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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子,张元自是少不了去鼓励宽慰,只是见到对方怯生生如小鹿的神态,某位赶鸭子上架的导师叹了口气,心道事先准备的那套毛坦厂战术怕是行不通了。
初见加维尔,彼时还叫加瑞克的青年时,其眼中虽有惶恐不安,但也不缺聪敏和勇气,可今日一见,出现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个迷茫消沉的羊羔。
这种情况丝毫不难理解,本就不算坚决的加维尔几无可能违逆大公的意志和安排,然而这份沉甸甸的期许和盼望落到沦落江湖、漂泊无定的年少游吟诗人肩头时,那便是不可承受之重。
与生父重逢的加维尔,经历了丑小鸭一朝化身白天鹅,懵懵懂懂就完成了旁人梦寐以求的阶级跃迁,在初始的惊喜和幸福后却逐渐发觉,自己的人生似乎又落入了一只手的操纵当中,一只远胜从前,不可违逆的大手。
而这只手的动机也的确是为了他好。
大公的急迫心情可以理解,为人父母,望子成龙在所难免,况且伊尔坦并非拿着自己都达不到的标准来要求孩子,反而是降低了不少,但少年的苦闷和迷茫也是事实。
只是这事不能急于一时,三两句合宜的褒奖让伊尔坦脸上平添了几分喜意和光彩,随着加维尔的告退,茶会上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矿石的运输上面。
“矿石的调拨和精炼耗费的时间还好说,催促加紧一下也就是了,可运输的话,哪怕是走海路也要些时日,领地建设非朝夕之功啊。”
大公悠然舀起一勺白糖,银制的小汤匙盛着白雪般的晶莹没入由茴香桂皮等香料精心熬制的茶汤之中,言语间自有从容不迫,大局尽在掌中运转的气势。
轻挑汤匙,将香料的粉末沉淀与茶水搅拌均匀,伊尔坦端起茶杯美美的抿了几口。
单是这做派就显出伊尔坦的出身不凡,只是这种饮茶方式张老爷当真是敬谢不敏。
煮沸不久的茶汤升起袅袅热气,裹挟着香料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在费伦大陆,那些草药汤倒还罢了,真正的茶叶,绝大多数都是经由遥远的卡拉图跨海贩运而来,价比黄金,而那些珍贵香料的价值,也不亚于等量的白银。
如若是这些茴香桂皮的味道是出现在炖蹄膀这等大菜上面,那定是令人食指大动,可是…
张元默默地啜饮着自己杯中糖奶俱备的咖啡,已经不想多做评价,而大公虽奇怪眼前这出身卡拉图的年轻人似乎对精心准备的茶汤丝毫不感兴趣,但一想法师们的怪癖,也没多想。
“那就麻烦阁下了,不过我有个请求。”
法师将杯子搁放在配套的小碟上,直直看向大公:
“租也好,买也好,我们希望能够对阁下允诺的船只进行一些旨在提升速度的改造。”
“小事,随你。”
午正时分,各自都取得了所想要结果的茶会宣告结束,同时带走的还有张元那满肚子的点心和咖啡。
“船只的改造要些时日,巴德和凯根他们此行前去招揽族人也有些路程要走,时间有点紧张啊。”
冬日的暖阳洒下,两人踩着自己的影子踱步在博德的街头。
“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法,有什么方案直接跟我们讲明呗。”
“行,我们先不回驻地,我带你去看海。”
“这就是你带我来看的海?”
南茜指着博德西南港口的海湾质问道。
由于季节之故,平时繁忙的码头此时也有几分萧索,不过倒也不至于有多凄凉,仍有商船间或驶入开出泊位。
张元在南茜的絮絮叨叨中继续前行,沿着岸口泊位一路西行,来到一处与其他泊位有些距离间隔的港区,有士兵巡逻把守,一看便知不同于寻常码头。
在出示大公签署的文书后二人顺利通行,来到那停靠着一艘艘比之方才所见船只明显大上一号的港湾边上,放眼远望,更深处甚至出现了军舰的艨栋身影。
在码头管理员的带来下来到这艘名为奥尔巴赫号的商船脚下,前日才得到消息的船员们已经开始了对船只的保养维护,以及远航前的检查调整。
经过了大半个冬季的泊靠,没能享受到干船坞待遇的奥尔巴赫号需要更多的护理。
“什么?!改造!?”
船头甲板之上,原本热情接待来客的拉尔斯•鲍曼船长在听明对方来意后脸色大变,声音更是提高了个八度。
“改造什么?什么他妈的是见鬼的改造?我不同意,大公只是命令我们协助运输货物,根本就没人告知我们还有什么改造的事。”
急促喘息了一阵子的拉尔斯猛然瞥见来人身着的法袍,再一想之前大公的谕令,理智顿时又回到了躯体。
“法师阁下,我绝无意于质疑您的睿智,但我以我多年的航行经历发誓,奥尔巴赫她真的是个泼辣的好姑娘,不论是船体牢固程度、载重量、或是速度、火力,都是令人满意,在我看来,多余的改造只能适得其反。”
船长越说嗓门越高,原本强行压制下的情绪又升腾而起。
拉尔斯的确有理由愤怒,对于一名船长来说,心爱的船只不只是座驾那么简单,其地位甚至能与情人妻子相媲美,结果哪天突然来了个人说要帮你调教调教…
更重要的是,拉尔斯并未撒谎,至少没说违心话,作为一艘半武装盖伦帆船,奥尔巴赫号在同量级船只的各项指标上就算达不到臻于完美,也能说是均衡优异。
船只改造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工作交予一个外行人来干?
拉尔斯简直不敢想象,眼前这位法师老爷该不会以为这是水多加面、面多加水这么简单的事吧?
对于面前船长的愤怒宣泄,张老爷表现出了十分的克制与涵养,从头到尾都只是面带微笑静静聆听,直等到对方说够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拉尔斯先生,我想有些事情我可能没解释清楚,以至于您产生了这些不必要的误会。”
法师的话语很温和客气,可被他那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目光注视的拉尔斯却是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什么抓住了般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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