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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马停在临安府城门前。

阮宁离开不过三日,却再次踏入这座城里。

逃离的时候她内心凌乱,不知道何去何从,胡乱选了个方向便埋头向前。

如今回来,总觉得一切都变了。

长街上人流一如往昔,她无暇旁顾,只觉路很长,总也赶不到。

如果她不是完全陷入内心慌张,便该注意到城里风平浪静,人们安逸如往昔。

可她太急了,从来没有这样急过。

人们只看到一道身影风一般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鼻端还残留着淡淡栀子香气,他们恐怕以为自己眼花了。

栀子香,恐怕是余姚来的吧。那里如今正是栀子开的时候。他们临安可没有这种东西。

梁府大门开着,下人脚步从容,面色不见丝毫惊惶。

阮宁翻墙而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谢九玄住的院子。

她的目光只有眼前的路,速度快得任何人都难以察觉。

或者,察觉了,但他们想起主人吩咐,只当没有察觉。

看见院门的那一刻,阮宁一路上高高提起的心毫无预兆拧了一下。

她的脚突然就停住了。

院门紧锁,里面却有一道呼吸。

平稳,有力。

她伸出推门的手停住,无数种念头在心头划过。

明明一路不曾停歇,从听到消息,到如今赶到,她没有想过回来的缘由,也没有想过回来的目的。

她只是回来了。

想到那些人说的话,她心里没来由得升起害怕,很奇怪的情绪,突如其来,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赶路时只记得要赶回来,如今站在院门前,她不敢迈出一步。

里面的人,是谁?

她抿唇,迟疑了一下,最终翻墙而入。

院里枣树下坐着一个人。

他看着阮宁,面色很好,气息平稳。

没有受伤的痕迹。

阮宁心口那块大石移开,忍不住轻轻喘息。

随即,遗忘到脑后的其他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她僵硬着,瞬间明白自己被谢九玄骗了。

她一个闪身出现在谢九玄旁边,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听脉象。

什么受伤濒死,什么血流如注,命悬一线,全都是胡扯。

她声音里还带着喘息,因气愤微微颤抖,“谢九玄,你疯了?你故意放出假消息?”

她眼睛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从她进门起,谢九玄便垂着眼睑,视线没有往她脸上看过。

他静静坐着,像一株安静的树木,根系庞大,荫蔽阴凉,不容小觑。

阮宁说完,他抬眸,目光深邃,很平静地开口:“你看,你在骗自己。”

阮宁浑身一僵,握住谢九玄的手松开,任由那只手垂落下去。

她到这时才明白,谢九玄打的真正主意。

“我想过,若是你不回来,就放你走。”他深深看着阮宁,“可你为什么回来了?”

阮宁脑子里嗡的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为什么回来了?

阮宁犹如被人当头棒喝,脸色变得苍白。

她此时的样子,脊背挺直,仿佛千斤重担压着也压不弯;眼神里总带着一股坚定。

她一直这样,用无坚不摧的外表,层层掩盖真实的自己。

谢九玄心里不可抑制泛起丝丝心疼。

可他也知道,不逼她一把,让她坦然面对自己,阮宁永远也不会看一眼外边的世界。

她只会将自己的心藏起来,不见天日。

折磨着别人,却何尝没有折磨自己?

他起身,走到阮宁面前,垂头看着她,用很轻和的声音:“你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声音太具蛊惑性,阮宁睫毛轻颤,像是蝴蝶薄弱透明的翅膀,颤在谢九玄心上,让他身体里所有坚硬都化作柔软的细流,只想将她包裹起来,让她高兴,让她露出一个笑容。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年少读史的时候谢九玄对此嗤之以鼻,并将其列为最愚蠢的亡国之君,没有之一。

而如今,他伸手摸了摸阮宁柔顺的头发,所有思绪全都凝在眼睛里,他不受控制弯下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企图将所有勇气和力量传递给她,替她扫去心底阴霾,替她承受所有痛苦,只要她高兴起来。

哪怕是烽火戏诸侯呢,他淡漠地想着,原来人人都有做昏君的潜质。

“闭上眼睛,”他声音犹如低沉的琴弦,古老而悠远,令人沉醉,“用心去想,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鼻端是淡得几乎要飘散的栀子香,怀里的人柔软温暖,软得让他一颗坚硬的心化成水。

阮宁浑身的刺仿佛触到最柔软的云团,她被团团包裹,处于一个最安心的所在。

她太累了,理智渐渐昏睡,唯一的一丝清明摇摇欲坠。

谢九玄的声音犹如一束温和月光,洒在她一片黑暗的内心深处,将她藏得很深很深的角落照亮。

她痉挛了一下,那是仿佛被人一层一层剥开,赤.裸.裸站在人前的恐惧和羞赫。

她想蜷缩起来,藏到黑暗里,但有双手环住了她。

“嘘,别害怕。”谢九玄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手臂将她抱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像是最从容不迫的猎人,有着最为致命的耐心,手段高超,心性了得,诱惑猎物露出柔软之处。

阮宁紧闭着眼睛,神色不安,身体忍不住挣扎痉挛。

她锁得坚固的地方裂开了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那道墙轰然倒塌,藏在里边的东西露出了真实面目。

她很害怕,手忍不住环住谢九玄脖颈,越抱越紧,本能寻求安心。

谢九玄将她抱了起来,垂头在她耳边轻哄着,替她拂去不安。

他带着阮宁斜躺在榻上,将人揽在怀里,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看到了什么?”

他注视着阮宁,目光里盛满细碎温和。

“谢,九玄。”阮宁嘴唇颤抖,声音仿佛在哭泣。

她确实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鬓角,无声无息,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她很不安。

被她深深掩藏,层层上锁的,不过是谢九玄。

谢九玄手臂用力,将她揽得更紧。他低头吻去她眼角泪水,苦涩在唇边蔓延,他喉结颤动,声音令人安心:“不哭,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阮宁好像被他这句话安抚,身体传来的痉挛颤抖消失,不安转动的眼珠也平静下来。

谢九玄神色复杂,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内心柔软无以言表。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淡淡的满足充斥心间,怀里这具躯体,像是老天给他的糖,抱着她,山川大地,清风雨雪都变得可爱起来。

谢九玄三个字,他从不觉得这样动听。

阮宁嘴里说出这三个字,他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酸涩。

呼吸相闻,彼此温暖,他将搭在阮宁腕上的手松开,眉头拧了起来。

精疲力尽。

这是累得睡着了。

他抬头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手指在鼻尖那颗小痣上顿了顿,随即轻轻将人放开,准备起身。

只是刚一动,阮宁双手紧紧揽住他脖子,睫毛不安地颤抖起来。

他静止不动,伸手轻拍她的背,声音温和:“睡吧。”

花无痕悄咪咪踮脚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五指张开捂住眼睛,指缝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谢九玄淡淡道:“过来。”

花无痕被好奇心驱使,噌地一下靠近。

看见阮宁乖乖躺在谢九玄怀里睡着,他瞪大眼睛。

谢九玄蹙眉有些不虞,伸出手,宽大的袖袍将阮宁遮得严严实实。

花无痕:“……”

得嘞,你是大爷。

“让厨房做些软糯易入口的吃食,一个时辰后让丫鬟过来替阮宁梳洗。”他声音放得很低,好像怕吵到阮宁。

花无痕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冷哼一声,换来谢九玄死亡注视。

他讪讪压低声音:“行吧。”

怎么觉得他对上谢九玄总是会吃亏呢。

走出门,他拍着脑门想,自己干什么来了?怎么就成了听谢九玄吩咐的下人了??

想明白的他瞬间炸毛,但想想阮宁这小丫头那副狼狈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去厨房。

谁叫大爷他心善,没办法,就是这么好一人。

阮宁醒来时身上衣服换过,一身清爽。

她神色怔怔,渐渐反应过来昏睡前说了什么。

谢九玄三个字回荡在耳边,她脸色蓦地僵住,眼睛里闪过难以置信,薄红自脖颈蔓延至两颊,染得眼尾都泛了绯红。

她手指蜷紧又放开,不知所措,如坐针毡,目光迅速在屋里扫过,立即掀开锦褥起身。

“吱呀——”

门开了。

阮宁动作僵住,立即躺进被褥,转头向里,只留一个后脑勺在外面。

离开临安的几日她浑浑噩噩,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吃没吃,喝没喝,急忙赶回来又是一天没有进食,全靠一口气强撑着,见到谢九玄时,意识已经开始昏沉。

后来睡过去是必然,身体已到了极限。

但她昏沉中被谢九玄套出话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该生气的,但是如今腹中饥饿,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想,等填饱肚子,再找谢九玄算账。

只是此时还不太想看见谢九玄。

她连头发丝都泛着尴尬。

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这只是一个误会,但她还是来了。

来得那么急。

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总之,她如今不想看见谢九玄。

谢九玄让人将饭菜放下。

他负手站在床头,看着阮宁后脑勺:“我在外面就听见你醒了,不饿?”

阮宁稳如泰山,一动不动,打定主意将他耗走。

谢九玄:“你不起,我抱你过去吃。”

阮宁闷闷的声音传来:“你出去吧。”

谢九玄手蜷了蜷,半晌,道:“好,粥要喝完。”

阮宁:“嗯。”

阮宁竖起耳朵听见谢九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便立即起身。

她真的饿了。

身体有种极度劳累过后的疲软,却也有充分休息后的舒适。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食物香气一阵阵往鼻子里钻。

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到那碗粥时,蓦地顿住,神情有些怪异。

那是一碗用冰裂薄瓷盛着的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瓷器自然是名贵而精致的。

吸引她的却是粥。

粥炖得软糯,米粒晶莹饱满,粉色虾仁若隐若现,点点葱花泛着绿意,可谓色香味俱全。

光是闻着,都让人咽口水。

阮宁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递到嘴边吹了吹,一口吃到嘴里。

除了虾仁,里面还有莲子、百合、蟹肉、鱿鱼、海蜇丝、烧鸭丝……

一口下去,粥的软糯绵滑与层层剥开的丰富食材相辅相成,味道鲜美,意犹未尽。

咽下去后,嘴里还满是丰富鲜美的味道,莲子微苦而后甘,百合甜美如在舌尖跳舞,虾仁鲜香,鱿鱼肥美,烧鸭余味悠长,海蜇则令人难忘。

她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盯着碗里的粥看了一会儿,方才看似不紧不慢、不失礼仪,实则速度远远超出平日里吃饭的速度,将一碗粥喝完了。

像是料到她腹中饥饿,这碗粥不少,足够她填饱肚子,却又并不很多,会让她难受。

“当——”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声响。

阮宁松开手,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其他盘子里的菜。

有那碗粥在,其他所有菜在她眼里全都成了陪衬。

她的视线又停顿在空荡荡的粥碗上。

一些她曾经忽略的细节浮上心头。

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极力回想。

这碗粥的味道实在令人难忘,只要吃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所以第一眼看见,她就不解,甚至诧异。

上辈子,她明明也吃过这粥。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从管家处得知谢九玄要出远门。

她已病了很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得知这个消息,她知道谢九玄会来看她。

谢九玄经常出远门,一去便是很久。每次离开之前,他会来看她一次。

那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谢九玄了。

她能记得所有细节。

天气很好,不冷也不热。谢九玄穿着绣金白袍,头发用玉冠束起,一如既往疏离淡漠。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阮宁注意到他手上有一块红印子,好像被什么烫到。

她有些担心:“手怎么了?”

谢九玄漫不经心将手收回袖中,把粥放到她面前:“无事,喝粥吧。”

她被粥吸引,早已闻到香味。

“什么粥?”丫鬟小心翼翼将粥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她张口,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

那真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粥了。

“不像汴梁的。汴梁没这样的粥。”她咕哝着,吃得很高兴。

谢九玄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平静:“南方来的厨子,岭南一带的做法。”

“唔,这样啊。”阮宁点了点头,一口接一口,全都吃了下去。

她很久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后来谢九玄走了,她有时想起那碗粥来,管家不由为难:“夫人,那个厨子家中有事,回岭南去了。”

她不由有些惋惜,喃喃:“真是做得一手好粥。再找个岭南来的厨子吧。”

管家应了去找,可不知怎么回事,做出来的都没有那么好的味道。

她身体越发不好,也没有更多精力想这些琐事,后来到底也没有再吃到那样的粥了。

阮宁思绪飘回来,盯着盛粥的碗,暗想:难道前世那个岭南厨子到临安来了?还偏偏那么巧,在梁府干活?

她心中涌起些许奇怪,未免也太巧了。

吃饱了以后身体开始有力气,她站起身,生出前去见见那个厨子的想法。

院子里很安静,下人们可能得了吩咐,没有前来打扰。

她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梁府的厨房她没有去过,飞身翻到墙上,在西南看见一处炊烟旺盛之地,心知应该是厨房了。

她沿着小径缓缓走去,心里想着,如果可以,就将这个岭南厨子带回去。

大宅的厨房总是很忙碌的,远远就听到菜刀剁在粘板上嘚嘚嘚的声音,还有翻炒声、炸食物的声音、柴火噼啪的声音,下人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你们说这金贵人家就是不一样,连那侍卫也跟世家公子似的。”

“可不是,那相貌,那气度,哎呦说是金尊玉贵世家大族也有人信呐。”

“啧啧啧,听说武功可了不得,没见府上梁少爷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样的人,按理说配不上京城贵女,你们说他会娶什么样的姑娘啊?”

“哎哟想啥呢,人家娶谁也轮不到你啊,你瞧瞧你的脸。”

“说什么呢,我想给我妹子介绍啊,我妹子才十八,水灵灵的,俊着呢!”

“我看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怎么说?”

“宁公子明显心中有人。”妇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别人看不出来,我可太知道年轻人慕少艾是什么样了。”

“说具体点。”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妇人环顾四周,吊足了众人胃口。

“快说快说!”

“今儿未时,总管不是将我们都打发走了么?”

“是啊是啊!厨房一个人也不留,真不晓得搞什么,晚上一大堆菜没准备好呢。”

“我走到半路想起来,我那菜刀没拿,这没拿刀让我剁馅儿,万一别的厨房刀不趁手怎么办?所以我半路溜回来了,想趁着没人,把我那菜刀拿上。”

“厨房果真没人,我拿了刀,从小后门走,甭管谁来,只要不是在厨房待得久的,保管发现不了我。”

“我本来都要出去了,你们猜我发现了啥?”

“啥啊,快说,急死人哩你!”

“我发现有人来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我吓了一跳啊,赶紧从小后门跑出去了。可我好奇,到底是怎么个事,要把厨房空出来干啥,我就偷偷从墙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吃惊不小,你们猜来的是谁?是那宁公子!他在那里做饭哩!”

“啥?!”

阮宁脚步一顿,只听妇人大嗓门说道:“那金贵公子他在熬粥!”

她心上犹如被人打了一拳,翻江倒海,眼前一阵恍惚。

妇人还在说:“我好奇么,就多站了一会儿,看他把粥熬完了。你们别说,这么金贵的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那手,真跟月亮一样,又白又好看,可倒腾起灶火也不像很生疏的样子。”

“还有啊,那粥的味道绝了!隔着老远,香味飘得满鼻子都是,可馋死我了。”

“不过,到底是金贵的人,估计没怎么颠过勺,可惜手,被烫着了,好大的水泡哩,看着就吓人。得亏宁公子,竟然一声不吭。”

她抿唇羞赫地笑起来:“你们是没看到他熬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谁看了都想嫁!”

“噫——”众人鄙视唏嘘。

“可惜我生得早了!若是晚个十年,我非他不嫁!”

“得了吧,梦里什么都有。快说说这怎么就跟他有心上人联系起来了呢?”

“他熬粥的时候那副样子,明显给心上人熬的啊!不然你以为他熬粥做什么?”

“讨心上人欢心?那他心上人谁啊”

“这……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得长成啥样呢。”

……

阮宁一阵幽魂似的在梁府里飘荡,梁茹儿拦住她,发觉她神情恍惚,以为她还没恢复:

“宁宁,我哥说你累得昏过去了,怎么不好好歇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宁视线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哪里,她拨开梁茹儿,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里?”梁茹儿跟上,前面就出府了。

想起她哥的交代,她担心起来:“你还没恢复,再多休息几日?”

她以为阮宁又要走。

阮宁停下,若有所思:“烫伤的药有没有?”

梁茹儿一怔,嘴上立即应道:“有,我屋里就有,你随我去拿?”

阮宁乖乖跟上了她。

她想着,上辈子,谢九玄那只手该是烫伤,她当时一眼扫过,肯定还有不曾注意的地方,伤处可能不止那一处。又想到厨房下人说谢九玄手上水泡,她仔细想,也想不起。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或许谢九玄藏起来了。

谢九玄怎么会熬粥呢?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而且,既然熬了,又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阮宁带着这些问题,跟梁茹儿去她屋里拿了药,便回自己院子了。

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她听到花无痕的声音。

他在跟谢九玄说话。

“人在呢没出府!老子不经吓,你给我正常点!难道你想把人关起来不成?”

谢九玄没出声,但是花无痕声音猛地拔高:“大门外你的人梁府的人,就差围三层了,抄反贼的家也不带这样架势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阮宁脚下踩到枯枝,花无痕喝了一声:“什么人!”

比他更快的,却是谢九玄的身影。

他出现在院门边,注视着阮宁,声音很温和:“做什么去了?”

阮宁眼神有些复杂:“随便走走。”

花无痕抹了把汗,心累得挥了挥手:“老子用膳去了。”

谢九玄这王八蛋彻底栽了。

阮宁:“发生了什么?”

问的是花无痕方才那番话。

她其实心知肚明,只是找个话头。

谢九玄:“唔,他总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阮宁:“哦。”

她目光若有似无扫过谢九玄袖子,那袖袍太过宽大,她看不见谢九玄的手有没有受伤。

她握了握手里捏着的烫伤药,抿唇:“进去吧。”

说完,走在前面。

院里摆着桌椅,茶水是泡好的。

她坐下,开口:“喝茶?”

谢九玄道了声:“好。”

阮宁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阮宁。

出去一趟回来,阮宁身上有些奇怪。

他思考着这些,心中百转千回。

阮宁将茶盏放到他面前,目光却没有移开。

谢九玄右手刚要抬起,想到什么,很自然地换了左手,捏住茶盏。

手背上,一道红痕,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过去。

“手怎么了?”阮宁问。

谢九玄垂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心:“无事,身体可好些了?”

他在很自然地转移话题。

阮宁这回却没有上当。

她捉住谢九玄手腕:“这是烫伤。”她语气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急着出门发出去,一看评论倒吸一口气,我的天。终于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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