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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禽择木而栖,相投不足为奇,奇的是,破天荒头一遭这是个女子,一年不过十六的女子。
震撼,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傅缙倏地站起。
宁王亦同时站起,他几个大步上前,俯身亲自扶起楚玥,“好!极好!”
短短一瞬,心念电转,已大喜。
原不过欲一试深浅,谁料楚玥巾帼不让须眉,当场投向了他。
意料之外的大喜。
宁王不忌讳男女之嫌,亲扶楚玥以表重视,他大悦:“得卿相助,孤心极慰!”
樊岳等人回过神来,纷纷叫好,花厅内气氛极之热烈。
“谢殿下赏识!”
楚玥心脏跳动极快,浑身血液仿佛俱往头上涌去。
身侧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她侧头看去,傅缙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玥娘来,他们都是孤之臂膀。”
宁王亲自为引见,头一个,正是傅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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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不是因为傅缙是她的夫君,从今天起,傅缙也不仅仅是她的夫君。
“承渊掌京中诸事,玥娘日后遇事,不拘大小,告与承渊即可。”
傅缙是京城乃至整个关中的主事者,掌至关重要之地,统明暗一切事务,乃宁王头一等心腹。
楚玥肯定不会离开京城的,那自然就归到傅缙手下去。
宁王捋了捋颌下短须,又笑:“平日,你二人细细商议也是便宜。”
可不是么?这夫妻俩呢。
诸人和楚玥早相识,耳畔立时一阵起哄的笑,厅内气氛更热。
楚玥看向傅缙,忽抿唇一笑,正正经经抱拳一礼:“久仰大名,请傅将军不吝赐教。”
她的拳落在傅缙掌上,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黑眸,他一托。
“傅某本分。”
……
宁王大喜,立即设宴,以示欢迎。
楚玥也干脆,宴散后,她马上表示,先前各消息点略有调整,她还存着底,正好取来让宁王一观。
傅缙送她回去。
穿过黝黑的地道,青木已在等着了,楚玥去了那边太久,他险些按捺不住去寻。
“青木,你把之前新拟的信报册子取来。”
这是大事,自然要告知青木等一众心腹的,傅缙遂缓步出了外书房,立在中庭,将空间让出来。
楚玥简单把方才的事略说了说,着重表示,她看宁王英明卓绝,有潜龙之势,决意相投。
开头那小段不大愉快的,她省略了,只青木听罢还是神色凝重,“主子,可是宁王胁迫于你?”
无怪他这般联想,实在太凑巧了,有申元之事在前,而这宁王,目前真看不出有何优势。
楚玥有些口渴,行至窗畔的几上倒了盅茶连喝几口,回头见素来内敛的青木此刻眉目冷肃,眸中锐芒乍放。
她忙安抚:“并非,是我主动相投的。”
楚玥保证:“真的。”
青木神色才稍缓:“只这宁王……”实在不出众。
为什么呢?
他视线一转,看向窗外,庭院中的傅缙长身而立,正负手看着这边,他眉心一蹙:“可是因为傅世子?”
他急道:“可是因为傅世子与楚家有何不妥,您不得不投宁王以应变?”
楚玥讶异。
青木知道傅缙和楚家之仇?
但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自己赴京后一连串的布置,楚姒和邓州是重点,这些都是青木亲手安排的,就算他从来不问,猜到也是不难的。
青木难掩忧心。
她轻声道:“是,也不是。”
楚玥抬头看青木,很认真对他说:“我想我是愿意的。”
她阖了阖目。
她没忘记先前的那种战栗,仿佛淬于冰与火之中,仿佛极炙,又仿佛极冷,连血脉都在颤抖,所有外物都在那一刻都悉数离她远去。
前所未有。
若仅仅因为仇恨,不应如此的。
毕竟在未获悉全部真相之前,她也曾拟定过化解方向,那时远没现在的困难,前路看着还要光明许多,但当时她却十分冷静。
不似方才。
楚玥不禁抚了抚心脏位置。
方才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苏醒了。
楚玥想,她知道这是什么。
因为她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被心仪学府录取,万众瞩目下登台领奖,表彰升职事业再攀高峰的那一瞬。
楚玥轻声说:“青木,你知道临光侯吗?”
临光侯,名裴凌,本朝开国功勋也,微末时追随太.祖,辗转南北,大梁朝开国后,得封侯爵。
此人有一个非常特别之处。
她是个女的。
没错,一十七岁的裴凌遇太.祖,极善相术,智谋超群,她辅助太.祖多年,打下一片锦绣河山,至开国封侯,年方二十五。
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中建功立业,闯出了一番天地。
男与女,在她身上已不再重要,因为她是裴凌,古往今来第一个因功诰封的女侯爵。
楚玥从不敢奢望裴凌的成就。
却很羡慕她的人生。
如这这世间的男子一般,有事业,有理想,并且为之不懈奋斗。
楚玥当然也明白,这不是聪慧就行了,还要机缘,明主时势,缺一不可。
临光侯,这个她梦境中仰视的人物。曾经楚玥想,这辈子要是能这样,她甚至不介意在奋斗中失去性命。
然梦醒后,她无奈屈服于现实。
有慈爱父母,有丰厚的陪嫁银钱,寻一个差不多的夫婿,生儿育女,当个悠闲的贵妇人,直到老死。
这是楚玥曾接受多年的现实,只扪心自问,她真的甘心了吗?
昔日信宜柜坊内,那些客商蔑视女子经商,她当时一笑置之,何必和庸人计较?
只直视内心,她真甘心了吗?
她想,是没有的。
有一点火花,深藏心底,即使微弱得快要看不见了,但始终未曾泯灭过。
她还渴望着。
有理想,有事业,而非被迫窝在内宅养儿育女的人生。
楚玥轻声说:“我不及临光侯多矣,也不敢奢望她这般的成就,但若能仿效一二,此生足矣。”
她仰头,看向蔚蓝天际,有鹰隼振翅,直上云霄。
“哪怕飞得不如人家高远,能展翼不当那笼中雀,已是极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一双眼眸前所未有的亮。
夕阳斜照,映在她的侧颜上。
傅缙但见,窗棂后的她仿与金色的阳光融为一体。
这一瞬,她比阳光更亮。
合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傅缙一瞬不瞬看着,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颤。
……
青木喉结滚动,应声而去。
楚玥一转头,见傅缙正看着她,她抿唇一笑:“看什么呢?”
这位可是顶头上司了,她笑:“马上就好了。”
眉眼弯弯,抿唇而笑,嘴角一点小小的笑涡,青春又娇俏,她一如旧日,方才仿佛只是错觉。
“无事。”
傅缙定定看了她一阵,缓步行近:“殿下不宜久留京城,约莫三四日就动身离去了,你若有什么要呈上的,这几天需整理妥当。”
这三四日,还是临时增加的,因楚玥的新投,宁王本欲明日一早就启程的。
他补充道:“其余次要的,日后再传便可。”
楚玥应了一声,琢磨片刻,青木已取了一个小箱出来,傅缙接过,二人再次去了吉祥巷。
闭门小议半个时辰,已到了申正,楚玥不好夜不归宿,不过她取来的东西已足够宁王今夜看的了,她便告退归府。
傅缙也一同回去了。
二人这回,坐的是同一辆车。楚玥双目晶亮,明显很高兴,一路压低声音问了不少己方阵营的东西,直到回府沐浴完毕上了床,她都还没过那劲儿。
“不累么?”
傅缙挑眉,明天早起出门是肯定的,她可不是什么精力充沛的人。
累的。
被他一提,楚玥就掩嘴打了哈欠,困意上涌,她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
熟悉的柔软衾枕,熟悉的幽幽熏香,放松躺着,喧闹回归寂静,心仿佛也重归实地。
楚玥长长呼了一口气。
“那我睡啦。”
“嗯。”
傅缙吹熄留烛,放下纱帐,躺下阖目没多久,身畔的呼吸声就变得清浅绵长。
她睡着了。
傅缙睁开眼睛。
半晌,他侧头看去。
有月光从窗纱中滤进,投在绡纱帐子上。朦朦胧胧的帐内,床里侧纤细一团隆起,她拥着薄被,仰在衾枕上酣睡。
她呼吸声很轻,眼睛是闭着的,睫毛很长很翘,眉目间有些许稚气。
傅缙有些疑惑。
他俯身过去,细细端详。
见她瓷白的面庞在朦胧月光下,白得隐隐透明,弯弯柳叶眉,小巧的唇鼻,一张脸也就他巴掌大小,很安静,也很柔弱。
他探指轻触,甚至觉得,只要自己随意轻轻一掐,必能留下指痕。
脆弱极了,给人的感觉与白日完全迥异。
日间楚玥昂首朗声,单膝下跪,声音清脆,气势却不逊色于任何人。她毫不犹豫携着赵氏商号,投向了宁王。
心中自有乾坤,行事雷厉风行。
从没想到,竟有女子能这般。
骤不及防,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
傅缙有些怔忪,久久,忽指下一暖,她动了动,脸蹭在他的指尖。
他刚缩手,楚玥眼睫一颤,睁了睁眼。
“……你干嘛呢?”
模模糊糊看见有个黑影悬在头顶,真够吓人的,楚玥本未睡得沉,一吓就吓醒了。
怎么回事?!
傅缙探手越过楚玥,扯了床最里侧的单被,这阵子忽冷忽视,厚薄被子都常备着。
“你今儿怎么突然就投殿下了?”
他躺了回去。
楚玥冲他一笑:“你不是说宁王殿下潜龙在渊吗?”
你老人家目光如炬,听了你的还不行?
月光下,她正微微昂着下巴,抿唇而笑,有几分狡黠的得意。
傅缙睨了她一眼,没理她。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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