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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雪花飘飘,如厕人在寒风中瑟瑟。
尽管四通八透,寒风凛冽,茅厕中仍旧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这股气味,直叫如温玉般的公子哥直皱眉。皱眉的公子哥不禁后悔只顾着献殷勤,烤羊排吃多了,一时积了食,欲泄不快。
又蹲了一会儿,公子哥寻思着,明儿得先叫工匠将茅厕改造好。不说要改造得多好,起码得有马桶,如此腿才不麻;起码得有草纸,有利于解决事后问题;起码得有洗手盆,总不能不讲清洁;还得有檀香,驱散味儿……而后还得挂一盏气死风灯,免得暗夜里踩着什么不该踩的物什。
太痛苦了。
然而人总是不屈不挠的,一旦痛苦解决,便想着继续达成愿望。
入了夜的天越发的冷,解决了内急的顾闻白净手后,踱步到被砸的围墙边。看似被误砸实则有意的围墙并未被砸掉多少,数尺见方的缺口积了薄薄的雪,映着那头寂静的天井。有暗黄的亮光晃过来,顾闻白脚步轻轻一顿,将自己隐匿起来。
是在她身边服侍的咏雪,张伯年的小青梅竹马,跟着苏云落不过才数月,浑身的气质便改变了许多。
顾闻白看着咏雪走过去,而后,许久未回。
他默默地看着那堵墙良久。墙并不是多高,倘若对君子而言,墙不在高。但对他而言,他有时候常常并不是君子。
咏雪不知办什么事儿去了,极久未回。
主屋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无。
顾闻白看着那堵墙,而后一抬腿,跨了过去。他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熟门熟路。她的窗下做了小小的暖棚,养了几株茉莉花和香桂。桂花正是盛开的时候,一串儿一串儿密密麻麻的散发着香气。
窗户拉着厚重的帘子,只昏昏地透出丝丝光来。
他倾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静悄悄的,似乎有翻动书页的声音。他轻轻笑了笑,墙都被砸了,还能静下心来读书,她果然与众不同。正要叩窗,里头忽而传来喝斥声:“谁?!”声音却是又娇又脆。
顾闻白忙道:“是我。”
里头一声冷笑:“顾老师做夜间宵小似是上瘾了。”
面对心上人,顾闻白早就将面子抛到九霄云外:“今儿不小心砸了你这边的墙,可是吓坏了?”
“顾老师故意砸了我家的墙,便是想要吓我?”
顾闻白一滞,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实在是墙太高,我夜夜爬过来有些吃力。”
苏云落脸一红,捂住口鼻的手绢差些掉下来。他这句话若是叫别人听见,还以为他俩夜夜度春风呢。原来读书人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饶是她曾经安排赵栋那些姨娘侍寝,但到底没有经历过。
其实顾闻白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实话实说,哪里晓得里头的人已经想歪。他见苏云落没再说话,自以为佳人有些接受他了,便继续柔声道:“灵石镇的冬日极寒,我送给你的暖玉可戴着了?”
那暖玉早不知塞在哪个角落了。苏云落还没从方才的震惊里走出来,是以并不接他的话。
顾闻白继续道:“今儿叫工匠来动工了。你畏寒,我已经交待他们,按着我的图纸做地龙。以后若是你喜欢,冬日可以在那边住,酷暑则在这边。你看可好?”
谁要在那边住了?苏云落冷冰冰的脚趾头却不由得缩了缩。灵石镇的冬夜,着实太冷。若是有地龙,倒是方便。
外头不要脸的还在继续:“我俩都爱读书,那便做一间大些的书房,里头多做些柜子,好多放些书。”
“对了,若是以后家中办诗会,还得开辟一个花园……”
苏云落细细回想了下,隔壁的院子似乎与她这边差不多大,拿什么来做花园?不过,她懒得去搭理顾闻白,就由他自说自话。
烤羊排到底吃多了,又吹着冷风,说着话儿,口干舌燥的。顾闻白厚着脸皮:“落儿,我渴了……”
苏云落继续用手帕捂住口鼻,闷声道:“要吃茶,我这没有。”难不成他以为他说两句好听的,她就打开门窗迎接他吗?那她成了什么了?!
顾闻白听着她的声音,似是有些不对劲,方才柔声问道:“落儿,你可是不舒服?莫不是天气太冷,受了风寒?”
总算说到今晚的重点了。苏云落松一口气,试探着问:“你今日烤了一日的羊排?”
“我烤的味道还尚可?”顾闻白才想起今日送羊排来这回事,紧张地追问。
姑且看在还不算特别讨厌他的份上,苏云落好心提醒他:“约是你今日烤了太久羊排,身上一股羊膻味……”她沉吟了一会,估摸不定,“是不是不新鲜了,有些臭……”其实何止有些臭,实在臭得紧,她方才便是闻到臭味才觉察有人在外头的。他一直躲在外头,那味儿便一直被风吹进来,是以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口鼻。
宛若晴天霹雳!
苏云落话音刚落,顾闻白的脸猛然烧起来。羊膻味,还有臭味……若是别人说就罢了,偏生是苏云落。自己还熏了她半晚……
饶是顾闻白脑子一向灵光,此时也搅成了浆糊。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落儿,今晚你就当我没来过。”
苏云落听着外头没了声响,知他走了。她照旧翻开书,又看起来。然而脑中一片纷乱,回想起方才顾闻白说的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恰好咏雪拎着食盒进来,见娘子看着书,捂着嘴儿笑得正欢。她不由道:“娘子可是看了什么喜乐的?”
她笑道:“不过是看到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咏雪便笑道:“那那人可真倒霉。”
苏云落但笑不语。不过,被顾闻白这番搅和,自己的心情倒是舒缓不少。
咏雪将食盒中的桃胶拿出来,摆在小桌上,苏云落慢慢用调羹挖着吃。吃了大半,只听外头院子里有大狗低吠声,紧接着阿元恭敬道:“东家,三子牵过来了。”
苏云落下榻,从衣架上取了裘衣披着。咏雪撩帘,打了灯笼在前面引着。
院子里,阿元戴着兔皮帽子,牵着一条黑得油光发亮的大狗。大狗见了生人,低声吠起来。因着阿元这个主人在旁,没有发号施令,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
原来墙被砸之后,苏云落便问阿元,何处能寻一条大狗,性子较温顺,但若是来人了能作警示的。若是有这样的狗,可出高价买来放在院中看家。
阿元却说,他自小便养了一条黑狗,名唤三子,很是符合东家的要求。其实他在镇上做工后,心中对三子还颇是牵挂。若是东家允许,他不用东家出钱,便能家去将三子牵来。
苏云落允了,因而阿元便驱了马车,将三子带来。
苏云落让咏雪从灶房拿了些煮熟的牛肉,丢在三子面前。三子只低头嗅嗅,警觉地看着她,并没有食用。待苏云落点头,阿元才蹲下身子,将牛肉喂与三子。
苏云落很是满意,吩咐阿元照料好三子,才施施然回到房中。
咏雪欲言又止。这是,防着顾老师罢?唉,顾老师,千万保重!
顾闻白在余家面馆里寻到卫英时,卫英还在吃面。面馆快打烊了,面馆中的人只得几人。余家面馆的掌柜闲着无事,凑到卫英面前说话。见顾闻白进来,连忙起身:“顾老师。”
顾闻白颔首:“余掌柜。”
余掌柜的两个孙子都在学堂里读书,余掌柜对顾闻白十分熟悉。顾闻白因为秋祭,没少来店里叫他募捐。虽然顾闻白冷冷淡淡,但在学问方面没得说,授课又极为严格,余掌柜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
但见余掌柜仔细地打量顾闻白,若是平时,便就由他了。但想起方才大糗,顾闻白有些不自在:“余掌柜为何这般看顾某?”
余掌柜终于打量完毕,才笑道:“今日面馆里来了两位食客,其中有一位说是顾老师的嫡亲表哥,是以我才仔细打量,顾老师与那于老师,虽是嫡亲的表亲,却长得不相像。”
“于老师?”顾闻白蹙眉。
“是呀,那两位可都是学堂新聘的老师,怎么,顾老师不晓得?”余掌柜极为诧异。
顾闻白朝余掌柜展颜一笑,抬腿就出了面馆。
急得卫英三口两口吃完面,搁下铜板,追上自家公子。
“公子,我亦是去吃面的时候余掌柜说了才知晓的。”卫英一口面还没有咽下肚,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由得嗝了一声。
顾闻白终于舍得看他一眼:“吃撑了?那便走快些好消食,回去烧水沐浴。”说话间越走越快。
留下卫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难不成公子是要装扮得焕然一新与表公子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