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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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觉得,这系统就很离谱。
不仅给出的原著尽是流水账,平常还总是见不到影,直到有任务需要执行,才会诈尸一样猛地蹦出来,开始剥削她这个可怜的劳动人民。
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不外如是。
再看给出的原文,果然是古早文里的经典套路,恶毒女配诱使男主魔气加重、神识不清,恍惚之下心智大乱,拔剑攻向同门。
接着再描写一番玄镜外其它门派的长老们如何慌乱与震惊,纵使有天羡子替裴寂百般辩解,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最终反派阴谋得逞,裴寂在各大门派中声名狼藉。虽是原主挑衅在先,但由于伤及同门师姐,他还是在试炼结束后接受了残酷至极的刑罚,好一阵子连床都下不了。
宁宁单是看着那些文字都觉得浑身发痛,莫说让裴寂亲身去体会一番,细细思忖片刻,心头一动。
系统只说“乱他心神”,却从没讲过“不许避开裴寂的攻击”。
原著中的那位因是刻意用计,自然会故意令自己受伤;而她不想让裴寂背负骂名,便只需全身而退即可——毕竟宁宁主修身法与速度,若是全力以赴,想必不会受伤。
这样一来,“伤害同门”的前提不复存在,届时她再站在裴寂这边解释几句,事情就不会闹得太大。
超完美的作战计划!
宁宁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轻轻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涉入水中。
潭水寒凉,足足能淹没到她腰腹,腹部之下凉气刺骨,回旋的水波带着裙摆飘飘摇摇,轻轻拂过膝盖与脚踝。
宁宁在水中一步步往前,和原著里一样,试探性叫了声:“裴寂?”
裴寂闭着眼睛立于瀑布前方,她的声音和巨大水声交融在一起,听上去并不算清晰。
宁宁本想再叫一声,忽然望见他周身魔气一荡,旋即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原著里粗略描写过此时的景象,只说黑气暗涌、阴戾非常,这会儿轮到她真真切切看上一眼,才终于体会到一些裴寂从不言说的痛楚。
他的皮肤本就是突兀的冷白,如今魔气在体内肆意冲撞、引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便更是失了所有血色,虚弱不堪。
额头被冷汗与水雾浸湿,一缕缕黑发胡乱地贴在鬓边,在极致的黑白对比之下,美则美矣,却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碎掉。
裴寂似乎连睁眼的力气也不剩,睫毛倦倦下垂时,落下一片厚重的影子。阴翳将瞳孔衬得漆黑无光,让她想起黑夜里幽深的湖泊。
在他眼中除了纯粹的黑,亦有肆无忌惮蔓延生长的红。血丝填满了几乎整个眼白,乍一看去像是眼珠上染了血,散发出野兽般暴戾的气息——
或是说,如今的裴寂与野兽并没有太大不同。
压抑、狂暴、痛苦。
外溢的魔气不但会与剑气碰撞,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严重一些的时候,甚至会扰乱心智,使宿主对旁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很不巧,宁宁就是这个“旁人”。
裴寂的眼神实在有点凶,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又上前一步,按部就班念出原著里的台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而他也恰恰如原著一样,除了比原本的剧情提早睁开眼睛,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宁宁只好压下心头紧张,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
越靠近裴寂,就越能感觉到毒蛇一样阴寒的杀意,无影无形地缠绕在她跟前。那些黑雾般的魔气飘散如烟尘,与身后的瀑布勾缠交融,连水汽也带了点浅浅的黑。
在这样的气氛下,少女清脆的声线显得尤为突兀:“你不舒服吗?还是……魔气又发作了?”
“魔气?”
玄镜之外的林浅柳眉微蹙,这才想起天羡子门下的这位小徒弟身份特殊,乃魔族修士的子嗣。
仙魔大战中,各大门派牺牲者众多,因而有不少长老对魔族血统怀有偏见,甚至有人毫不遮掩地放言过,此生永不会收魔物后代为徒。
天羡子撇着嘴:“魔气怎么,魔气吃你家大米啦?”
林浅瞪他一眼。
她常年与兽为伴,对于血统一事并不在意,只是……
一旁的曲妃卿收敛笑意,替她说完未尽的话:“裴寂魔气发作,若是伤了宁宁该如何是好?他——”
这个“他”字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中央,只发出低低一道气音。曲妃卿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玄镜之中。
宁宁一点点缓步向前,在与裴寂仅有一人之距时停下脚步。
她叫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刚要抬头看看他的情况,却见眼前的黑衣少年剑眉猛然一皱。
——旋即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步,惊起翻涌如浪的水花与黑雾,还没等宁宁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宁宁懵了。
这不是原著里的剧情,按照既定情节,分明应该是[剑气破碎,一股脑扑向来者面庞,宁宁没料到他会直接下杀手,赶忙仓促地后退几步]——
这样子才对啊!
她自认为知晓裴寂的下一步动作,于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围的气息之间,试图在剑息爆发的瞬间将其躲开。
……可为什么他会直接上手?
她没有太多防备,裴寂也就没用太多力气,顺势一拽,迫使宁宁不得不朝他身边靠近,险些直直撞上他胸膛。
如果这是一出浪漫的爱情话本子,那接下来的情节很有可能是“按在墙上亲”或掐腰表白。
可惜宁宁没有那个命,在二人相距咫尺时,被裴寂一把掐住了脖子。
……行吧。
裴寂用力不大,指节冰凉,如同玄铁覆盖在她皮肤上。一双眼睛混浊不清,像极了裹挟着污泥的死水,就这样直勾勾看着她时,很是有几分叫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宁宁屏住呼吸,暗自握住腰间的星痕剑。
魔气外溢之时的心性最是不稳,一旦受到影响,很容易大开杀戒。
萦绕于身边的魔气越来越重,脑袋里的系统没了声音,她心知裴寂已经被扰乱心神,任务顺利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毫发无损地从他手里逃开。
宁宁下了决心,正要抬手抓住他手腕,却见裴寂神色一个恍惚,似是愣了一下。
扼住她脖子的右手也随之松了些。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尚在原著剧情的框架之中,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幕,就堂而皇之把原著撕了个粉碎,彻底脱离既定情节。
宁宁看见他显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瞳孔里却闪过一丝模糊亮光,几乎用低不可闻的嗓音叫了声:“……小师姐?”
在一片混沌的认知里,裴寂居然认出了她。
她本来想“嗯”一声的。
没想到裴寂眸光又是一黯,竟然将右手从她脖子上挪开。宁宁有些诧异,还以为就此逃过一劫,不料电光石火之间被他再一次按住胳膊——
不过轻轻一拉一旋,就被推到了瀑布侧旁的石壁之上。
宁宁真没弄明白裴寂此时此刻的脑回路,尤其是双眼一眨,居然见到他欺身上前,站在很近很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她。
他似乎恢复了一部分意识,却依旧茫然得不知所措。双眼血丝更加汹涌,薄唇则在轻轻颤,如同单薄的纸片。
裴寂浑身都在抖,一双晦暗瞳孔中夹杂着许许多多难以辨别的情绪,魔气渐渐上涌,笼罩在他的眉间与脸庞。
这本应是极为可怖的画面,可当宁宁瞥见他浑身湿答答的潭水与眼尾的一抹浅粉颜色,莫名觉得跟前像是站了只湿透的大狗狗,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委屈。
她从没跟谁有过如此近距离的、不加掩饰的对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同龄少年。
宁宁下意识有点慌。
靠得……似乎有点太近了。
“裴寂?”
她尝试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由于背靠着冰凉石壁,只能不动声色地往右挪一步,试图脱离对方无比贴近的掌控。奈何身形刚刚一动,裴寂就抬手按在石壁之上,堵住她的去路。
逃脱失败。
他皱了眉,神色有些不耐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尾那片桃花色的浅粉更加明显,晕染成了更深一些的红。
“裴……寂!裴寂!”
耳边承影的声音逐渐清晰,裴寂浑身一滞,按在石壁上的手掌暗自用力,指节泛白。
“谢天谢地!你终于能听见我说话了!”
承影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吓死我了,自从你魔气外溢,就一直听不到我的声音——刚才感觉如何了?”
裴寂淡淡回了它一个“嗯”。
老实说,他如今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
身体上的疼痛尚未消退,每根骨头里都仿佛浸了痛意,脑袋里更是像有把刀在不断切割,让他无法思考太多东西。
比如说,他为何会在触碰到宁宁的瞬间恢复神智;又比如,自己是怎样将她困在这一方角落里,让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她一定被他吓坏了,正呆呆抬着眼睫,近乎于茫然地将其打量。透过那双莹亮的杏眼,裴寂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魔气缠身,衣衫尽湿,神色可怖,长发凌乱地披散于身后,有的湿漉漉贴在脸颊,映衬着猩红的双目。
这样古怪又骇人的样子,的的确确是他。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承影说得小心翼翼,尽心尽责地为他解释情况:“宁宁见你独自入水,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下水来一探究竟。”
它说着忍不住抬高了语气:“她对你真好,情愿冒着危险也要入水——裴小寂,你可千万别欺负她。”
裴寂想,这才不是欺负。
他只是……不明缘由地,不想让她离开,也害怕她离开。
浑身上下的剧痛还在蚕食着理智,始终沉默的少年将手紧握成拳。
说来也不可思议,裴寂从小到大尝试过无数抑制魔气的法子,都以失败告终。可今日当他扼住宁宁脖子,神智却在瞬息之间清晰大半,恍惚间想起了她的身份。
好奇怪。
现在也是,只有在靠近宁宁的时候,因魔气悬在半空的心脏才会稍稍觉得安稳一些。
裴寂无言垂眸,在女孩漆黑的瞳孔里,无比诚实地倒映着他狼狈不堪的影子。
他一时间心烦意乱,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这副模样,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挡在她眼前。
女孩的睫毛上下颤动,轻轻拂过他敏感的手心,带来一股挠心挠肺的痒。
宁宁听见裴寂低声开口,声音因疼痛颤个不停:“不要看……能不能陪陪我?”
*
少年修长的身形被包裹于黑衣之中,因沾染水汽,紧紧贴合在身体上,显出细细一截腰身。
忽然视野之中没了画面,所见只有无穷尽的漆黑。
玄镜之外,哀嚎一片。
——裴寂竟刻意打碎了瀑布旁传播画面的视灵,目无法纪,把试炼规则按在地上摩擦。
林浅犹如在唱女高音:“怎么回事!那臭小子居然把视灵打碎了!碎了啊啊啊!这是明令禁止的他不知道吗!!!”
浩然门的一名女修以头撞桌,双手握成拳头猛敲:“后续呢,后续呢!我比他们俩还要兴奋,结果后续呢!”
天羡子不愧是穷怕了,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打算盘:“一个视灵多少灵石?我们师门还有钱赔吗?”
说罢又痛心疾首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后已经不知何时围了一大伙人。
一想到凭空多出这么多目击证人,天羡子就更是难受,二话不说直接下逐客令,赶鸭子似的连连摆手:“去去去!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在这儿瞎起什么哄!年轻人的事儿你们管不着,别看了别看了!”
曲妃卿睨他一眼,冷笑道:“我们老一辈的讲话,哪里轮得到你这四百多岁的小破孩插嘴?”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瀑布旁的视灵已被摧毁,不如换个角度看世界,来瞧瞧其他弟子。”
纪云开不愧是一派掌门人,小胳膊一抬,青葱般的圆润食指就落在玄镜之上,划出另一番画面。
天色将暗,画面中的一对年轻男女并肩坐在山洞中,以非常同步的姿势抱着膝盖,脑袋低垂。
正是林浔与云端月,经典的社恐二人组。
林浔好歹是个男子汉,义无反顾地扛下了打破沉默的重任:“云师姐,这山洞,好小。”
云端月没说话,抿着唇点了点头,耳朵上残留着十分明显的绯红。
随后又是一串尴尬的寂静,小白龙总觉得不该如此,环顾四周许久,把视线锁定在不远处的潮湿角落。
“云师姐,那里有只蜈蚣。”
林浔满脸通红,自始至终没敢看她:“我在数它有几条腿,你要不要一起来?”
云端月始终低着头,闻言终于出了声:“56条,我很早之前就数出来了。”
“喔!”
林浔抓耳挠腮,显得更加慌乱:“那那那、那你很会数数啊。”
“过奖。”
“没过奖。”
“多谢。”
“不用谢。”
“……”
“……”
“那个,要不咱们一起来数一数那边的藤蔓有多少片叶子?我负责这边,你负责那头。”
“好。林师弟果真有情趣。”
这两人无聊到了一块,居然心有灵犀地开始数蜈蚣腿。长老们纷纷唉声叹气,无论男女,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
只要他们俩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饶是真宵也不由得嘴角一抽:“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把这俩人放一块的?”
纪云开笑眯眯地举手,满脸骄傲:“是我欸!”
*
玄镜外热闹非凡,秘境内无法被窥视的角落里,就要显得安静不少。
宁宁有点懵,许许多多的念头在须臾之间填满脑海——
他们俩怎么突然之间就靠得这么近?啊不对,不是“靠得很近”,而是毫无征兆地有了肢体接触。
裴寂是不是被魔气烧坏了脑袋?他不是应该狠狠揍她一顿吗?
以及,这样的剧情发展,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吧?
她的心思乱如毛线,但不得不承认,裴寂那句话的杀伤力非常之大。
他向来是又冷又硬的脾气,从不会对谁示弱。这会儿声线半哑,又保留了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泠悦耳,像方才那样小声地念出来,像是恳求,又像在撒娇。
宁宁脑子里坚固不催的城墙刷刷刷就坍塌成了碎屑,很没原则地立马心软。
裴寂的手掌冰凉得吓人,如同没有温度的玄铁。他们之间的距离着实有些太近了,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宁宁仍能闻见他身上带着水汽的植物清香。
而少年人的呼吸沉重且急促,拥有一股温和的热量,与四周冰凉的水汽彼此交融,偶尔勾缠了属于她的呼吸,听得她耳朵有些烫,也有些痒。
等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一些,宁宁终于轻声开口,带了点不确定的语气:“你是不是……挺难受的?”
说完了又忍不住想,这不是句废话吗,他都这样了,哪能不难受。
她目不能视,看不见裴寂此时究竟是什么模样,一番思索之下,用手指攥了攥湿透的裙摆,下定一个决心。
宁宁的右手抬起来时,满满尽是潭中冰凉的清水,等胡乱在衣服上擦拭片刻后,略带了迟疑地向前方伸去。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当手掌触碰到裴寂后背,能够很明显地感到后者脊背瞬间僵硬,再也没有动弹分毫。
“我以前难受的时候,家里人都是这样安慰的。”
宁宁的动作很是笨拙,掌心掠过他因消瘦而高高凸起的骨骼,心下不由一颤:“……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女孩的手掌温暖细腻,柔软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后背上下轻抚时,比流水潺潺更加温柔。
裴寂放缓了呼吸,好像连之前沉重的喘息都是种不可饶恕的惊扰。
他方才脑子里有那么多阴暗与繁杂的念头,只因着这一个毫不熟稔的抚摸,居然都尽数消散,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自小生活在无止境的斥责与打骂里,后来渐渐长大,便逐渐学会了打架与剑术,人生又冷又硬,哪里得到过像这般温温柔柔的小动作。
“一切总会变好的,你别怕。”
宁宁的声音很轻,像蒲公英悠悠拂过裴寂耳朵,和做梦一样,没什么实感:“你并不可怕,我也不会害怕你——所以把手放下来,没关系。”
把手放下来也没关系。
即便看见那样面目可憎的他……也没关系吗?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还不等有所反应,手腕上就传来一阵突兀却柔软的温度。
宁宁用空出的左手按住裴寂手腕,只不过用了轻轻的一点力道,便顺势带着他的手掌下移,露出她明媚白皙的面庞。
两道视线笔直相撞。
宁宁扬起嘴角,勾出小巧精致的弧度,圆润的杏眼则往上微微一挑,亦是亮莹莹地弯起来,犹如远山之上悬着的皎洁月光,朝他露出一个毫不设防的笑:“这样就很好啊!其实你很好看的。”
仿佛倏地撞在心口上,让胸膛沉甸甸地一震。
承影这回什么话也说不出,在发出一声绵长的“啊”声后销声匿迹,大概是躲去了识海的某个角落滚来滚去,自由飞翔。
至于裴寂。
裴寂喉头上下滚落,板着脸转过身去,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黑发遮掩住耳朵上的绯红:“走吧。”
“你没事了吗?”
宁宁在身后跟着他,语气轻快:“对了!你以后可得多吃点东西,刚才摸上你后背的时候全是骨头,快硌死我了。”
摸上他后背的时候。
之前他行事肆无忌惮,大半原因是受到魔气驱使。当下黑雾尽散,裴寂终于恢复了理智——
哦,他似乎还撒了娇,让她陪陪他。
脊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道陌生的触感,裴寂忽然就红了耳朵,仓促回头瞥一眼宁宁。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仿佛是要遮掩什么似的,面无表情沉下身子,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
承影啧个不停,唉声叹气:“你这叫什么,活生生的掩耳盗铃。还真以为把脑袋浸在水潭里,就不会被别人发现脸红啦?我可都全——看——到——啰——裴小寂。”
宁宁不懂他的用意,懵懵叫了声:“裴寂?”
水面寂静,冒出来几个泡泡,咕噜咕噜串成透明的小珍珠。
没过多久,裴寂很快从水下站起身来,恍如方才无事发生,自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男款青黑薄衫,轻轻搭在宁宁头顶:“别着凉。”
他的衣物向来被折叠得一丝不苟,带了点清新皂香。
宁宁笑着将它接过,存了点捉弄的心思,也从储物袋拿出一件女款穿花绣蝶披风,直直丢在裴寂脑门:“你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岸,好在有裴寂的那件衣服,周遭的冷风吹拂而过,经过被水打湿的布料时,宁宁才不至于冷得瑟瑟发抖。
等套好外衫一抬头,居然看见呆呆站在路边的乔颜。
乔颜的内心有些拉扯。
她只不过是随随便便闲来无事这么一逛,万万没想到会猝不及防看见眼前这番景象。
试问一男一女说说笑笑地从水潭里一起湿漉漉上来,都在做穿衣的动作,这两人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该是怎样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才能让他们穿错对方的衣物,如此招摇地行走在大道上。
修道之人的情趣,果真不是旁人能懂的。
裴寂乖乖套着件浅粉色女式斗篷,一张俊秀的脸煞白煞白,面色阴沉得犹如死人。
宁宁伸出胳膊做尔康手,因为外衫太大,手掌压根没露出来:“乔姑娘,你听我说!”
乔颜郑重道了歉,强忍着内心激荡,捂着脸跑开了。
宁宁:……
宁宁戳一戳裴寂手臂:“今晚咱们谁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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