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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渺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感到惊讶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超凡者对于无序的理解深入到如此地步。
猴子与打字机沈渺在上一世就曾了解过，这是描述无限最好的试验。
因为这意味着在无限的环境下，一切都会变成可能，而放入混乱与秩序之中，这个想法也一样适用。
“捕捉到混乱之中的秩序吗？
只能说，真不愧是学者途径的开辟者之一。”
在这一刻，沈渺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丝叹服。
但随后，沈渺又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学者途径是一条刚刚开辟的道路，并没有谁来为学者途径严格规划后续的道路，确定是否偏离轨迹。
作为学者途径的开辟者，黑发青年无疑是站在这个途径的最顶点。
既然他能晋升观众，那么后来者也应该有机会完成晋升，哪怕晋升条件堪比梦魇侍者也不例外。
毕竟梦魇侍者的个例只是序列七，而观众的前置序列至少是序列四甚至序列三，接触神血之类的事情并非无法完成。
在彻底确定观众途径无法晋升之前，观众序列应当是一条极具价值的道路才对。
为何黑发青年会直接将观众序列称为错误途径？
似是看出了沈渺眼中的疑惑，黑发青年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口中发出一身长叹：
“请问冕下，您认为在这个无序的世界当中，我等追寻秩序之人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此话一出，沈渺顿时豁然开朗。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沈渺回应道：
“当然是...这个世界的害虫！”
黑发青年点头，黯淡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悲哀：
“我等生于秩序之中的生灵苦苦追寻秩序，可到头来却是与整个世界悖逆，世界将我等视为害虫，认做异端。
我能忍受在无尽的混乱、我可以承受无序的污染、理智的坍塌，但我无法忍受洞悉真理之后的无序本质。
我等为秩序，为扫荡混乱而战，可在秩序的表象之下却最终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随着黑发青年的话音落下，命运重现空间开始变得一片灰暗，犹如雪花般的尘埃从天空之中飘落，开始剥离整片命运重现空间的存在。
在沈渺眼前，原本的黑发青年身上开始发生变化，几百年封冻的时间在短短数秒之内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满头乌黑的头发开始变得花白，感受的脸颊逐渐被皱纹爬满，挺直的身躯渐渐弯了下去。
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从之间略显浑浊重新变得澄澈。
沈渺能够感觉到，这命运重现的空间已经开始坍塌，天空飘落的宛若雪花般的尘埃便是大量细微的空间碎片。
若无意外，这命运重现的空间最多只能再支撑数分钟。
“为什么？”
沈渺微皱着眉头问道。
剥离了超凡特性之中的混乱，已经化身为白发老人的他完全可以长期生活在命运重现空间之中。
甚至于在文学殿堂到来之后，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所拥有的知识与开辟者的身份享受文学殿堂的供奉，让执念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活下来。
对于信奉真理与知识的文学殿堂而言，他本身就是最为珍贵的财富。
但此时白发老人任由命运重现空间坍塌，这意味着他自己主动放弃了活下去的可能，选择在回归清醒之后与命运重现空间一同埋葬。
白发老人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看向了沈渺，干枯的嘴唇扯出一抹笑容。
“冕下，对于我这位观众来说，如果见识了完美的秩序，谁又愿意重归那混乱死寂的无序呢？”
沈渺沉默了。
尽管大道所展现的完美秩序将白发老人从堕化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但对于秩序的渴望，对于无序真理的厌恶早已让白发老人理智坍塌。
他可以选择苟活下去，等候着可能存在的大道秩序的到来，但这是对于一名开辟者的侮辱。
他一生践行着真理，最终在大道轨迹之中见到了完美的秩序、完美的真理，这让他更加无法难以忍受现实世界之中虚假的秩序。
在这样一位开辟者面前，沈渺无法用所谓的真神高傲面对他，因为这是一位真正的开辟者，一位践行自己道路的求道者。
良久沉默之后，沈渺开口道：
“你可以前往神国，那里有完整的大道痕迹，完美的秩序......”
未等沈渺说完，白发老人便艰难地摇了摇那颗苍老的头颅：
“冕下，您知道我所渴望的并不是这些。”
沈渺再次沉默了。
白发老人波澜不惊的回应，证明了他从称呼沈渺为冕下时便知晓了沈渺大道圣人的身份，甚至于可能连沈渺来自另一个世界也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在混乱之中寻觅秩序，如一位观众一般将一切收入眼中。
沈渺很清楚，神国的大道内显固然是完美的秩序，但只能受困于神国之中而无法外显于整个世界，这样的道对白发老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身为观众，他的观众席终究还是落在科恩世界之中，他的理智，他的追求也是存于这个世界。
长叹一声，沈渺没有再继续劝告这位固执的求道者。
或许对他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归宿。
看到沈渺长叹，白发老人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随后他用着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我虽已无力追寻大道，但作为科恩世界第一个见到那秩序大道的人类，却也勉强能以求道者自称。
数百年时光冲刷，我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我这个遗忘了名字的糟老头子斗胆恳请冕下赐名，让我能够作为科恩世界第二位求道者留下最后的烙印。”
沈渺幽深的目光落在白发老人身上，淡淡神国光辉犹如犹如清冷的月光洒下。
在这片坍塌的命运重现空间之中，沈渺开口道：
“你应当称呼我为...圣人！”
白发老人面露喜色，拱手行礼道：
“恳请圣人赐名！”
随后，宛若大道浩渺的语调回荡在这残破的空间之中。
“所谓观众之法，于无尽混乱之中寻觅秩序，颇有无穷天机推演之象。
汝名当为——道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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