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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已分。
望着那只挂在箭尖上的杜鹃鸟,明晖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脸色也像是活吞了只蝇子似的,一阵青接着一阵白。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明昙的骑射并没有多么高超吗?
他猛的转头,看向一旁曾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自己、可此时却同样目瞪口呆的吕巡,目光森然到几欲噬人。
而被明晖这么盯着,吕巡浑身一抖,登时回过神来,表情扭曲地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和前者对视。
从禁军中传来的情报有误,这是他也没能料到的。
况且……
二殿下现在心绪不稳,可能一时还没有想到这茬;但吕巡却几乎是在明昙朝树上张弓时,就已经猛的反应了过来,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九公主的箭术精绝,远超常人,刚才连续几发只有二三环的成绩,定然会骤起疑心。
所以说,一定是被她发现了箭靶里的玄机,这才突然……
吕巡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不敢深想。
等会儿一定要找机会,尽快处理掉那个靶子!
“——哎呀,刚才偶然发现树上竟停着一只杜鹃,见猎心喜,所以才没忍住将它打了下来……二皇兄想来不会介意吧?”
明昙把长弓握在手心,弹琴似的勾了勾弓弦,礼数十足周全,同明晖微微一福,含笑说道:“五箭三胜,还差两箭。咱们继续比过?”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听个清清楚楚。
裕王世子是懂行的人,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杜鹃,唇角微抽,不由在心底哂笑起来。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比的?
巴掌大的小鸟,十数丈之外便能一箭从树梢击落,这不比打一块死靶子要厉害许多?
而在场,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也都对此事实心知肚明。
旁边围观的人数众多,中途被吸引而来的王公贵族更是不少。明晖是要面子的人,见此情形当然不会再继续比试,只得抽了抽脸皮,强笑道:“小九箭法这般高
绝,还何须再比?方才那一箭巧发奇中,实在叫皇兄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啊!”
“皇兄折煞我了。”明昙笑眯眯道,“您的射术也不差,又何须自谦呢?”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赢家对输家的客套,应当夸一句九公主气度不凡。
但同样的言辞,落到明晖耳中却截然不同——不仅带了怜悯的意味,且还让他感觉脸上似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那般,火辣辣的生疼。
“……”
明晖的指尖几乎是难以自控地抽动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屈辱感咽回喉中,勉强维持着翩翩风度,“当不得小九谬赞。”
明昙只当没发现他风云变幻的面色,无可无不可地轻笑了一声。
虽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明晖仍旧怒火丛生。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转过头,却恰好对上了吕巡紧张的面容。
后者见二殿下终于注意到自己,赶忙使劲往箭靶的方向瞅去,疯狂给他使着眼色,就差振臂高呼一声——“殿下!您可别忘了咱们之前动的手脚啊!”
吕巡神色狰狞,明晖着实被吓了一跳,直到顺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之后,才猛的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那些磁石……!
明晖心思电转,赶忙道:“今儿强拉着小九来比试,都是皇兄的不对——来人啊,给本皇子将那些中了箭的靶子都换下去,莫要让九公主再操心这些杂事了!”
二皇子有令,身后的随从太监对视一眼,不敢怠慢,登时便要上前去拆箭靶。
然而,他们不过刚刚跨出半步,就被明昙一挥手给拦在了原地。
“拆换箭靶这点小事,皇兄与我客气这么多作甚?”
明昙温声细语地说完,压根不给明晖反应的时机,扬声便道:“葫芦娃!赶紧让弟兄们把那些用过的靶子换下来,别给旁人平添麻烦哦!”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离箭靶更近的林漱容已经起身,冲站在她旁侧的卢葫低声道:“卢校尉,还请您亲自将殿下的箭靶妥善收好。”
“是,林小姐。”
卢葫是禁军
中人,自然知晓九公主的箭术水平。
方才眼见两箭皆落边缘,与九公主的水平大不相符,他心中也疑窦丛生。现在,经林漱容这么一提点之后,卢葫立即恍然大悟,赶忙道:“卑职这就去拿!”
东风围场这次的一应事宜,几乎全由禁军负责。明昙一声令下,即刻便有士兵闻声而动,哪有明晖插手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那支箭靶被卢葫抬走,明晖脸色青白,阴鸷地与笑吟吟的明昙对视半晌,这才发觉,对方恐怕早已对那些暗处的手段心知肚明。
……他到底还是太小看这个九皇妹了啊。
“呵。”
事情既已败露,明晖也不愿再和她虚与委蛇,索性撕开了那张温润面具,冷笑道:“九皇妹,既然胜负已分,那皇兄便先告辞了!”
反正,秋猎之前的准备工作繁杂,不少人都曾经手过那些箭靶……即使被明昙发现了那靶中的磁石,也没有证据能完全证明此事是他所为,查都查不到自己身上。
而且这么久过去,想来母妃那边也都已经办妥——
他只需等着好消息便是。
“恭送二皇兄。”
明昙微微福身,抬眼盯住明晖迅速远去的背影,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击成功的喜悦,而是蹙起眉头,心中蓦地打了个突。
明晖这种惯爱表面亲热、实则在背后下黑手的阴险之人,竟然也会选择与她直接撕破脸皮?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待明昙深想时,旁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试探性的轻咳。她愣了愣,转过头去,只见那位裕王世子正板着一张脸,朝自己拱了拱手,说道:“臣乃裕王之子明斐,见过九公主殿下。”
“……?”明昙奇怪地看了看他,还礼道,“世子殿下。”
正在此时,林漱容也走上前来,望着这檀郎谢女般登对的二人,不由得微微一挑眉。
她脚下步子一错,状若无意般地侧了侧身,正好站在明昙和明斐两人中间,施礼道:“臣女见过公主,见过世子殿下。”
“……”
明昙眨了眨眼,看向林
漱容将裕王世子的视线完全挡住的身影,唇角不由弯起一个深深的笑容。
这个卿卿哦……
而望着眼前突然横插到他们之间的美貌女子,明斐则呆呆地蹙了蹙眉,怔愣半晌,方才恍然认出对方,很给面子地说:“久仰林大小姐才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客套话毕,他也不等林漱容作答,便重新转向明昙,十分热切地说:“九公主,臣此番冒昧打搅,实则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啊?”
明昙歪歪头,眼尖地发现了林漱容骤然绷紧的背部线条,一边在心里偷笑两声,一边故意把态度放得十分温和,对明斐道:“世子不妨说来听听?”
“臣想……”
才说了两个字,明斐就不由得感到头皮一紧,危机感丛生——他条件反射般地扭过头去,结果却一无所获,只对上了林漱容平静无波的双眼。
咦,刚刚好像觉得隐有杀气袭来,是错觉吗?
明斐奇怪地挠了挠头,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九公主射艺高超,方才那一箭堪称百步穿杨,实在令臣叹为观止……因此,臣技痒难耐,只求能向公主讨教一番,不知您可否应允?”
“向我讨教?”
明斐的亲爹裕王的确身手了得,武艺超群,年轻时还曾试图向皇帝请缨,想去边疆驻军的军营中历练一番——结果当然是被皇帝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此事暂且不提。
想不到,虎父无犬子诚不欺我,这位世子殿下竟也是个如此好武之人?
唔。
细细回忆起来,昔年夺位之时,裕王也曾在暗地里给父皇提供过不少帮助;到了现在,除了有时候会异想天开之外,他也很给父皇省心,是个有主见且识时务的聪明人……
既然这样,她倒不妨与这位世子结个善缘。
明昙沉吟片刻,复又笑开,一边颔首同意了明斐的请求,一边客气道:“我这点儿能耐,哪当得起世子一句讨教?若您愿意的话,不妨等一会儿到林中狩猎时,咱们来比过一场,您以为如何?”
她既如此赏脸,明斐
也自然大喜过望,忙道:“自然是好!多谢九公主成全!”
明昙摆摆手,也没再多言,只约了他半个时辰后在围场中见,接着转过身,一把握上林漱容的手,拽着后者朝营帐那边走去。
“卿卿,明晖此举有点古怪。”
明昙压低声音道:“这场比试似乎另有深意,好像是故意要拖住我,不让我立即到林中狩猎。”
“原来您也感觉到了。”林漱容眼神微凝,慎重地点点头,“二皇子如此大费周章,不惜在箭靶当中动手脚,若仅仅只是为了在比试中赢您一筹,未免有些过于劳而无功了。”
女子习武本就少见,再加上先天力量等等因素的限制,能在这一道上胜过男子的奇才,则就更是凤毛麟角。
因此,即使明昙真的输掉了方才那场比试,最多也只是受几声“不自量力”之类的嘲笑而已,并不会如何伤筋动骨。
——如此一来,明晖的那些手段,自然便显得尤为小题大做了。
“他一定还有别的图谋。”明昙一锤定音。
可是话虽如此,她们却也无法从稀少的线索当中,推理出明晖究竟还有什么计划。
“为了以防万一……待会儿您跟那位裕王世子比试时,请务必让我与阿珣同行。”林漱容不无担忧地嘱咐道。
“好。”
明昙转过头来,对上她盈满关切的双眼,唇角不由得微扬,终于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还好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