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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那句话,封煜似不经意地负手而立,恰好扯开沈贵嫔拉着他衣袖的手。
稍顿,他袖子中轻转着扳指,敛眸,淡声说:
“朕想起来御书房还有事,改日再陪爱妃赏花。”
他没等人回答,话落直接转身离开,沈贵嫔渐渐攥紧手帕,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微似凝滞,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底冷笑。
有事?来御花园之前方还说今日得闲,一见钰修仪,便就有事了?
在原地停了片刻,她才冷着脸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和寻过来的周琪差些迎面撞上,幸而周琪手疾眼快,余光刚瞥见她,就立刻歪了身子,不稳地跌在小径旁的草地上,腰腹狠狠一疼,她拧着眉垂头行礼:
“沈贵嫔安。”
周修容脸色微变,心底暗道,遭了。
她拧眉,朝身后宫人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就听见沈贵嫔的轻嗤:“安?你这般一撞,我还能有什么安?”
沈贵嫔倚在沁芍身上,素手抚着小腹,脸上怒容不似作假,若没亲眼看见这副场景,周修容险些就要认为周琪是真的撞上了她。
周琪微攥紧了手,不卑不亢道:“沈贵嫔慎言,奴婢可未曾碰到您。”
“放肆!”沁芍扶着沈贵嫔,冷眉怒喝:“若是皇嗣有半分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轻飘飘的,从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笑声,让沈贵嫔冷眼看去,就见周修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温婉的眉眼含笑:
“沁芍姑娘说话可要仔细,这皇嗣闪失的罪名可不能乱按。”
沁芍脸色微变,那周琪的确没撞到她家主子,就算有心罚,也没理由,更何况,看周修容的意思,还是要力保周琪的模样。
沈贵嫔抬眸,清冷地看向她:“妾身处理个冲撞妾身的奴才,还无需周修容插手吧。”
周修容失笑,她瞥了眼脸色似有些发白的周琪,轻捏了下帕子,她掀起眼皮子,笑意淡下来,道:
“本宫要是插手了,沈贵嫔又待如何?”
她往日在宫中脾性好,众人待她不算敬重,她也并不在意,却并不代表她不能在意。
沈贵嫔凝眸,倏然撞上她的视线,稍顿,周修容温和笑道:
“沈贵嫔何必这般小题大做,本宫瞧这奴才也没有撞到你,你就放过她一次,又如何?”
岂料她话音刚落,沈贵嫔就抚额,似是不适,轻疑道:
“她没撞到妾身呀?可妾身这肚子怎么有些疼呢?”
她不适地轻蹙细眉,可那眸子却皆是笑,嘴角勾了抹轻轻浅浅讽刺的弧度。
周修容看得眉梢轻挑,看来皇上今日倒是真气着她了,这般不顾颜面,也要罚一下周琪。
都说这后宫,钰修仪最厚颜无耻。
可若她看,论不要脸,这沈贵嫔倒是也不遑多让。
“周修容,这皇嗣一事,就算您位高于妾身,恐也插不了手。”
沈贵嫔眉眼一冷:“来人,去请太医,顺便将这奴才带到我宫里!”
她一声吩咐令下,但敢动的宫人却是不多,各自犹豫迟疑着,她本就是伴驾赏花,身边未带多少宫人,除了沁芍外,只剩三四人。
这一迟疑,无疑直接折了沈贵嫔的脸面,她冷眼扫过几人:“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见她得寸进尺,周修容轻轻一抬手,顿时就有宫人拦住沈贵嫔的人。
沈贵嫔眸色微凝:“周修容,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今日除非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否则,你带不走她。”
她站在那里,轻轻柔柔地笑着,看着就让人觉得她性子软和,沈贵嫔却是冷笑,周家倒是出了个好女儿。
“连冲撞皇嗣的罪名,周修容都敢插手,你和钰修仪倒真是姐妹情深。”
沈贵嫔捏紧了手帕,眼底越发冷,今日,这冲撞皇嗣的罪名,周琪她是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
周修容弯眸:“钰姐姐和本宫如何,就不劳沈贵嫔操心了。”
“皇上刚离开,许是未曾走远,你若真想带走这奴才,不若还是直接派人去追吧,有皇上为你作主,本宫自没话说。”
“哪需要劳烦皇上?”沈贵嫔轻抚额,压低了声音:“听说周修容您那不争气的弟弟昨日又闯了祸,您有这操劳钰修仪的功夫,不如多费些时间管教管教你那好弟弟。”
“不然,我沈家就替您管教了?”
这番话清晰传进周修容耳里,她倏地眸色一冷,就见沈贵嫔抬头,不紧不慢道:
“人不带走,可以,妾身就在这儿罚,周修容总没意见了吧?”
话音刚甫落,就倏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本宫倒要看谁敢!”
听见这声,周修容终于松了口气,她冷冷扫过沈贵嫔,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朝勒月使了个眼色。
众人一惊,忙回头看去,就见钰修仪被宫人扶着,沉着脸色站在那里,倏然,宫人忙服身行礼:“钰修仪安!”
阿妤没搭理她们,一步步走近,叫人扶起周琪,拉过她细细打量,注意到她泛白的脸色,忙问:
“受伤了?”
周琪摇头,低声:“奴婢没事,不小心撞在了石块上。”
听罢,阿妤心底微松了口气,刚听到周修容派人传去的消息时,她险些心跳都停了会儿。
她如何也没想到,现在的后宫还有人敢不管不顾地罚周琪,否则,她如何也不敢将周琪一人放在这儿。
安静了片刻,阿妤转头,视线落在沈贵嫔身上,轻笑:
“不知沈贵嫔要怎么罚本宫身边这丫头啊?”
自从阿妤出声,沈贵嫔就冷了眉,她抚着小腹,强硬道:“就算是钰修仪身边的人,这冲撞皇嗣,也不能不罚。”
“念在钰修仪面上,罚她掌掴十下即可,钰修仪觉得如何?”
阿妤笑了,她俯身凑近沈贵嫔,定定盯着她的眸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这能生出来的才叫皇嗣,生不出来?那就是滩血……”
沈贵嫔脸色骤变,而阿妤却是已经直起了身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这是否冲撞了,左右都是你说,可本宫不信。”
“不是疼吗?太医呢?”她斜眸朝小福子:“去太医院,就说奉本宫的命令,请宋太医来,本宫也想瞧瞧沈贵嫔是哪儿疼!”
宋太医,专门替皇上诊脉的人,换句话说,绝不会偏帮谁。
“冲撞皇嗣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派人去请皇上,荒唐!”阿妤讽笑,瞥向御花园值守的宫人:“愣着作甚,还不去给皇上和娘娘报信!”
沈贵嫔终于回神,她指甲几欲掐进肉里。
她怎么敢?敢当着她面威胁她?
好半晌,她才气得颤着音轻嗤:“钰修仪好大的威风!”
阿妤懒得和她争这口舌之快,直接吩咐众人,将沈贵嫔送进雎婷轩,她还对着沁芍训斥:“明知你家主子不适,还任由她在这儿乱来,真是个好奴才!”
等封煜和皇后踏进雎婷轩时,阿妤就好端端地坐着,正手里捧着杯茶水轻抿。
封煜步子微顿,看了她眼,又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沈贵嫔,有些头疼地拧起眉。
阿妤服身朝他行礼,他半晌,才说出:“你不是回宫了吗?”
怎又回去了?掺和这事作甚?
阿妤没起身,他不扶,就半蹲着,低眉顺眼地说:“沈贵嫔要罚妾身的人,妾身哪能安心回宫。”
她垂眸不起,就似认错般,封煜见不惯她这副模样,终是伸手扶起了她。
恰好宋太医站起来说:“沈贵嫔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即可。”
人心都是偏的,封煜也不例外,或者说,在他身上这点尤为明显,听说沈贵嫔无事后,他就沉下脸: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沁芍刚欲说话,阿妤余光瞥见,她哪会给沈贵嫔的人开口的机会,她抚额偏头,轻嗤:“妾身不在场,就不作答了,不若叫周修容说与您听吧。”
谁说都是一样,封煜自不会在这点事上驳了她的意。
周修容服身将当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不带半点隐瞒和修改,叫沁芍想插话反驳都不知从何反驳。
封煜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甭管怎么听,都是沈贵嫔拿周琪故意发火,本来她是主子,罚个奴才没什么,可偏生这是钰修仪身边的贴心人。
封煜扫过沁芍不知如何反驳的神色,甚至都懒得多问。
阿妤忽然拉住他衣袖:“皇上,阿琪明明没伤着沈贵嫔,却被其倒打一耙,妾身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也想罢了。”
“可您也知晓,这阿琪在外就代表了妾身的脸面,如今被人肆意打骂辱罚,若今日之事轻易揭过去,那妾身颜面何存?”
她咬咬牙,说:“沈贵嫔当着妾身的面,都要掌掴阿琪十下,这般不将妾身放在眼里,若人人都如此,那妾身当这个修仪还有甚意思,不如寻口井,投进去得了!”
她话音刚落,封煜就冷了脸,斥道:“胡闹!”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怎一点忌讳都没有?”
稍顿,他说:“你这个修仪当得好好,还到不了投井的地步。”
床榻上的沈贵嫔忽然掀开床幔:“钰修仪怎不将你刚在妾身耳边说的话也重复一遍?”
阿妤歪头,似是不解:“本宫说什么了?”
沈贵嫔攥着锦被,坐直了身子:“你说,妾身的孩子生下来才是皇嗣,生不下来那就是一滩血!”
“怎么,钰修仪,您不认?”
刹那间,殿内寂静下来,众人皆被沈贵嫔的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封煜眸色沉了又冷,定定地看向阿妤,淡声问她:“你说的?”
阿妤对上他的视线,怔了许久,倏然轻嗤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问他:
“您觉得我会害她?”
她甩开封煜的手,气急道:“您都不信我,还问我作甚?”
“我说不是我说的,您信吗?”
“我什么时候做过您不——”喜欢的事?
“朕信。”
封煜抬眸,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断了她的话,阿妤愣在原处,不自觉捏紧手帕,看了他许久,瘪着唇泪珠子掉下来:“您真的信?”
那自是不信的。
此话,她的确说得出口,可终究不过一句话,她心底有气,顶多就是想吓唬沈贵嫔一番。
撒撒气罢了,没必要深究。
封煜敛眸,还未开口,沈贵嫔就不敢置信地打断他:“皇上!”
“您就这般信任她?若不是她所说,难不成妾身还会亲自说这话,来诅咒妾身的孩子吗?”
封煜掀起眼皮子,打断她:“你既知晓忌讳,就不该说那一遍。”
他又扫过柳嫔一眼,平淡地撂下一句话:“仗着腹中皇嗣胡作非为,此般行径,叫朕如何放心让你们亲自抚养皇嗣。”
一句话叫柳嫔脸色煞白,也让沈贵嫔手背青筋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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