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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里上传了四篇文章,间接解释了我对本书的一些设定,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看。)
皇帝做出承诺,要为无辜被杀的豪杰正名,花缤哼了一声,“陛下对江湖一无所知,更不知‘侠名’为何物,谈什么正名?”
花缤看了看桂月华等人,“天亮时若是还不能引来那位高手——就不必等了。”
俊阳侯匆匆下楼,三名江湖人冷冷地盯着皇帝。
韩孺子毫不退却,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对桂月华说:“你明明有帮手,之前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去抓我呢?”
桂月华脸色一沉,没有回答。
“你珍惜脸面,不肯以多敌一,就像俊阳侯珍惜侠名一样。”韩孺子自问自答,觉得江湖人很难理解,转念一想,江湖人求名、朝堂大臣求权,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可你战败了,岂不是更丢脸面。”
桂月华白净的脸上几乎要沉出水来,“败给偷袭并不丢人。”
“可你受伤之后还是找来了帮手,说明你不那么自信了,如果那个人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你会同意单打独斗吗?”
“当然。”
“那你要是打败了呢?这两位会车轮战吗?你们会放我走吗?”韩孺子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桂月华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桂某纵然学艺不精,也不会害怕一个女人,她若敢出来,我愿与她一对一公平比武,要是我输了……”桂月华不能承诺释放皇帝,抬高声音说:“今天就死在这里!”
韩孺子摇摇头,“我只是对江湖规矩感兴趣而已,那个人神出鬼没,大概不会现身的,你们等到天亮也没用。”
一名大汉上前,站到皇帝面前,两只牛眼死盯着皇帝,“你这个昏君倒是伶牙俐齿,或许我们不用等到天亮,现在就动手,看看那个偷袭者敢不敢出来。”
韩孺子的眼睛都干涩了,也不肯眨一下,“真是奇怪,你们为什么总说我是昏君?我连……”
“你想说自己只是傀儡吗?”大汉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齐王叛乱,抓捕参与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连坐他们的亲友?这些人根本不是叛乱者,甚至夹道欢迎朝廷的军队。”
“那不是我的旨意。”
“将这些人的女眷收入后宫,也不是你的旨意?”
韩孺子惊讶地说:“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后宫……我才十三岁!”
大汉哈哈大笑,“昏君就是昏君,跟年龄没关系。”
韩孺子还想争辩,突然想起皇太妃说过的话,太后为了日后废帝方便,替皇帝制造了不少劣迹,这些劣迹恐怕不都是记在内起居注里,也有一些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他有点理解罗焕章等人的愤怒了,帝王的“家务事”影响到的可不只是家里人,还有许许多多无关的百姓。
他垂下目光,低声道:“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我的确是‘昏君’,因为我顶着皇帝的称号,却没有担起皇帝该负的责任。”
大汉根本不相信皇帝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
另一名江湖客开口道:“俊阳侯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咱们,不是为了跟皇帝聊天,少说几句,等杀死那名女高手再说。桂教头,真的只是一个女人吗?”
桂月华恼怒地嗯了一声。
韩孺子向窗外望去,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大汉以为皇帝看到了什么,几步跑到窗前,只见夜色笼罩中的皇城岿然不动,哪有半个人影?
宫门郎刘昆升奔跑在寂静的街道上,满头大汗,早晨起床的时候,他绝未想到老上司会被莫名其妙地夺印,更想不到自己能见到皇帝并接受密令,抱着据说是太祖留下的宝剑,满城寻找可信的大臣。
他已经两次撞上巡城兵丁了,每次都摆出宿卫军官的架子,才免于被捉,可是这样毫无目的地跑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刘昆升终于想到一个人,于是不顾疲劳跑进一条幽深的巷子。
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谁家摊上这种事都会感到惊恐,可敲门人迟迟不肯放弃,宅内只好出来人询问。
“谁?”声音胆怯而无奈,像是被迫出来的。
“我是宫里的人,来找郭先生。”刘昆升说,只听门内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刘昆升急忙补充道:“不是抓人,是有要事相商。”
良久之后,院门稍稍打开,前国子监祭酒、前太子少傅、前礼部祠祭司郎中,曾向皇帝讲授过《诗经》的老先生郭丛站在门内,警惕地打量来客:“我不认得你,你是……你是宿卫军官,怎么会来找我?你一个人?”
“我叫刘昆升,是一名宫门郎,家就住在附近,我二哥邻居家的张文古曾经受教于郭先生门下,对您赞不绝口……”
郭丛听糊涂了,但是知道并非抓人,心中稍安,又打开一点门,“停停,你就说为什么来找我吧。”
刘昆升向门内瞧了一眼,看到一名老仆哆哆嗦嗦地站在主人身后,于是低声道:“事情不小。”
郭丛嗯了一声,“我老了,管不了大事。”说罢就要关门。
刘昆升急忙取出腰间宝剑递过去,“郭先生认得此剑吗?”
郭丛老眼昏花,侧身让老仆将灯笼递过来些,接过宝剑送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变,“此剑怎会在你手中?”
刘昆升长舒一口气,“我猜郭先生曾在礼部任职,应该认得此剑,我是……”
“等等。”郭丛挥手示意老仆回院中去,然后伸手将刘昆升拉进来,关上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宝剑,低声道:“可以说了。”
刘昆升几句话就说完了,“宫里有逆贼将太后劫持,陛下逃出内宫,将宝剑托付与我,命我寻找认得此剑的大臣,可我没处找,就想起了郭先生……”
“陛下人呢?”
“被新任中郎将花缤抓走了,花缤白天的时候拿假圣旨夺走了官印。”
“陛下不喜读书,当初我就知道……”郭丛皱眉想了一会,“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刘昆升大喜,“他认得此剑?”
“认得此剑又能号令群臣的人只有一个,宰相殷无害,据说他逃出勤政殿躲了起来。”
“郭先生知道殷宰相在哪?”
“我不知道,但是国子监生员当中总有人知道。”
两人出门,一个七八十岁,一个年过五旬,却都怀着少年人才有的兴奋,闯入茫茫黑夜。
城外,还有一个人以凝望同一片黑夜。
杨奉整整两晚没怎么睡觉了,一直在骑马奔驰,每至一处驿站就换一批马,如此马不停蹄,终于在后半夜望见了京城巍峨的城墙。
崔宏与接头人约在城外的一家客店相见,他带走了大部分卫士和所有太监随从,杜摸天爷孙也跟去了,只有受伤的铁头胡三儿和两名卫士留在中常侍身边,骑在马上,远远地望着客店。
崔宏若是发现自己被淳于枭欺骗,出来之后就会与杨奉联手,若是觉得一切顺利,在店门口一挥手,两名铁甲卫士将会砍掉中常侍的脑袋。
杨奉必须冒这个险,还必须给予崔宏自由选择的余地,唯有如此才可能取得太傅的信任。
他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变故,只知道淳于枭的野心很大,不会扶持任何一名韩氏子孙为皇帝。
肩头受伤,加上长途奔袭,铁头胡三儿萎靡不振,却不肯输给一名太监,努力睁大双眼,说:“赵千金是个讲义气的好汉,都是江湖上的朋友,难道求到自己头上也不帮忙吗?就算他收藏钦犯,你也不应该杀死他。”
杨奉没理他。
“一看你就不懂江湖规矩,找一位知名的大侠,客气点请他帮忙,大侠肯定能让赵千金乖乖交出钦犯,一个人也不用死。”
杨奉扭头冷冷地扫了黑大个儿一眼,“江湖规矩就是讨价还价、就是和稀泥,我今天要钦犯,你们明天给,我要淳于枭,你们给我一名他的弟子……别以为我不懂,想活得自在,按规矩来,想做大事,就得打破规矩。”
“你、你这个太监……”胡三儿愤怒不已,连倦意都没了,却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
店门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当先者正是太傅崔宏。
崔宏没有举手示意,而是翻身上马,很快驰到杨奉面前,脸色阴沉,“淳于枭没来。”
杨奉大失所望,“他很狡猾。”
“他派来三个人,拿着一张圣旨,那张圣旨本应是虚张声势,他们却拿出来真要将我免职,若非杨公提醒,我可能就会死在里面,北地大军也将落入奸人之手。”崔宏一阵后怕,他之前完全相信淳于枭,进客店不会有防备,区区三个人就能将他刺杀。
“淳于枭人呢,问到了吗?”杨奉只关心这件事。
“他去了怀陵,据说他被宫里的几名侍卫盯上了,要将这些人引入埋伏一举歼灭。”
“淳于枭带着多少人?”
“不到十个人,不过都是江湖上的高手。”
“怀陵离京城不远,那里驻扎着一支军队,咱们现在出发,天黑前就能围住淳于枭。”
崔宏叹了口气,“我不能陪杨公去了,我得即刻进城,阻止崔家人稀里糊涂地帮助淳于枭,我带来的这些卫士虽然不是顶尖高手,但也堪一用,请杨公带去吧。”
杨奉有点犹豫,可他太想抓住淳于枭了,“好吧,崔太傅明白就好。”
崔宏又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尽可能保住崔家,不要给淳于枭陪葬。”
杨奉给崔宏留下两名卫士和两名随从,带着其他人直奔怀陵。
天边微亮,杨奉驶出了七八里,突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望向京城,神情剧变,“我上当了!”
杨奉发现自己犯下了严重错误,他本想让崔宏回城阻止崔家叛乱,可崔宏很可能没有进城,而是去南军夺取大司马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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