。

在二人交错而过的瞬间……二人的胸膛处同时裂出一条巨大的血线,团团血雾顺着这巨大的裂口向外喷溅。

二人的刀,都是向着对方的头颅砍去的。

可已经失去气力的二人,不仅没有了躲闪的余力,连将刀给劈稳的能力也都不剩了,于是仅双双砍中了对方的胸膛。

交错而过的二人,本想将身子给站稳,但在努力一番后,最终还是一边呕着血,一边双双摔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

怎么止也止不住咳嗽的绪方,每张一次嘴,便有一朵艳丽的血花从其口中喷出。

胸膛……不,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没有在疼的。

此时的绪方,再也无力保持住“源之呼吸”,只能无奈解除了“无我境界”。

“无我境界”刚解除,强烈至极的困倦,便包裹着绪方全身,让绪方险些昏厥过去,他及时以不惜将舌尖给咬破的力道紧咬舌尖,才终于保持住了清醒。

倘若可以的话,绪方真想就这么大睡过去。

但目前的战况……却让绪方连眼睛都不敢去多眨。

——可恶……没有……斩到他的脑袋吗……!

没有砍中脑袋——这对一个有着“不死之力”……而且还是已经在与源一和他的战斗中,先后2次靠吞吃八百比丘尼皮肉来增幅体内的“不死之力”的丰臣来说意味着什么……绪方自是清楚。

于是,即使身体现在难受得厉害,绪方只能继续强忍着疲倦,连忙扭头扫向丰臣刚才所倒地的位置。

视线刚扫过去——

“哼……哼哈哈哈……”

绪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景象,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便在他的视线刚扫到丰臣那儿时,映入绪方眼帘、传入绪方耳中。

丰臣一边低笑着,一边从浸满了海水的甲板上缓缓撑起上身……

“绪方一刀斋……你……还有办法站起来吗……?”他这么问道。

尽管在没有于刚才的那一击中砍下丰臣脑袋时,绪方就已经预料到了此幕,但在真正地目睹了丰臣再次站起的这一幕后,绪方的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缩。

看着仍趴在地上,正用蕴藏诧异、震谔等情绪在内的目光瞪着他的绪方,丰臣的两肩因他的皮笑肉不笑而微微抖动。

“看来……是我赢了啊……”

丰臣拾起刀,悠悠地站起身。

“胜负……已分了……”

丰臣拖着刀,以一瘸一拐的步伐,向绪方走去。

可才刚来得及走出2步,丰臣的神情便猛地一变,然后一边用力咳嗽,一边弓下身。

又是一大捧红中带紫的鲜血,从丰臣的口中呕出。

在已经成功了消化“不死之力”的情况下吞食八百比丘尼的皮肉——这虽能大额增幅体内的“不死之力”,但也会让身体承受巨大的负担。

与源一战斗时,为抗衡进入了“通透境界”的源一,丰臣已经吞食过一次八百比丘尼的皮肉。

随后,为拥有能与绪方相对抗的能力,又从八百比丘尼的首级上撕扯下大片皮肉啃食。

先后两次地进食八百比丘尼的皮肉……丰臣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各处都有火焰在燃烧,五脏六腑仿佛都颠倒、错位。

但纵使如此——丰臣仍旧毫不在意地露出溢满狂气的笑容。

他往嘴唇上随意一抹,接着直起身子,接着提刀向绪方走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丰臣,以及被其提于手上的越来越近的刀锋,绪方——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皮一点一点地沉下。

眼前的光景,也随着眼皮的沉下而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

——到此……为止了吗……

——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战斗了……

——好累……

——我已经用尽全力了……无力再战……

——就让我……

——闭上眼睛……

——休息吧……

绪方的眼皮已近乎完全沉下。

仅剩最后的一丝缝隙。

然而……就在这最后的一丝缝隙即将闭上之时——

……

(我有些搞不懂你了呢……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一次次地站起来呢?)

……

没来由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了丰臣刚才向他问出的这个问题。

——为何……要这样一次次地站起来……?

——我是为什么……要这样不顾一切地与丰臣战斗……?

——是为了……找这个差点害死了我和阿町的家伙算账,并一口气铲除掉这个不知日后还会不会加害于我们的大威胁……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

……

(简单来说,就是让江户变得和蝶岛一样)

……

玄正对“江户合战”的介绍,自绪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

(绪方……呜呜……绪方大人真的……呜……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

瓜生的脸于绪方的眼前一点点地被勾勒出来……

……

(师傅!)

……

他那个现在不知还是否在江户打工的便宜徒弟:近藤内藏助的脸紧随瓜生之后,于绪方的眼前浮现……

以瓜生、近藤为首的一张张绪方在江户结识到的熟悉脸庞,一张接一张地出现绪方的眼前。

……

(我要……让这个国家重归二百年前的战国乱世!)

……

丰臣刚才一边大笑着,一边喊出的让人直觉得齿根发寒的狂言,在绪方的耳畔回响……

这次,不再是瓜生、近藤这些遥在江户的友人们了。

阿町、阿筑、葫芦屋众人、一色花……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如翻动的书页一般,逐一在绪方的眼前闪过。

在这张张脸庞闪过后,画面一转——不再是这些熟悉的脸出现在绪方的眼前了。

出现在绪方眼前的物事……变为了他这一路旅行而来,所见到的每一景、每一幕。

广濑藩的乡村土路……

祇园祭下的京都街头的百人百相……

集全国之力建设出来的江户的热闹街头……

治安混乱,但也曾在那遇到过、经历过许多好人好事的东北……

常年被冰雪覆盖,梦幻而美丽的虾夷地……

……

……

……

……

绪方他那仅差一丝便能完全闭上的眼皮,停住了。

“唔……!”

低低的痛呼声自绪方的唇间泄出。

随后——便见绪方突然抬起双手,撑着身下的甲板,一点点地将身子从甲板上抬离!

绪方于甲板上再起的同时,原本已都快要闭上的双眼也随之缓缓睁开,。

看着竟还能站起来的绪方,丰臣的脸色不自主地稍稍一变。

“……你竟然还能站起来吗?”

“哈……倘若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就这么长睡不起呢……”

“但是啊……果然办不到呢……”

“虽然我这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大谈着什么‘救人’……怪可笑的……”

“虽然……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的死活……似乎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啊……的确就是办不到呢……”

“我果然是没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个疯子肆意妄为!”

吼声落下,高大的身躯再一次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绪方,猛地将脑袋抬起,将已经完全睁开的双目的视线刺向丰臣!

眼皮之下,是“火焰”尚未停息的双瞳!

……

(看来……无需我再像昨夜那样,跟你再多言什么了呢……)

(如此一来……我也总算是能彻底与你融为一体了……)

……

——嗯?

听着刚才这2道突然自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绪方的神情不受控制地一怔。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啊。

正是昨夜在大坂所听到的那个“绪方逸势”的声音!

绪方还未从再次听到“绪方逸势”声音的震谔中缓过神来,更加浓郁的愕然之色便于绪方的双颊上冒出。

在“绪方逸势”的声音落下的下一瞬,绪方眼里的世界便变了!

每股风、每滴雨……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他们的形状、他们的移动轨迹,都变得是那么地清晰!

世界……变得通透了起来!

【叮!】

从来没有听过的系统音,在脑海中炸起。

【宿主与世界融合!】

*******

为了给本书的最终决战铺足气势,这2章真是把作者君二十多年来累积下来的汉语言文学功底给掏空了……

今日这2章中的许多场景描写和场景渲染,真是让作者君写得要死要活的,所幸最终成品都让作者君非常满意。

尤其是上一章最后的那段:“海面上是汹涌的烈火,海面下是澎湃的海水。火光与水色。狂焰与骇浪。桔梗花与太阁桐叶。明与暗!”,写完后倒过来一看,真是满意得不行啊,短短数个词汇拼在一起,就勾勒出了战场的模样,并且要气势有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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