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笕十藏昨天下午见到了一只大隼,那隼徘徊在安倍家上空久久不去。
忽而大隼冲他叫了三声,两短一长的叫声立即让他想了起来,“这不是二哥的大隼吗?”
随即他回应两长一短三声口哨,待笕十藏找到一个避人处,那隼又盘旋片刻便即落下,正正好好将他扑倒在地。
笕十藏仔细瞧了瞧那只大隼,赫然看见头顶上那捋青白绒毛,心中不再有疑抱起大隼高兴道:“这么久大哥、二哥终于给我来信了,这次到底有什么指示?”
他性子素来浮躁,虽与小次郎等人磨砺一番有所成长但此刻见到雾隠才蔵的大隼倍感亲切,仍是以前那副孩子气的模样,故而明知大隼口不能言依旧问了出来。
大隼甚有灵性,纵然不会说话却也听得懂他说些什么,翅膀一挥飞至一人高处,漏出一对锐利鹰爪。
鹰爪之上绑着一块蜡密封好的细小卷轴,正是‘真田十勇士’互相传讯的手段。
笕十藏拿下小卷轴摸了摸鹰爪说道:“辛苦你了,我这比较清苦没什么东西可给你的,等回去猎两只野兔再给你吃。”
大隼轻啸一声以示回应,双翅上下快速震动两下显是极为高兴。它伸嘴一啄,便将蜜蜡啄开露出了卷轴,随即落到地上等笕十藏回信。
大隼生的极大,站立起来还比笕十藏高半个头。
笕十藏卷轴细细研读,只见上面用类似蝌蚪一般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写满油纸。
笕十藏搜肠刮肚研读了半晌才将它大致弄懂,细微之处却怎么也捉摸不透。
他摸了一把头上的大汗抱怨道:“大哥、二哥也真是,我于蝌蚪文上是什么水平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写这么晦涩。不过你放心,我先隐去身形办事,等到夜半时分再给你回信。”
他依照卷轴上的内容走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这间屋子与其他屋子格格不入,就像是几十年没人住过一样。
忽而灯火熄灭,吓的他一个激灵。
他连忙躲再墙角后面细细观察,只见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直直的走了过去,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借着月光看去,笕十藏又吓了一跳,那人不是佐佐木小次郎还能是谁?
过了许久,只听到里面不住响起磕头的声音,他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却被眼前的一幕吓的魂都没了。
只见一个骷髅妩媚又妖娆,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拿着一把生锈的铁剑一次次向自己的脖颈处抹去。
铁剑抹在颈骨之上悉悉有声,便如同黄泉里的镇魂曲。那骷髅抹一次脖颈小次郎的身形便淡了一次。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卷轴之上蝌蚪文的全部含义,他心道:“原来就是让我趁着这副场景念这段咒语。”
他翻开卷轴,借着月光一字不落的将咒语念了一遍,忽而手上显出一个金字“贰”。
任务完成,他又按照原路退了回去,期间碰到几个执夜的妖怪,都因为他的‘隐身术’没被发现。
过了许久,他忽觉手上炙热,翻手一看刚刚手心上的“贰”字赫然变成了“叁”。
笕十藏一惊,果然跟卷轴上写的一模一样!随即将这个消息再用蝌蚪文写了下来,交给大隼带走。
他在原地等了许久,一阵困意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待他睡醒时天已蒙蒙亮了,那只大隼去而复回又带来一个卷轴。
这次情报似乎十分焦急,连密封卷轴的蜡都是热的。
大隼一翅膀煽起笕十藏,自己解下腿上卷轴,上下喙一夹后将它抛给了笕十藏。
只见上面已经不是蝌蚪文,竟是武田信玄潦草的字体,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上书道:“井上结衣、秦瑶二人日出时分务虚离开安倍家,阅后即毁。”
笕十藏是个忍者,命令就是他的一切,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他看到天边的太阳呼之欲出即将要冲破地面升上天空,想都没想便跑回屋子去找二人。
他本来脚步并不迅速,许是他心中急切略感奔行之速快了几分,终于在朝阳只漏出一小点的时候赶到了房间。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房间之内哪里还找得到结衣、秦瑶的身影?他顺着房屋接连找去直至鱼肚已白才在齐神町附近见到了二人。
只见小次郎、孙胜二人在与道满井家的六人相互缠斗难解难分,他本欲上去帮手,可一想到卷轴之上的命令便顿住了身形。
此时已于卷轴上的时间要晚了很多,他一想到任务脑中便什么也容不下了,他就像是被驯服的狗一样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然而他毕竟跟秦瑶、结衣二人同生共死过,深知此时此刻二人绝对不会为了自己什么狗屁任务而弃小次郎和孙胜二人不顾。
他思忖一会痛定思痛竟出了下策,趁着小次郎和孙胜缠斗之时使出了‘分身术’将二人打晕带走。
其时齐神町附近并无许多人,而且枯枝众多,他与分身各抗一人不出一会便出了安倍家内门。
他前脚刚一踏出便听身后爆发一声惊人巨响,心道:“武田大人果真料事如神,看来他俩的战斗定然激烈非凡护不了二人,这才让我来将她们带走护得二人周全。”
笕十藏全然没有料到这个卷轴是来自于丰臣秀吉和一个穿着道袍的和尚,甚至于那只大隼都是假的。
他们这么做只是想通过秘法看一看小次郎得安倍有希子重灵之后实力如何,所以才将秦瑶、结衣带走以免影响他心神。
他和分身背着二人走了很远,终于在安倍家附近找了一个山洞,将二人放在里面。
此刻他任务虽已完成,可他的心中却渐渐生出了悔意,“我怎么能这样?他们可是跟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居然为了自己的任务将她们打晕带走?我本应与小哥哥和孙胜共同进退,却没想为了任务做了缩头乌龟还连累两位姐姐不能亲临助威。”
此事若是被小次郎和孙胜知道少不得会迁怒于他,他想了想他们的怒容不禁害怕了起来。
忽而他想到一个看似绝妙的办法,他使出分身术让分身用出全部的力气击打自己的后颈,自己也晕倒在山洞之内。
安倍家众人皆守在门口,因为他们的顶梁柱、他们的家督此刻正晕倒在塌上。房屋之内道满井一行挤满了屋子,正竭尽所能救治安倍小三。
里生等六人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想不到安倍小三会奋不顾身救治花子。
与他们方才大动干戈相比,此刻躺在塌上气若游丝的安倍小三更显光明正大,六人一直将头磕到地上,表达自己深深的歉意。
花子向安倍我孙说道:“我孙大人,此刻有什么事是我道满井家能帮得上的。”
安倍我孙此时也甚是愧疚,在自己家督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竟不在,甚至还不如两个外人。他此刻正在全力思考怎么向安倍小三解释,自然没有将道满井花子的话入到耳朵里。
花子接连问了两遍我孙也没有回答,她心道:“我们这一闹看来定是把安倍家得罪透了,他们浑然不理也属正常。哎,安倍家督这般大仁大义实非常人能及,我等凡夫俗子将他想差了也忒不应该了。”
他向安倍小三和我孙各行一礼,安倍小三见此连忙制止道:“不可不可,你我皆是阴阳师世家,怎可行臣属之礼?”
花子道:“安倍大人,我等不知天高地厚来安倍家挑战本是不对,更何况因为我等原因将你安倍家抹平大半。而且我祖上芦屋道满与安倍晴明有师徒之分,臣属之礼实属应当应分。”
安倍小三强挤一丝笑容说道:“几百年前的事不用过多计较,以后两家相互帮助便可。”
道满井花子摇了摇头,回道:“我道满井家说出去的话绝无反悔的道理。安倍家督认不认我们这臣属我且不论,我道满井家认就行。”
说罢携了六人一齐出了屋,在门外候着。
安倍小三功力何等深厚,此刻他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坐了起来像我孙问道:“你看我像不像丧家之犬?”
安倍小三正值壮年相貌俊雅,膝下儿女双全又有极高的阴阳术造诣,甚至坐到了大阴阳师的位置,要说有谁能在他这个年纪拥着这些简直幸福的要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满脸落寞,真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摇尾乞怜,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孙自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这个女人不论是人还是魂魄,他都在乎的很。
他回道:“像!你现在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安倍小三自嘲般笑了笑,问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守护着她,哪怕耗费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着她的灵牌。”
我孙道:“是,我也用了燃命技,为了保护她的灵牌。”说话间他面上极富神采方才的悔意荡然无存,看来只要是为了那个女人,哪怕整个安倍家都赔了进去他也不会丝毫动摇。
安倍小三面上出现一抹艳羡之色,想当年他意气风发满心热血时何尝不会为了心上人舍弃一切,只是他已经变了,可我孙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他强打精神,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我孙的肩头急问道:“这些年来,有希子灵魂安否?”
他说话声音发颤,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期盼着我孙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孙看着他疲累的双眼充满着热烈的期盼,别过脸去湿了眼眶。
安倍小三跌坐在地双眼已然红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安倍我孙没有回答却比亲口说出更令他绝望。
他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我不怪你,反而很感谢你。若不是你连我都瞒住了,有希子可能死后连个去处也没了,我这一生辜负了两个痴心人啊。”
他们两人都已年过不惑,此时此刻却为了一个女人哭的像个孩子,撕心裂肺、怮天动地的哭声惹得门外人之一顿遐想。
几个年轻弟子以为安倍小三就此罹难险些冲了进去,要不是四大长老或多或少知道些内情将他们按了下来,安倍小三和我孙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我孙说道:“德川小姐贤良淑德自不会在乎那些,可他们德川家的人却容不得有希子。即便是死了,也想让她做一个孤魂野鬼。”
安倍小三道:“是啊,有希子的死讯还是你告诉我的。我本将她亲手入殓葬在‘血雾之森’里,为了能让她死后能进安倍家的门,还把祖上安倍晴明的灵牌放在了坟上护佑着她。”
“其实你葬的是个假人,她一直在安倍家里,我瞒了你这么多年你不会怪我吧。”
安倍小三将头靠在了我孙的肩膀上说道:“我怪你什么,我一直知道那不是她,她生前都不愿见我死后还想见吗?你替我做了这一切正好也瞒过了德川家的人,我该感谢你才是。”
“可是……可是她死后并不安稳。每夜她都不断重复着死前的那一刻,多少年来我既不敢看也不敢救。都怪我那天没有跟紧她,否则又怎会让她自杀……”
我孙说完,又痛彻心扉的哭了起来,泪痕顺着脸颊湿了一地。这些年来他终于肯将埋藏在心里的痛苦说将出来,多少年的心酸隐忍终在这一刻爆发。
安倍小三安想宽慰两句,但此时他连自己都宽慰不了又如何宽慰别人?这些年有希子的事何尝不是他的心结,他恨自己恨到无以复加,甚至将这种情感转移到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
他缄默良久问道:“那……她现在如何?还在那吗?”
我孙哭的更伤心了,简直了坐着的力气都没了,他回道:“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感到那里有异动,我连忙跑过去发现她已经不在了,那间房子已成了一个空冢。”
此事安倍小三已然料到,小次郎给自己输送内力之时他便已经感受到了有希子的气息,现在想来有希子的灵魂定然以何等秘术藏在小次郎体内。
忽而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嘴角不经意间浮现一丝间不可查的微笑。
小次郎和孙胜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她们三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安倍家的人。
安倍家损毁甚多,放眼望去一片破败,只有几间极为重要的房屋没被损毁,其中赫然包括了有希子的灵堂。
此刻阳光耀眼,灵堂看起来就跟别的屋宇没有什么分别,只有散发的阴森之气让人觉得它仍旧是一座坟冢。
顺目而望,远处的一间屋前跪满了人,甚至还有道满井家的七人也守候在侧。小次郎说道:“若我猜想不错,安倍家督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看来他损伤不小啊。”
孙胜道:“舍己救人到这个份上,也担得起他的名号。咱们这个时候去问他恐怕不好吧。”
小次郎想了片刻,说道:“去看看,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姑且去问问,想来不会惹恼安倍家众人吧。”
孙胜点了点头,二人一同施展轻功跑去。
小次郎内力复了五成,轻功十分了得,孙胜死命追赶才勉强跟住,心中佩服道:“小哥哥功力强劲着实厉害,我以前还是有些井底之蛙了。”
他们奔行了一阵便来到房屋之前,安倍家众人看到是他们二人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道满井花子也携着六人向二人行礼,里生甚为愧疚的说道:“适才是我冲动了,请二位不要见怪,要打要杀里生一力承担绝无二话!”
小次郎不想答话,他此刻一心都系在三人之上哪还听得进旁人言语。孙胜虽跟他一般心思,不过他好歹回了一句,就不咸不淡回了一句:“随你吧。”便令里生在风中一阵凌乱。
他俩推门而入,场中众人无一人拦阻,毫无疑问小次郎和孙胜现今已是安倍家的恩人。
他俩一进门便看到安倍小三和我孙互相抱着哭的像个泪人,小次郎心中琢磨道:“这俩四十来岁大老爷们怎么抱一块哭,不会有什么龙阳断袖的癖好吧。”
俩人看到小次郎和孙胜来了便放开彼此止住哭声,我孙跪在地上给他俩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安倍家督遭遇陷境,承蒙二人出手相救挽回家督一条命来,大恩不言谢请受我孙大礼。”
小次郎赶忙将他扶起,说了些客气话便问道:“你们俩看到跟我们一起来的三个人没有?我俩快把安倍家给翻遍了也没找到。”
安倍小三问道:“你说的是井上结衣、秦瑶和笕十藏?”
小次郎道:“是啊,方才秦瑶和结衣还在,等料理完道满井家之后就没见到过他们。”
安倍小三将我孙唤道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我孙点头道:“好,我照办。”
众多安倍家弟子心系安倍小三的安危,七嘴八舌的问道:“家督大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伤?”
我孙也不回答,伸手向下按了按平息了众人的疑问,“武田大人家的臣属失踪了,两女一男,在场的众位大多见过。你们现在全力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说完将门一关又回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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