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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出口,震惊四座。

且不说完全不知情由的宾客有多吃惊,仅说康氏林氏顾氏等人都是惊得心突突直跳。她们都是内宅的妇人,什么阴私没有听过。

康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愕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氏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些事情不去想那便可以自欺欺人。她真的没有怀疑过吗?她是怀疑过的。

正是因为怀疑过,在听到宣平侯这句话后她才没有晕过去。四肢百骸寸寸发冷,明明是暑气深重的天,她却觉得一下子入了冬。

“长幼有序?侯爷你说元惜为长?”她的声音飘飘忽忽,满是质疑。

裴元君突然尖叫起来,“什么长幼有序,明明我才是二姑娘。”

那些夫人们望着她,目光怜悯。这会儿的功夫,大多人已经明白宣平侯话里的意思。后宅之中,为争宠为谋利什么事情都有。主母们不喜欢妾室,不仅因为她们中不少烟视媚行之人,更多的是怕她们为了上位使尽阴毒手段。

同一天出生的嫡女庶女,而且就生在一个院子里。也不知道宣平侯夫人这些年是如何想的,难道没有半点怀疑过吗?

裴元君刚才还受着别人的恭维和羡慕,这转头的功夫就收到同情的目光。如此落差她难以接受,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感觉身边原本围着的人慢慢开始疏远。

她不占长,那她还是嫡女吗?

如果她不是嫡女,那她是……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不是嫡女。

“母亲,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我才是二姑娘,你告诉他,我才是侯府的二姑娘…”

沈氏人还在麻木中,她像是听不到裴元君的声音,那双涣散的眼中只有裴元惜的身影。裴元惜也在看她,目光十分平静。

康氏深吸一口气,问宣平侯,“可确定了?”

“是。”宣平侯回答,“儿子已经证实过了。”

“父亲,你别听三妹妹胡说。”裴元君歇斯底里,满眼的慌乱。

康氏对云嬷嬷使着眼色,云嬷嬷和另一个婆子上前,两人看似搀扶实而把裴元君架着往外走。裴元君不停回头大喊是裴元惜胡说,她才是侯府的嫡女。

声音远去,花厅中一片寂静。

任谁上门做客也不喜欢碰到别人府上的阴私事,虽说人有八卦之心,但夫人们更愿意听人说起而不是亲身经历。日后还会打交待,撞到这样的事情以后交往起来多不自在。

宣平侯对众人道:“裴某感谢各位夫人们来观小女的及笄礼,因当年事有缘由,我的二女儿和三女儿被有心之人调换。个中内情暂时不便透露,还请你们见谅。”

世家夫人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当下表示时辰不能耽搁,确实该行及笄礼了。至于哪个是二姑娘,倒不是眼下追究的。

沈氏嘴唇微动,宣平侯对她低语,“时辰不等人,咱们先给元惜行及笄礼,其它的事情过后再说。”

她茫然地点头,眼神没有离开裴元惜。

康氏那里倒是让人赶制了一套大礼正服,云嬷嬷很有眼色地让人取来。然而宣平侯一见那颜色,微不可见地皱眉。

凌朝崇尚深色,世家大户的大礼正装皆为紫色。嫡为深紫,庶为浅紫。康氏命人准备的这套大礼正服料子极好,但颜色为浅紫。

知子莫若母,他这一皱眉,康氏便知他在想什么。

裴元君的大礼正服是一早备好的,用料考究做工精致,比康氏匆忙之中让人赶出来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宣平侯看向沈氏,沈氏低声让人去把那套衣服取来。

当裴元惜换好衣服走出来时,惊艳了众人的眼。深紫的裙裾,繁复层叠。大袖口上绣着花开半枝,腰封上绣着富贵花开。衣服原是裴元君的,裴元惜穿在身上略大。

她从容平静,面上不见欢喜。

华贵秀美,潋滟无双。

纵使都知道她此前是个傻子,众人亦是被她的气质震撼住。最后那支成礼的发簪没有用曾太妃赏赐的,也没有用林氏准备的,而是用宣平侯一早备下的。

簪发礼成,宾客散去。

送完宾客,花厅里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康氏的脸已经沉下来,林氏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这时裴元君不知从哪里冲进来,指着裴元惜,“一定是你,你和父亲说了什么?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是我的及笄礼,你怎么能心思如此歹毒!”

她生来就是嫡女,一向受众人追捧。忆起之前被婆子们架着强行拉出去时众人异样的目光,只觉羞愤欲死。

身为昌平侯府唯一的嫡女,她几时受过那等羞辱。

祖母不分青红皂白,仅凭父亲的一句话就否认她的身份。还有母亲,竟然也不阻止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羞辱体面全无。

“元君!”宣平侯喝斥一声,“不可这般对你的嫡姐。”

嫡姐?

裴元君白着脸后退,谁是她的嫡姐?她自己就是嫡女,宣平侯府唯一的嫡女,她哪里来的嫡姐?

父亲定是和她玩笑,这一切肯定是她在做梦。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沈氏,“母亲,你说话啊!你告诉父亲,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三妹妹骗他!我才是侯府的嫡女,唯一的嫡女,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元君…”沈氏艰涩地呼唤着,那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描述心中的感受,恨吗?怨吗?怒吗?

似乎什么都有,但更多的是茫然。

刚才在行及笄礼时,她觉得自己灵魂都出了窍。她不知道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梦却不会醒。

世上怎么会有出此荒唐的事,且还发生在自己身上。面对裴元君的祈求,她居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知道那种感受,那种血脉连心的怜悯。

所以她的女儿…是元惜吗?

裴元君没有等到沈氏肯定的回答,失望不已。她盯着裴元惜,那一身深紫的正服是自己的。她不止一次想过自己穿上这身衣服行及笄礼时众人羡慕的目光。

如今她的衣服穿在别人的身上,她的嫡女身份也成了别人的。

“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人,你在撒谎,你是故意害我的…就因为我摔了长寅哥哥送你的笔,你就这么害我…你这个贱人!”

顾氏捂住嘴,她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那笔是寅哥儿选的,可怎么能算是寅哥儿送的。这个元君…还真是,居然骂自己姐妹贱人。

她摇头,幸好她一直含糊不肯定亲,否则眼下还真是麻烦。

“啪!”沈氏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劳妈妈扑过来,“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想起来了,当时奴婢抱着二姑娘去左厢房里找如兰讨奶,期间二姑娘拉了胎便,奴婢去打水取干净的布芥子…奴婢回去的时候,瞧见如兰还抱着二姑娘在喂便没有多想。谁能知道如兰她居然会…”

“你不是说一直盯着吗?你不是说眼睛都没有错开过吗?”沈氏居然崩溃,大吼起来。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千防万防没想到如兰会是那样的人。”劳妈妈哭起来,懊悔到满脸自责。

裴元惜静静地看着她们,像看一出闹剧。

她记得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时,一睁眼就听到产婆的声音。产婆说恭喜夫人,生的是个千金。她还听到母亲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的惊呼,再然后她被人抱出去。

刚出生的婴儿视力未开,她看东西不太真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听觉上。抱她出去的那人,她听到有人叫她劳妈妈。劳妈妈抱她去到旁边的屋子,她听到屋子里也有一个婴儿的细哭声。

她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喂,劳妈妈出去拿尿布给她换。换完尿布之后她被留下来,而劳妈妈则抱着另一个婴儿出去。

从此以后,她便成了宣平侯府的三姑娘。

主仆二人在那里抱头痛哭,伤心欲绝。她们的伤心仿佛与她隔绝,她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究竟是几分是为她而生的难过。

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则看向宣平侯,“爹。”

一个爹字,令人止不住潸然泪下。康氏抹着眼泪,暗道怪不得儿子疼爱这个女儿,实在是贴心巴肝的让人心疼。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劳妈妈还在哭,“是奴婢没有看好姑娘,才让如兰钻了空子。我千不该万不该错信她…”

李姨娘被带过来,听到劳妈妈的话后呜呜出声。

劳妈妈朝她扑去,拼命地摇晃着她,“如兰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道夫人有多信任你,我有多相信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傻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夫人。你让二姑娘以后如何自处?”

她闻言,呜呜声停止。

“把她嘴上的布取了。”林氏一拍桌子,她替自己的女儿难过。女儿有多看重元君,她比谁都清楚。疼了十五年的孩子竟然是妾室生的,换谁都接受不了。“你说,我们沈家对你哪里不好了。让你当大丫头,还抬举你做姨娘,还准你自己生养孩子,你就是这么报答主子的?”

“主子?”李姨娘讥笑起来,“我本来就是主子,要不是你不容人,我怎么会是下人?都是侯府的姑娘,凭什么她是主子我是丫头?”

林氏大惊,“你说什么,你是主子?你是侯府的姑娘,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就是知道。你不想给老侯爷纳妾,明知道我娘怀了老侯爷的骨肉,你居然还将我娘配人。”李姨娘目光含恨,不敬地看着林氏。

林氏整个人都不太好,她根本想不到会有人如此颠倒黑白,更想不到当年自己丫头同府外的男人有私情怀上的孩子,会有人栽到自己夫君的身上。

李姨娘的亲娘名唤鸢紫,是她的大丫头。鸢紫长相不俗又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习字读书,颇有几分书香之气。

寻常人家的主母,若是要抬举姨娘,自是选择身边的心腹丫头。她确实考虑过鸢紫,但鸢紫表示不愿做妾。

那时候她想过要给鸢紫寻一个好归宿,就在她觉得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的时候,她才知道鸢紫和郑公子的事情。

郑公子是衍国公府的远房表亲,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她先是大惊,试着劝鸢紫。后来见鸢紫实在是情根深重,她便拉下脸皮派人去郑家探口风。谁知这一探之下才知郑公子早有婚约,郑家不肯聘取鸢紫,只肯纳为妾室。

鸢紫尚且不愿做侯府的妾室,又岂能屈就成为郑家的妾室。那段时间鸢紫成天以泪洗面,失魂落魄。谁成想这还不是更糟的,更糟的鸢紫怀了身孕。她一番逼问之下,鸢紫道出自己与郑公子已有肌肤之亲的事实。

她骂鸢紫糊涂,亲自请郑公子的母亲上门。无论她如何明示暗示,给足郑家的好处,郑公子的母亲都不同意解除婚约,不肯聘鸢紫为妻。鸢紫哭到晕厥,又死活不愿意落胎。眼看着后来肚子都快遮不住,无奈之下她找了一个愿意娶鸢紫的人,那人便是李姨娘现在的老子。

鸢紫嫁人后,成日郁郁寡欢。生下李家的大郎不到半年,便抑郁而终。这些年来,她自认为善待李家一家,让鸢紫的女儿做自己女儿的大丫头,给李家父子的差事也是最轻省的。连那李家的孙子,她得曾对方爱读书后,还特意送去学堂。前几日得知李家的孙子准备考功名,她还特意脱了他的奴籍。

千想万想都算不到会有这一出,还害得自己的亲外孙女受尽十五年的苦。

“谁告诉你,你娘怀的是侯爷的骨肉?”她压抑着愤怒,“你确实不是你老子的亲骨肉,你的亲生父亲姓郑,是原衍国公府的表亲。”

李姨娘不信,断定是林氏在撒谎。

那人说得真真的,根本不可能骗她。都是老夫人不容人,都是老夫人害得她娘早死,害得她成为下人。

她恨,恨了许多年。

“老夫人,你随便扯出一个人来,您以为奴婢会信吗?你善妒又霸道不许老侯爷纳妾,连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都容不下,要不然我娘怎么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林氏身后的老嬷嬷一个急冲过去,狠狠给了李姨娘一个大耳光,“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老夫人替你娘遮丑,你娘与人有私还怀了孩子早就没脸活了。人家郑家不愿聘你娘为妻,是老夫人心善为你娘打算。你倒好,居然胆大包天拿自己的女儿换了我们侯府嫡嫡亲的表姑娘,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李姨娘被这个耳光打到脸歪,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我娘都死了,你们想怎么给她泼脏水都可以。”她只恨自己心慈手软,没有在五岁那年直接毒死那个孩子。

人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哪有今天的事。

沈氏被劳妈妈扶起,来到她的面前,“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庶妹,所以你一直怀恨在心。你换了我的女儿,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

“是!”李姨娘暗黄的脸迸出诡异的神采,“我是在报复你们!凭什么你我同是侯府的姑娘,你是主子我是奴才,你是主母我是姨娘。我就是想让你的女儿也尝尝我尝过的滋味,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沈氏痛心问,她扪心自问自己一向待如兰很好。纵然如兰是她的丫头,她自问没有半点亏待过对方。

“要怪就怪你是老夫人的女儿,我也是没有办法。”李姨娘不太敢看她。

林氏站起来,神情悲愤。

“如兰,我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但你的的确确不是老侯爷的骨肉。衍国公府虽然已经不存在,但郑家是远亲并未受多大的牵连,你的亲生父亲还在。”

“你们侯府手眼通天,买通个把人还不是容易的事。你别想骗我,我不会相信你说的半个字。”

宣平侯原先就觉得这个李氏固执得厉害,隐有走火入魔的倾向。现在看来哪里是有倾向,分明是疯子。

就是这么一个妇人,作乱他的后宅。

“来人,把人押下去关起来。”

后面一句让她自生自灭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看到了裴元君。不管怎么说,这个妇人都是他女儿的生母。

康氏叹息一声,看到他的为难,“人送到庄子上关着,不许见人,对外说是疯了。”

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妾室,大多寻个由头先关起来,日后等风声散了再悄无声息地让她消失。李姨娘被两个婆子押着,像是认了命。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裴元君一眼,也没有母女相认。

康氏暗道这个李氏当真是有心机,她越是不和元君相认,日后儿媳那里就越不会亏待元君。毕竟元君是儿媳一手带大的,母女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

只可惜元惜,好好的嫡女成了庶女,还傻了十年。这一朝认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和儿媳重修母女情分。

她让裴元惜上前,细细交待安慰着。林氏和顾氏也说了许多,左不过是可怜委屈之类的同情话。

“等一下!”裴元君大喊,“我有话要说。”

裴元君这一喊,众人齐齐都看过去。

她朝李姨娘走近,那目光如同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李姨娘,这些年你事事为三妹妹打算,侯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你是不是看到三妹妹醒了,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嫡女嫁入高门,所以你们母女演了一出双簧给我们看?”

沈氏闻言,灰暗的眼中顿时迸出光亮。

是这样的吗?

她捂着心口,她多么希望是这样的。那样她就不会恨不得想打死自己,更不会后半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如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姨娘突然挣开,一头朝柱子上撞去。她撞得太快,宣平侯还不及阻挡。只见她额头血花散开,软软地倒在柱子下面。

变故横出,有人惊叫出声。

裴元君当即兴奋喊道:“父亲,您看到了吗?她这是心虚!”

一室静寂之中,她欢喜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听在旁人的耳中不免生出几分心凉。她犹不自知,抬着下颌看向裴元惜,恨不得冲上去扒下对方惜身上的衣服。

“三妹妹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和李姨娘串通好的?你们母女二人当真是其心可诛,竟然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你以为仅凭李姨娘一面之词你就能当嫡女?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康氏和林氏同是一脸凝重,康氏朝云嬷嬷递眼色。很快有婆子进来把李姨娘拖下去,血滴从柱子那里一直到门口。

林氏若有所思,“这事…确实空口无凭哪。”

言之下意,单凭李姨娘的话并不能佐证什么。

劳妈妈语无伦次,“当日奴婢确实出去过一下,回来时见二姑娘还被如兰抱在怀中喂,想来她应该没有那样的胆子…”

沈氏瘫坐在地,看看裴元惜,又看看裴元君。一个是令她心疼的孩子,一个是她新手养大的孩子。

理智告诉她这事太过荒谬,可是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所谓母女连心,要不是血脉相连她怎么会一看到三娘那双眼就想哭。

“母亲,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从小到大你最疼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裴元君抱住她,哭得伤心。

反观裴元惜,面上并无多大的悲恸。

林氏恨透李姨娘,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裴元君说的那个可能也有。两种行为相同的动机,但结果完全不一样。无论哪种心思手段,李姨娘都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当嫡女。

左思右想,实在是无法分辨。

康氏同是如此,换还是没换,突然觉得有些不好说。

宣平侯道:“母亲,岳母,那李氏的弟弟曾生过一个女儿,自小被人拍了花子。其实那不过是李氏自演的一出戏,只因那孩子生得有几分似元君,她怕被人看出端倪,这才把人养在东都城外。我已派人去寻,相信很快能有回信。”

还有这一出?

康氏和林氏对视一眼。

裴元君不愿相信,抱着沈氏的手慢慢松开。“不…肯定是假的,肯定是李姨娘故意找的一个同我长得有些像的人。父亲,您可不能信她啊!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当嫡女,她该死!”

“都是你这个灾星,你就是个福薄的害人精!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是嫡女,嫉妒我和长寅哥哥,所以你才想出这个毒计!”她冲过来,掐住裴元惜的脖子,“我不能让你害人!”

“你干什么!”宣平侯一把将她拉开。

裴元惜咳嗽几声,“你和李姨娘不愧是母女,先前她也想掐死我。”

宣平侯道:“没错,李氏确实那样做过,幸好我赶去及时。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话,她自己亲口承认换孩子的事。而且当年元惜突然变傻,也是李氏捣的鬼。难道我做证,还不能信吗?”

康氏和林氏震惊到不行,这还有什么不信的。

要说旁的可以是演戏,这把人毒傻总不会是演戏吧。哪个当妾室的不希望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哪个当妾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夫君的看重。

好好的女儿故意毒傻,这哪里是一个亲生姨娘能干出来的事。

既如此,便没有任何可怀疑的。

“难道那不可以是李姨娘演的戏吗?”裴元君目露癫狂,她不能失去嫡女的身份,她无法承受世人的嘲笑。还有长寅哥哥…她不能失去!

“爹,你信我吗?”裴元惜又问。

宣平侯毫不犹豫点头,“信。”

他是被春月暗中叫去的,如果他不信裴元惜,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是李姨娘和她串通好演的一出戏。

但是他信,没有理由。

裴元惜苍白的脸上泛起浅笑,“我就知道爹会信我,我说过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为嫡为庶,我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母是谁。”

沈氏心裂成碎片,最后一丝侥幸消失,在听到裴元惜的话后更是痛不欲生。老天为何如此待她?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便是再不喜妾室也亦从过使过下作手段。对于庶出的子女虽不喜,却从不加害。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恶主母,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她?她的女儿…不是元君,不是她疼若珍宝的元君…而是这个傻了十年的庶女。

十五年了,她毫不知情。

在元君极尽宠爱的时候,她的女儿痴痴傻傻如如稚儿一样。在元君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岁月,她的女儿吃着白饭连吃一口点心都极为难得。

身为人母,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痛苦。她疼错了人,她养错了女儿。她的女儿…她不敢靠近,心在滴血。

“元惜…我…母亲对不住你。”

裴元惜不喜不悲地看着她,“你没有对不住我,你也是受害者。谁生的我,我又是谁生的都不重要。我的亲娘是你也好,是李姨娘也好,于我而言并无多大的区别。这个世上我只在乎我爹,我只想当我爹的女儿。”

沈氏被撕扯的心如断裂的弦,“嘣”一声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恐慌。她觉得自己在失去什么,且无力回天。

两眼一黑,她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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