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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次日,郧阳的规矩,新妇是要给全家做一顿早膳,展现新妇的贤淑手巧。
知知早早便醒了,身子还有些发软,微一动弹,便将旁边的陆铮也给弄醒了。
他睁开眼,起初带了点凶悍,见是知知,才收敛了些,含混道,“醒的这么早?”
“嗯,”知知应了一句,解释道,“我得起来做早膳去了,夫君再歇一会吧。”
说着,小心翼翼掀开被褥,想从里侧爬出来,瞬时便被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身,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卷回了被褥,顺便还压了压被褥一角。
知知眨眨眼,“夫君?”
陆铮侧过身,睡意消散了,见知知细软的黑发散落在枕上,忍不住伸手在指尖绕着圈玩,心不在焉哈欠道,“再歇会儿,你不累啊?阿母没那么早醒,到时我喊你。”
知知应声,可她也没什么睡意,昨夜确实折腾,身子乏软,可大约是心里惦记着事的缘故,她也确实睡不着。
陆铮见她睁眼望着自己,眼尾还带着绯色,不由得想起昨日她后来崩溃到啜泣求饶的画面,心头一紧,忙撇开目光。
知知浑然不觉,见陆铮也不睡,想了想,便软声道,“夫君,阿娘和大嫂是什么性子,你同我说一说好麽,也好让我心里有底些。”
陆铮语气微缓,迟疑一瞬,道,“你大约知道,我父兄皆亡,因着这事,阿娘受了不小打击,平素行事偶尔过火些,你若遇着了,只当没瞧见便是。至于大嫂,她同我阿兄夫妻情恰,阿兄去后,我本想放她另嫁,大嫂自己不愿意,坚持留在府里守寡,她平日寡居,并不爱同人争执。”
知知听得仔细,记在心里,听陆铮这样说,陆母和小宋氏仿佛就是双普通的寡居妇人。可想起昨日小宋氏的所为,却又仿佛同陆铮所说的那个与人为善的嫂子,大有差异。
知知抿着唇,甜笑道,“我晓得了,夫君放心,我会好好孝敬婆母,敬着大嫂的。”
陆铮见她笑容盈面,并不像那等生事的性子,心下安宁许多。男人最怕后宅不宁,一边是寡母寡嫂,一边是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妻子,陆铮实在不想两边吵闹起来。
转念,他又担心,妻子太过委曲求全,又道,“也不必太甚,我娶你进门,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总之,万事都有我在。”
这话听得知知微微怔忪,在她的观念中,世间男子大多不会说这等话,尤其一边是丧夫的寡母寡嫂,大多男子皆会默认,媳妇作为晚辈,该让着,便是受了委屈,那也该忍着。
知知自己亦是这样的打算,微怔过后,见陆铮仍是神色认真看着自己,不由得一笑,应下,“嗯,我知道了,夫君。”
两人说了会儿话,知知便起身,洗漱一番,将陆铮今日要穿的衣裳置于榻边,同陆铮说了声,便去了膳房。
陆家的膳房比江家的小厨房大了许多,食材也备的齐全,知知独自对着灶台思索了片刻,做了素膳。
素膳做起来不难,就是要做得又巧又美味,却不那么容易。
她在府里跟着杨娘子学过一手,素羹、素糕信手拈来,拣了几样好看的做了,又捏了笼肉包子,让厨房蒸上。
知知带着丫鬟回到院子,见陆铮已在院里热身好了,玄色的劲装,脚下踏着同色的黑靴。
知知每回见他,他都穿的黑色,也不晓得是什么喜好或是忌讳,她心中好奇,嘴上却没贸贸然问,只仰脸笑道,“夫君,早膳做好了。”
陆铮转身,疾步走到知知身侧,同她一边走,边问,“做的什么?”
知知笑了下,“皆是些素食,只怕到时候夫君吃不饱肚子,我还叫厨房蒸了肉包。”
陆铮倒没想过,自己这新妇做事这样妥帖,能惦记着婆母寡居忌讳荤腥,又还想着他,怕他吃不饱,偷偷给他开小灶。
被人惦记着,被人放在心里,总是令人愉悦的。
他唔了一句,嘴上没说什么,面上却是柔和许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好心情。
知知倒不晓得,堂堂个千户,在卫所也算是个不小的官了,居然被屉肉包子给哄好了,但见他神情放松,也跟着笑。
自己既嫁给陆铮了,自然盼着两人和和气气过日子的,且陆铮于她家于她皆有恩,自己便是多做些,那也是应当的。
来到堂屋,肖夫人还没到,倒是小宋氏在堂屋候着,亲热得喊知知,“弟妹。”
知知亦笑盈盈喊她,“大嫂。”
坐了片刻,肖夫人才姗姗来迟,落座后,并无什么好脸色,只草草吃了几口,受了知知改口的一句“娘”,便匆忙回屋了。
知知略有些傻了,不防自己这婆母居然是个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倒是小宋氏还在一边劝了几句,劝她别往心里去,要多多体谅肖夫人些。
知知忙应下,毫无芥蒂道,“大嫂说的是,应当是娘吃不惯我的手艺。”
说着,又有些含羞带怯地“埋怨”了陆铮一句,“都怪夫君没提醒我,让我在娘面前闹了笑话了。”
陆铮夹了块素糕,一口咽下,并没接话,但表现出来的模样,便是他很满意知知的手艺。
小宋氏笑盈盈的面上一僵,审视的目光落在新婚夫妇身上,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握着,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从堂屋回了院子,知知便叫厨房将蒸好的包子送来,皮薄肉厚汁丰的肉包,旁边还有一碟子爽口的腌萝卜,就着熬得香浓的白粥。
陆铮食指大动,两三口一个包子,盘子很快见底了。
“夫君等会儿可有事?”知知托着腮问。
陆铮摇头,她便道,“那等会儿我给夫君量一下尺寸,我手艺还不错,给夫君做几套里衣吧。”
陆铮应下,起身由着知知在他身侧量体,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时不时还被要求弯腰,他倒没露出半点不耐。
新婚大喜,但卫所也不过给了三日的假。
三日眨眼便过了,陆铮第四日上便去了卫所,临出门前,知知送他,且问他,“夫君晚上回来麽?”
陆铮想都没想,直接道,“回。”
知知便抿着唇笑,“那我给夫君做好吃的。”
陆铮出了大门,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连看到赵千户都觉得顺眼了几分,主动点头寒暄了几句。
进了帐子,他手下的百户过来汇报军务,正事谈完了,几个糙汉子便开始说荤话,调侃道,“我瞧千户春风满面,必是嫂子的功劳。”
陆铮抬眼叱他们,大大方方靠着矮桌,“正事说完了就滚蛋,闲着无聊就去跑几十圈。”
百户们嘻嘻哈哈,营中汉子皆是粗话说惯了的,哪会当真。
这时,指挥使处来了人,说请陆铮过去。
陆铮起身往指挥使的帐子去,进了帐,照例被指挥使调笑了几句,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卫所指挥使姓廖,武将出身,年有五十了,正是不爱出风头的年纪,只想稳稳当当将差事应付过去,在任一直没什么大动作。这一点,陆铮不敢苟同,但倒也不会傻到和上峰闹。
廖指挥使打趣了几句后,便道,“下月我要去扬州述职,卫所里的事务便暂时交给你看着了,等会儿我将印符给你。”
陆铮不是没担当的人,并不怕事,十分干脆应下。
倒是把想了一肚子说辞的廖指挥使给憋了回去,没忍住,还是说了,“本来按资历,赵诚长几些年岁,应当由他当这个头的,可惜他年纪大了,做事越发没了分寸,我也不敢将此重任交由他。我走之后,他不一定服管,你要上心着。”
陆铮不在意,“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无妨。”
廖指挥使一顿,当真是英雄无所惧,可转念一想,自己手下这千户的确没怕过谁,便什么也没说了。
……
而知知这厢,她送走陆铮后,便在屋里裁剪料子,打算给陆铮做身里衣。
她也是这几日才晓得,陆铮的衣裳少得可怜,肖夫人是从来不管他的,小宋氏一个做嫂子的,不适合插手小叔子穿什么,而梅媪呢,又只是下人,能操持的有限。
陆铮自己又不是享乐的性子,能穿便穿了,并不奢靡,因而她昨日整理衣笼时,细细一数,陆铮每季换洗的衣裳不过两套,里衣也都洗的起毛了。
细细裁好了料子,知知才缝了十几针,梅媪便进来了,道,肖夫人找她过去说说话。
知知心里门清,肖夫人才没心思同她说话呢,不晓得她打的什么主意,却也匆忙收拾了一番,很快去了婆母处。
“娘。”知知嘴甜,喊人很勤快。
肖夫人却冷着脸,仿佛知知这个儿媳妇欠了她什么似的,冷淡地道,“坐,我有事和你说。”
知知坐下,便听肖夫人直接抛出个惊天大雷。
“我喊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和二郎日后的第一个儿子,要过继到大郎和大郎媳妇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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