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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一轮圆月高高升起,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铺满大地,整个原野被照的明亮清透。
寿州城北门大开,一条绵长蜿蜒的黑带在月色下延伸进了城内,这是山东官军正在入城。没有人喊马嘶的喧嚣,每个士卒包括辎重营的民夫,都是口中含着木棍,战马嘴里则是衔环,近五百骑分成数队,没有集结行进,以防发出大的声响。
黄得功和刘致远站在城头,静静的注视着这只略显疲惫的大军入城。五千官军加上两千赶车挑担的民夫,从先锋进入寿州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还没全部进城。
黄得功作为主将,率先进城与刘致远等人接洽,并了解寿州城内外的具体情况。他谢绝了刘致远安排的酒宴,匆匆用过饭食之后,带着亲兵先后巡视了州衙安排的三处营地,这三处都在南门附近,场地宽阔平整。看到三处都堆放了大批的米面、蔬菜、木柴,巨大的水缸盛满清水,每个营地还有刚刚宰杀好的十头生猪、活鱼以及几袋食盐,黄得功心下甚感满意。大热天连续行军,士卒们虽然没有敢明着说,但心里还是有不少怨言的,今晚只要好好吃一顿,然后安安稳稳睡个觉,明日起床后,所有的不满都会烟消云散。
在与黄得功的亲兵沟通之后,刘致远立刻派遣汪卫选好营地,之后汪卫带领大批民壮开始为大军准备需要的物资。城内士绅百姓听到援军抵达,再次争先捐粮捐物,州衙动用府库官银购买了数十头生猪和大批的活鱼以供大军食用。人家是来拼命的,一点银钱吃食算的什么?只要能保住全城人的性命,再多花费也是值得的。
营地已经有士卒在将官的带领下陆续到达。因为辎重营落在最后,率先到达士卒的无法设立营帐,疲累已极的士卒们随意找个地方就和衣躺下,兵刃弓箭也是放置在了身边,没有以营队为单位摆放齐整。
这次行军不像从山东赶赴凤阳时,把盔甲兵刃都交给辎重营。因为已到达流贼活动范围之内,虽然有探马前出几十里,但为防万一,黄得功还是让士卒披挂整齐后行军,这让二十多日以来习惯轻装前进的士卒们感到有些不适应,所以虽然行军路途差不多,但疲劳感却是更强了。
巡视完营地后,黄得功来到南门城墙上,观望一下流贼的营地后便去了北门,站上城头不久,刘致远也寻了过来,两个人寒暄过后未再多言,一起默默的看着月色中行进的大军。
刘致远率先打破沉默,出言道:“城外流贼来势汹汹,人马数十万,一旦全力来攻,黄将军有无把握守得住?”
黄得功微微一笑,络腮胡下满嘴黄牙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大人,这次不是守得住守不住的问题,而是如何重创高闯的问题!”
刘致远一愣,急忙问道:“黄将军此话怎讲?难道凭黄将军手下数千人,就想重创几十万的流贼?且是流贼中战力最强的闯贼和献贼?这怕是有点过于自大了吧!”
黄得功摇头道:“大人莫要误会,卑职还不至狂妄如此!卑职适才观瞧过贼营,大人,恕卑职直言,闯贼、献贼托大了!”
刘致远点头道:“却是如此!贼至寿州数日,除了纵兵劫掠乡里外,并未曾集结攻城。直至今日方才遣人来攻,且所遣贼人不似强兵,一击即溃。本官与汪、许二位大人以及李指挥使也是百思不解,黄将军从军日久,战阵之事见识良多,可否为本官解惑?”
黄得功面露不解之色,坦诚道:“卑职也未想明白!据闻流贼有二十余万人马,为何聚集于城南之外,而非分兵四门,合力攻打!真要如此,寿州城怕是瞬间即破!可高闯只遣人攻击南面城墙,且还只是佯攻!莫非流贼在等待什么?”
刘致远摇摇头道:“想不明白就莫要去想。适才黄将军所言要重创闯贼,莫非将军有何依仗不成?难道是巡抚陈大人的援军不成?”
黄得功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若单是卑职和陈大人的部下,守城自无问题,但想重创贼军则力有不逮!不仅是贼军人多势众之故,更兼闯贼部下多精骑,我等手下步卒最多,马队孱弱,野战恐非其敌!”
刘致远暗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用你说,大明官军啥德行某不知道吗?碰见贼弱穷追猛打,遇见贼强稀里哗啦!
黄得功眼见刘致远已感不耐,急忙说到正题:“卑职说与大人知,在奉命赶来寿州之时,陈大人告知卑职,总理五省军务的卢象升卢督帅已率部全歼围攻滁州之敌,正在赶来寿州的路上!”
刘致远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忘了官威,双手紧紧抓住黄得功衣袍连声问道:“你所言是否为真?莫要诓骗与我!卢督臣要来?真是卢督臣吗?”
黄得功轻轻掰开刘致远手指,暗道:“这老倌好大手劲!老子皮糙肉厚被捏的生疼!文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难道这老头是练家子?”
“大人莫急!莫急!”黄得功陪笑道。
刘致远没理会他的无礼之举,要换平时,文官用手把住武将的臂膊,这叫示之以亲;武将要是不愿意,这叫有辱斯文,绝对要动本参奏。
他清咳一声,背负双手接着问道:“黄将军所言当真?据本官所知,督臣近半年一直在河南屯田,何时突至南直隶的?”
黄得功道:“卢督上月接到闯贼向南流窜的消息后便率兵出了河南,同时给卑职下了调兵文书,令卑职赴援凤阳。卑职从怀远来援时便遣人与卢督取得联系,所以知晓卢督已在赶来的路上!”
刘致远这次终于是彻底放了心。寿州现下不仅有黄得功部五千余人,凤阳近六千余人的援兵估计也很快就会赶到。虽然不知卢象升手下能有多少官军,但卢象升能征善战的赫赫威名已经足以安定人心了。
黄得功还没说完,他接着道:“还有好事大人恐怕不知:闯贼身后还有一只辽东马队坠着!卑职判断,流贼之所以未敢全力攻打,就是怕攻城时辽东官军突袭其后背!等到卢督、陈大人赶到,五处兵马合力一击,城外的二十万流贼败亡可期!”
刘致远暗里欣喜不已,一是寿州已能保全,自己与家人终得幸免,寿州百姓也免遭涂炭;二是寿州很快成为朝廷关注的焦点,数万官军将会在此迎战二十万流贼,倘若此战大胜,自己的名字不出意料将会出现在皇帝面前,将来吏部考功,这将是一笔难得的资历,为以后的升迁奠定下了良好的基础。
流贼大兵压境下那种朝不保夕的悲观情绪一扫而空,他笑着开口道:“本官久仰卢督臣大名,可惜缘锵一面,此次终于有幸得见我大明文臣之中最善战之人,真是令人欣喜啊!黄将军!依你之见,明日贼若来攻,将会是何种态势?官军又该如何应对?”
黄得功沉吟一会,开口道:“明日贼若如今日般敷衍来攻,那就还是让寿州卫所兵与其交战;若贼遣精兵猛攻,卑职自会派一部士卒助战,但仍以卫所兵为主。我部助战主要是防止贼兵破城。”
刘致远不解的问道:“卫所兵战力堪忧,民壮更是未经操训。假使流贼聚兵猛攻,就算有你部助战,本官也恐其会伤亡巨大!为何不用援军替代本地兵马和民壮守城?莫非你想保存实力不成?”
黄得功反问道:“大人莫非忘记适才卑职所言?此次乃是重创流贼的绝佳时机!现下卢督与陈大人尽皆未至,若是我部突现,流贼强攻受阻,以贼善于流窜之本性看,闯贼、献贼很可能会弃寿州而去!贼若转往他处府县,就算卢督、陈大人率大军赶至,贼已窜与别处,官军只能继续尾随。数万大军每日消耗无数钱粮,更兼流贼动向飘忽,劫掠四方以供其用。而官军只能依靠自身所携之粮草,结局必是流贼肆虐,生灵涂炭,官军则疲于奔命,最终也难以将其聚歼!”
刘致远闻言羞惭不已,自己只想着减少寿州军民的伤亡,反而忽视了剿贼的根本,真是枉读圣贤书,还不如一介武夫的眼界和胸怀。
他对着黄得功施礼道:“倒是本官想岔了!黄将军才是谋大局者!现下只有示敌以弱,才不致将流贼惊走。本官向黄将军赔礼了!”
黄得功心中对刘致远的好感直线上升,他知道文官的德性,一个个眼高于顶,自以为读过圣贤书就无所不能,从不把武将放在眼中,在他们眼中,军人就是粗鄙和祸乱之源的代名词。眼前这位的举动在文官中真是另类的存在了。
他赶忙还礼道:“大人只是守土心切,一方主官最在意的自是治下军民的性命,大人莫要如此,折煞俺了!”
刘致远接着道:“那守城一事,本官全权交于黄将军了!只望此次能取下闯贼人头,以消圣上之恨!”
黄得功大笑道:“此次定不教大人失望!待大军齐至,俺老黄自会万军之中砍下闯贼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