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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书房里,皇帝陛下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大太监鱼朝恩小心翼翼地站立一旁,生怕不经意间的动作惹得皇帝大发雷霆。
皇帝撇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没好气道:“你怕什么?难道朕会迁怒于你?”
鱼朝恩讪讪一笑,轻声道:“陛下一代雄主,岂会与老奴一般见识。”
皇帝冷哼一声,没再继续为难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太监。
你料皇帝陛下为何这般气恼?
昨夜皇帝忽然来了兴致,御驾甘露殿,宠幸了一位宫人。
兴致所至,一直胡闹到了半夜。
刚刚睡下的时候,便被前来传递密报的大太监鱼朝恩吵了起来。
浑身疲惫的皇帝陛下自然是勃然大怒,大动肝火了一番。
看过密报内容以后,皇帝陛下在宫人的帮助下,穿戴好衣服,径直前往内书房。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晋王倒是尽心尽力,这才两天的工夫,就跟柱国达成了共识,看来朕的这位弟弟还是壮志酬酬啊......”
鱼朝恩听到这番话后,一脸的平静自然,好似神游天外一般,仿佛刚才皇帝陛下并没有出声说话。
皇帝又叹了口气,伸手示意鱼朝恩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
鱼朝恩拾起地上那本由柱国张子仪上奏的奏折,轻轻递给皇帝。
皇帝将奏折的内容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吐槽道:“这个老狐狸,竟在朕最需要他的时候跑了,真是不可饶恕。”
皇帝放下奏折,沉声问道:“柱国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鱼朝恩低声说道:“张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柱国老大人酒后比武,导致旧疾复发,昏迷了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方才转醒,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皇帝陛下语气古怪地问道:“陈年旧伤最怕吃什么食物?”
鱼朝恩闻弦音而知雅意,轻声说道:“老大人不喜烧鹅,凡吃烧鹅必会生疾,此等禁忌朝野皆知。”
皇帝犹豫了数息,终是咬着嘴唇说道:“柱国为大梁鞠躬尽瘁,可谓是劳苦功高,特赐一只上好的烤鹅及美酒两壶。此事,你亲自去办。”
鱼朝恩并未急着离开,轻声问道:“陛下可还有别的交代?”
皇帝陛下语气平淡地说道:“替朕转告他,要他好自为之。”
“是。”
鱼朝恩躬身退出内书房。
八月二十四日,征战数十载、被皇帝陛下称为帝国柱石的柱国张子仪溘然长逝,享年六十四。
皇帝特下恩旨,追封柱国张子仪为上柱国,允其葬于正在修建的建陵东侧,谥‘忠武侯’。
生前为万人敬仰的柱国,死后得以陪葬君王、获封美谥,张子仪可谓是生前死后都得到了最有力的嘉奖肯定。
太平五年的秋日里,柱国张府摘去了府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换上了四盏白色灯笼,府中的一切喜庆颜色,均被白布覆盖。
阖府灰白一片,更衬的秋日凄凄惨惨,更添了几分凄凉悲伤。
恰逢秋风轻抚,细雨而至,好似上天都在慨叹一代名臣无辜陨落。
张府尽是披麻戴孝,哭喊声惊天动地。
......
八王宅。
今日是永乐公主梁冰月出京的日子,她特来八王宅与几位兄长道别。
齐王府中,梁冰月与大皇子梁俶见礼后各自坐下。
大皇子梁俶看着这位性子温婉的妹妹,不由放低自己的音量,轻声说道:“八妹何必非要前往无量山,这等清苦的修道生涯岂是你能受得了的。不如我去求求父皇,找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宗高人去你府上为你传道授业,这样你既能修得道法,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如何?”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说的梁冰月感动不已,她摸了摸微红的眼眶,略带委屈道:“陈大哥不在京城,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道宗静心修道,他日学有所成之后,还可以帮他的忙。”
到底是女子脸皮薄一些,即便皇族子弟都知晓永乐公主与陈北望之间的恋情,但梁冰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羞意,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帮忙那句已是微不可闻。
大皇子梁俶一脸讶异地看着妹妹,问道:“陈北望那小子出京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梁冰月轻声解释道:“在天现异象的第二日就离开了,前往北地游历,据说是李监正的意思。”
大皇子梁俶一拍大腿,恨恨道:“这个臭小子,走之前竟然不跟我打声招呼,等他回来以后,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为你出气。”
梁冰月听到亲大哥要教训自己的心上人,立时有些心疼,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看到自家妹妹这副模样,大皇子梁俶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道:“八妹,我逗你玩儿呢,陈北望这小子可是你的心上人,我再怎么生他的气,也不会教训他的,你就放心吧,那可是我的未来妹婿,我岂会伤了他。”
梁冰月破涕为笑。
大皇子梁俶拍了拍广阔的额头,无奈道:“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般死心塌地。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介绍几个军伍出身的年轻俊杰,现在看看,还是算了吧。”
梁冰月笑着摇头道:“我有陈大哥就足够了,其他人再如何优秀出众,也与我无关。”
大皇子梁俶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道:“好了,长话短说,不然的话,你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大哥不知道你今天要走,没有提前给你备下礼物,你莫要怪大哥,日后我一定给你补上。
你若是在无量山过得不舒心,亦或者有人欺负你,你就写信告诉大哥,大哥一定星夜赶赴,为你出头。”
说到最后,常常念叨着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大皇子梁俶的眼眶已是一片红润,几要流出泪水来。
梁冰月再也忍不住离别之意,一把抱住大皇子,哽咽道:“大哥,你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图一时痛快得罪朝臣,不要顶撞父皇,要好好孝敬母妃......”
兄妹俩说了好一阵子的离别赠言。
最后还是大皇子梁俶主动松开妹妹的怀抱,笑着宽慰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开心点,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梁冰月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快速抹去鼻端的泪水与鼻涕的混合物。
在大皇子梁俶的注视中,梁冰月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齐王府。
......
相较于大皇子梁俶的真情流露,二皇子梁儋的反应就比较平淡了,谨遵礼教的梁儋只是说了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并没有显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至于四皇子梁倓的反应,更显淡漠,比二皇子的反应还有不如。
许是女子生来便会彼此妒忌。
安宁公主梁淑与永乐公主梁冰月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有些隐隐针锋相对的意思,故而与安宁公主亲近的四皇子梁倓与梁冰月的关系并不算好。
出鲁王府,入燕王府。
到了燕王府以后,梁冰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了,不用再说那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客套话了。
等梁冰月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梁冰月的马车中已是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的是燕王妃的远房亲戚赵姑姑,小的是六皇子梁佋的嫡女梁红玉。
随后的时间里,梁冰月一一拜访了韩王府、吴王府、越王府。
等梁冰月一行马车出了建春门以后,车内的小人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她自懂事以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梁冰月摸了摸小侄女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小玉儿,你爹并不是不要你,只是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你不要伤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父亲了。”
梁红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颊,哽咽着问道:“姑姑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吗?”
梁冰月伸出右手小拇指,温声说道:“姑姑怎么会骗你呢?咱们拉勾哦。”
“拉勾...”
抽泣声中,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勾在了一起。
等梁红玉擦干眼泪不再哭泣的时候,马车已是朝着东方驶出了很远。
梁冰月掀开车帘,看着渐渐远去的洛阳城,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也是第一次前往陌生的环境。
梁红玉慢慢挪到姑姑的身旁,将自己的小脑袋探出车窗,学着梁冰月那样看向轮廓模糊的洛阳城。
看了一会儿,梁红玉收回小脑袋,轻声问道:“姑姑,咱们是去哪儿啊?”
梁冰月摸了摸小侄女的脑袋,和声说道:“咱们要去的地方是道宗,你听过吗?”
梁红玉歪着头问道:“姑姑是要当道士吗?”
梁冰月轻轻笑了一下,摇头解释道:“姑姑只是去拜师学艺,不当道士的哟。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找个师父,到时候咱们就是同门了。”
梁红玉认真想了一下,问道:“那我就是姑姑的师妹了,这样不就乱了辈分吗?”
梁冰月哈哈大笑,给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耐心解释了一番。
秋风原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朝着自己的梦想及愿望越走越近。
谁能想到,这辆寻常的马车上载着两位在未来声名鹊起的道宗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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