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事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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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华,你怎么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
张守仁陷入沉思,刘景曜却有点不明就里,因笑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他也是有点醒的意思,这一桌除了张守仁和刘景曜外,还有左参议和都指挥使等高官在,张守仁如此模样,确实是失礼了。
“下官是走了神,请大人恕罪。”
“年轻人嘛,”都指挥使叶曙青笑道:“国华怕是有点高兴过头了。”
“哈哈,怕是如都司大人所说才是。”
“这倒也不妨,国华毕竟不是秀才举人,心里没有那股子静气。”
一桌之上,全部是四十以上的大官,也全是中年人。张守仁的年轻而致高位,怕是所有人都不大乐意,心里隐隐都有点嫉妒,此时逮着机会,明里暗里的,都是使劲的踩乎贬损。
听到这样的话,张守仁默不出声,刘景曜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国华要请我们去看他修筑的海防工程,怕是心中想着这些,才会出神吧。”
张守仁尚不及答,叶曙青却又道:“几个堡寨,怕也没甚瞧头。我老了,就在这里歇着吧,等列位去看了回来,告诉我就是了。”
那个布政使司的左参议原本也是不喜欢跑这么一趟,心里觉得是刘景曜好大喜功,这么提拔重用一个武臣,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小子,能做多大事情出来?这一次也算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跑一遭,现在全山东都知道,那个叫张守仁的小武官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上上下下都会打点,倒是不知道,这一次浮山之行,自己能弄到多少仪金?
众人的态度,刘景曜一看便知,不过酒席上不好和众人争论,也不便过多谈及政务,于是打个哈哈,大家也与别的席面上一样,谈论些时政话题,再对饮几杯,气氛才又渐渐缓和下来。
等酒宴一散,叶曙青等人自到所城给他们安排的下处去,出门之时,几个大佬彼此眼神一对视,都是瞧出对方的意思:你刘兵备要给这小子升官,行,不过想叫咱们也去凑趣,那可是免了!
叶曙青等都司武官,更是隐约透出敌意和鄙夷之意。
武官现在已经可以凭自己的拳脚,打出一番天地来。比如刘泽清,丘磊,曹变蛟等总兵大将。眼前这小子,年纪轻轻,不肯学好,捧文官的臭脚捧出个游击将军来……虽然是比卖pi眼给东林党的左良玉要好的多,不过,也实在是叫人觉着人品低下,不值得深交。
至于吹嘘的浮山海防工程,想也知道,几堆石头一放,摆几门小炮就算象样的工程,现在这年头,只有捧好了上官才是升官发财的捷径,别的,都是虚的!
众人乱哄哄出门,大花厅里酒菜味太重,而且也不是叙话说事的所在,张守仁与刘景曜两人一前一后,也是到后院中周炳林的书房里坐下,然后下人奉上清茶,再从外掩了门,一个静幽谈话的场景,就是出来了。
“国华,适才叶曙青等人的话和态度,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刘景曜上次前来,就是住在这个简朴的书房之中,此时他放眼打量,却发觉屋中陈设与上次相比大变了样子。
柳木书桌变成了黄花香的大书案,榆木架变成了紫檀木,床也从普通的木床换成了拔步床,料子当然也是最流香的花梨木。
除了家俱外,地砖也是重新铺设了一次,墙壁是刚粉涮了一回,多宝搁上,放的是商周鼎器,还有几样宋人的瓷器,以刘景曜的眼力,一眼便看出是精品。
就是门后洗脸的架子都是上等工料,连那铜盆,都是明显的宣德年间的上等黄铜。
“这个周炳林,有点钱就这样摆谱!”
他大摇其头,不过周炳林是要退下来的人,也不好苛责太深,说了一句话就闭上嘴巴。
“下官不会这么没有城府。”
当着刘景曜,张守仁说话也很直率,笑道:“他们不过是看下官太年轻,冒进太速。不过,等他们真的能看到浮山海防工程后,恐怕就是不一样的想法了。”
“国华还是这样,自信满满。”
刘景曜也是哑然失笑,指着张守仁道:“不过你要叫他们先去……”
“大人?”
话说到半截,外间门上突然传来以指叩门的声响。
“岂有此理?”刘景曜大为不悦,薄怒道:“我不是交待过,不要来打扰我们说话?”
“这是下官的亲卫小旗,下官也交待过,没有十分要紧的事,不准过来。”张守仁却是站起身来,向着刘景曜抱拳道:“请大人恕罪,下官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既然是张守仁的部下,刘景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答应。
不过在张守仁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问道:“国华,这一次上头有风声,是叫我接任登莱巡抚。而且,你报功的事也是开头不顺,后来就十分顺当……这事情,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没有?”
“大人升任巡抚,应该是朝廷看到了大人的能力和劳绩。”
张守仁在刘景曜问话的时候,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不动,等他说完,才又抱拳躬身,笑答道:“至于下官报功之事,这个下官确实是派人到处使了些银子……请大人恕罪,现在这世道……”
“罢了,”刘景曜瞪他一眼,摆了摆手,喝道:“出去吧。”
“是,大人!”
张守仁声音响亮的答了一声,也是有去了心中一块大石的感觉。
眼前这位,说是自己最靠的住的后台,但论说起来,这位刘大人为人太方正了一些,当官多年,虽然不是一无所得,但一直在地方上打转转,也不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子,以刘景曜的年龄和资历,这明显还是一个不会做官,不大会来事的人。
这一次,之所以山东和登州方面这么配合,报功什么的也很顺利,还是张守仁的银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明末官员贪污和颓丧的官风士风也是给了张守仁用银子的机会,他手中银子反正十分充足,这年头,不贪污的大明官员还真的是一个也找不到。
山东巡抚颜继祖,布政使、按察使、登莱巡抚等大批官员在内,张守仁多则三千五千的银子,少则也是五百两一份的大红包仪金送上,这么一来,加上与刘景曜的合力,所以眼下这事才顺顺当当的办了下来。
至于外头那些对他语出不善的官员,他也确实没有担心什么。
这些人,只要几十两到几百两的仪金一送上,整个人的表情都会立刻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到时候,他想听什么好听的话,都是可以听的到。
老实说,象刘景曜这样,一次最多收二十两仪金的官员,说起来也确实算得上是清官了吧……
想起这个,张守仁的思绪倒是直飘向北,林文远奉命北上,所操持的刘景曜升迁巡抚的事,现在也不知道办成什么样了呢。
……
……
京师。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位于江米胡同的这座当朝次辅薛府的宰相大宅门前,就是站了好些穿着打扮都十分光鲜,模样气度也有十分傲气的门房大爷们。
这些人,全部是这座宅子主人的亲族,要么也是故旧,或是家生子的奴才。
在宰相府邸干门政的,没有非常硬的关系可是做不下来。
什么人要用什么态度来接待,并且以什么速度回话上去,或是什么人能慢待,能勒索,事后主人也不会生气……这些学问,说起来简单,几句话的事,但要想观察入微,事事做的妥贴不出乱子,那可就是要真学问了。
宰相门前,每天自然是车水马龙,非富即贵,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勋戚,要么也是豪商,京官拜门子的,门上的都是知道根底,能放不能放,通报不通报,都是心里有数。三品以上的大佬,过来就请,有的是府里老爷的政治盟友或是密友,直接就带进小书房,通报的功夫都省了。三四品的官员,区别对待,翰林给事中级别虽低,但却是十分清贵,所以只要来了,直接带进去的多,在放着古董玩意的外花厅里头,由着他们把玩古董,等候召见。
至于京师以外的外官,不管是不是有官身,甚至只要是三品官以下,在这些宰相府邸中人看来,也就是和普通的百姓差不多,根本无足紧要,想要见老爷,且慢慢候着吧您哪。
象林文远这样的外省来的,穿的还是小旗的武官袍服,在这些人眼里,根本是蝼蚁般的人物,搭话的功夫都懒得有。
不过今天也是出了奇,在上百位客人和随从们的凝望之下,林文远这个小旗官却是大摇大摆的从侧门进去,看门的老蔡几个,平时鼻孔当眼珠子,都是仰着下巴和人说话,今天却是对这个小旗亲热异常,一个个都是弯腰躬身,腆着脸笑的十分亲热,要是方便装条尾巴,能够摇上几摇,那可就更加妥当了。
“这他娘是谁啊?”有个外省来的知府已经候了七八天,每天都递大红帖子求见,谁料门上一点消息不给他回,这会子看着一个小旗武官这么进去,登时就是一口恶气冲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