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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烟华三月,凡尘春开遍地,柳絮纷飞,但万阙云宫乃仙界,在层层云雾之中,像一个金字塔般被结界掩住,按照玄生万物,九九归一的设计,云宫共有九层,从上至下,分别是仙帝、仙尊、仙君和仙官的居所,这里四季如春,在结界的包裹下一年花色如常,翠色如玉,云宫各殿的构造略有不同,但各殿都会有一个专属的庭院,可根据各殿的喜爱,自行种植花卉——
这里与别处相比,更显艳丽,群芳争容,翠柳抱腰——朝仪殿乃万阙中仙帝的居所,所以这里比其它各殿都要华丽气派,但孟希羽平素不喜欢摆弄花草,所以种什么养什么全都由自己的近身侍卫说了算,这也就不难想象,为何这里会如此绚丽多彩,一条蜿蜒静谧的小溪临树而造,溪水绕着丛花绿柳,自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院中有栖息用的琉璃圆桌和几张圆墩状的坐凳,若傍晚时分,摆上几壶小酒,临月畅饮,更是人生之醉,当然,在这院中舞剑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此时,就有三个男子手持长剑,正在花园中切磋剑术,三柄长剑撞击时发出挠心的清脆声,如鼙鼓的惊慌与不安,扰人心弦,但三道白色身影在金黄色的霞光中如三簇白云,身法自如又如薄雾轻灵,挥剑退守间气息拿捏的恰到好处,听不到那令人焦急的气喘声,如一片树叶般就这么飘飘洒洒,随风起落,
快近晌午时,孔雀端着茶盘,抿唇一笑,这都一个上午了,他们还真有兴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茶盘放在花园中的琉璃桌上,不敢打扰了他们,于是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舞剑,她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一个额间镶着蓝宝石的男子身上,眼中尽是笑意,他的剑术超群,天下无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淡莫和离渐青也不行,
眼中的骄傲更盛,她的希羽哥哥永远都是最出众的男子,即使淡莫和离渐青都俊美不凡,但,孟希羽,只会更胜他们一筹,就算挥舞着宝剑,他依然从容不迫,如墨画的容颜沉稳睿智,却也少了几分生气,总是冷泠清清,一招一式眸光更加犀利,一瞥一觑间像极了夜晚的流星,还没等捕捉到就已经消失,所以没有人能猜出他下一招会出什么,却总能看透别人的招式,
孔雀最喜欢看他舞剑,尤其是他那高挺的鼻翼和薄消的唇,不管打斗的多么激烈,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怎么看都看不腻,
正甜甜的笑着,三人自空中御风而下,落到了院中,离渐青哈哈一笑,“淡莫,你是不是走神了,这可不像你平素的水准,”
孟希羽顺着淡莫的目光望去,原是孔雀的笑颜,淡莫的目光很轻,轻到如微风滑过,叶子都没有动一下,但孟希羽还是看到了他的不经意,
“希羽哥哥,我沏了茶,你们练了半天,应该累了,”她倒了三杯,放在石桌上,自己则立在孟希羽身后,
离渐青也不见外,端起茶杯喝下了肚,还不住夸道,“咱们羚妃沏的茶是越来越香甜了,”
他边说还朝孟希心挤了挤眼,
孔雀脸红红的,害羞的低着头,这个渐青仙君,总是动不动就逗她,虽然希羽哥哥封了她为妃,但这些年,都像妹妹一般的待她,在仙界在天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仙帝纳妃,可休可废可赠予他人,所以她心里一直有个阴影,那时她初来万阙年幻尚小,孟希羽以理相待,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她都已经长大了,到底到哪时他才能知道她的心意,
孟希羽轻睨着他,这离渐青什么都好,就是嘴碎了些,经常让人尴尬难堪,幸好他和孔雀都已经习惯了,若换了旁的人,一定羞的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淡莫饮了口茶,甚是回味的阖了目,看来他对这茶相当满意,睁眼间,却轻叹了口气,“希羽,你没有尽全力,”
孟希羽茶到嘴边先是一愣,马上会意的笑笑,“只是切磋剑术,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不用这么认真,”
“就是嘛,你们俩人剑术都在我之上,这要认真起来,还是我吃亏,”离渐青一口茶险些没喷了出来,大手一挥,“要是这样,下次练剑记得不要叫我了,”
淡莫无语望着他,的确碎嘴,
孟希羽摇头失笑,“淡莫在开玩笑,他怎么舍得,”
“有些事,能舍,但有些事,不能妇人之仁,”淡莫轻言提醒道,
离渐青这次也频频点头,“淡莫所言及是,这万阙中有多少人不把你放在眼里,表面的顺从也只有敷衍了事,心里还不知怎么贬低你……你这人又一向性子温和,所以那些人才更加有恃无恐,”
淡莫点头,他一向不善言谈,离渐青与他恰好相反,最擅唇舌之术,
孔雀在一旁也竖起耳朵听着,云宫中的事这些事她也知道不少,也是由于孟希羽的出身问题,所以从立他为太子开始,众仙便万般不情愿,可是先帝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可是众仙的态度也是阳奉阴违,孟希羽又只是公事公办,只要万阙事务处理好了,其它的他都不在乎,
孟希羽只是淡淡一笑,“在乎我的人视为知已,不在乎我的人我又为何在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恐怕不止是不在意而已,”淡莫人如其名,总是一派淡然,冷冷的让人不好亲近,
“我也发现了,有人在故意针对你,”离渐青嘻嘻笑道,“依我看,他们是自不量力了,”
孟希羽性子虽温和,但为人睿智冷静,真遇到了事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万阙都知道他和淡莫、孟希羽的关系,那是雷都打不散的,要知道淡莫在有些方面比孟希羽更冷静沉稳,他离渐青虽然这方面不行,但必竟是万阙的贵族,地位显赫,而且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有遇到过对手,有他们俩人辅佐他,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谁还敢造次,
孟希羽目光果然黯了黯,旋即又勾了勾唇,“若有一天我不当仙帝了,正好可以逍遥山水间,到时这个位置只能让给你们俩人其中一个了,”他半开玩笑道,
谁知,离渐青立时张大了嘴巴,淡莫抿了抿唇,这等好事有人可能求一辈子都求不来,他们则望而却步,淡莫喜欢关闭修练,离渐青则是快意人生,谁要被这道枷锁束缚,所以他们有些真的很可情孟希羽,但只是同情,而已,
孟希羽露齿笑出了声,拍了拍两人的肩,“我说笑的,既然我在这个位子上,就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做出违背天道,违背仙界之事,若真有一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饮尽杯中最后一滴茶水,准备起身离去,
恰时,他的近身侍卫伯兮快步走了过来,对着他恭身道,“仙帝,刚才凌绝山传音过来,凌绝真人要您亲往凌绝山一趟,”
孟希羽眉心蹙紧,师傅曾说过,不是十分火急之事,绝不召唤他亲往凌绝山,毕竟碍于他现在的身份和他们师徒的关系,所以,到底出了何事?孟希羽御风疾驰,伯兮紧随其后,他双手负背,傲然穿行于云中,黄色帝服换成了纯白的衣衫,长发被风嬉弄着飘散开来,唯独蓝色的宝石还是眉间纹丝未动,他御风速度极快,若是旁的人根本不可能紧随着他,只有伯兮——伯家世代效忠天族的男人,伯兮更是自小便跟在他的身边,别的不敢说,这御风的迅速可是除了孟希羽之外无人能及的,因为对他来说,只有紧紧地跟着孟希羽才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他,否则就是他的失职,而他也绝不允许孟希羽有任何危险。
孟希羽迅速虽快,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思绪——
凌绝山是仙界的倚重,多年来,有不少凡人投在凌绝山门下,只为了修习术法,有朝一日能飞升成仙,目的先且不论,的确为仙界培养了不少人才,而凌绝山的掌门人凌绝真人更是德高望重,六界敬仰,所以他自幼便拜了凌绝真人为师,
而师傅此次传音于他,叫他前去,在他想来应该会有更深一层的意义,毕竟凌绝山掌管着阴阳石,阴石可问过去,阳石可知未来,师傅也许是问到了什么,会不会是与十二魔煞有关……魔尊夭离恨扰乱世事多年,无非就是想寻那十二魔煞为己所用,好实现她一统六界的目的,他曾不止一次想出手制止,但都被师傅阻止,只道是时机不到,孟希羽自幼受道法教诲颇深,饶是他悲天悯人,也不想背逆天道,毕竟凡人的生死命数自有天定,若强行逆转,只会深化劫数,所以他忍了这许多年,只是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仙帝,有什么情况吗?”伯兮听到了他的叹息。
“没有,”孟希羽偏转头,“你最近修为提升了不少,”这么轻微的叹息都被他听了去,可见他距离他有多近。
“嘿嘿,仙帝您的功力增进了,我也不能落后不是吗,要不然还怎么保护您,”
我不需要你保护——孟希羽刚想如此说,又觉不妥,伯兮如此努力,就是为了保护他,他一句话让他情何以堪。
想了想,还是稍稍措词,“生死自有命数,若我命中当亡,你也无须来救,免得违背天道,”伯兮虽是一侍卫,也不能算他的知已,但这些年,他早已把他当作亲人,就像孔雀、妙妍一样,更何况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他不想伯兮白白为他牺牲。
伯兮愣愣,又嘻嘻笑道,“仙帝道法精深,修为已属上乘,哪里来的劫数,”想想,又拍拍胸脯道,“就算有,我也替您挡着,”
孟希羽摇摇头,还是随了他吧,若他再讲下去,恐怕他真会从天上跳下去。
主仆二人继续前行,未在讲话,不多时,伯兮又惊呼道,“仙帝您看,下面一团黑气。”
孟希羽还在思绪中,当真未曾留意,伯兮一呼,他便放天灵识去察看,穿过黑压压的迷雾,几个魔徒在林间寻觅,而不远处的田地中有几个农家在耕作……
“我们下去,”孟希羽语毕便没了踪影,伯兮搔搔头,回去他还要更勤奋的练功才行。
孟希羽降落在林中,未曾敛去气息,在落地的瞬间,魔徒便感知了他的闯入,掉头向他袭来,下一秒,孟希羽嗅到一股邪恶之气,他单手结界,挡住了气流的涌入,魔徒被挡在结界外却犹如脚下踩着钢钉般动摊不得,而自身的真气也被结界凝结。正在魔徒进退两难时,孟希羽运转真气,自己冲破了结界,将魔徒震出十丈以外,然后他吐纳收气。
而伯兮此时正好赶到,“仙帝,您没事吧?”
“没事,”
话音刚落,自空中飘来一道妖艳的女声,
“能一人压制住我百余魔徒,我倒要会会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随着声落,一股紫色的烟雾自地下渐渐涌显,然后幻化成一个娇艳的女人,一身紫纱紧紧裹住她婀那妙曼的腰身,双户若陷若显,媚眼如丝却透着红色,妆束妩媚动人,她媚笑着打量孟希羽,眼神带着挑衅,“好看的男人我见多了,不过好看又修为如此之高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孟希羽抿唇不语,也在静静的打量着她,不多时便有了计较,“你是魔王夭明月?”六界皆知,夭离恨有一女,甚为妩媚,有迷惑众生之术,
“哈哈合,果然有见识,我就是夭明月,”她的笑声酥骨柔腻,看着他的目光更多了份欣赏
孟希羽双手负背,绝世的身姿散发出中正之气,他并不冷傲,自小便是温和的性子,不冷不热,不急不躁,即使大敌当前,也都是从容而上,然夭明月对他而言也算不得大敌。
夭明月见他未有任何表情,心中一喜,“怎么,怕了吗?”
夭明月乃是魔尊夭离恨的独女,修为自然不浅,仙界中也难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只是她这一句话倒叫孟希羽哼笑了一声。
夭明月沉下了脸,不复刚才的娇媚之色,孟希羽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高傲的夭明月,臂上的丝带在下一刻便射向了孟希羽,不待孟希羽做出反应,身旁的伯兮一个箭步上来用掌力折回了丝带。
“不识好歹,”夭明月目光红透,紫色衣纱已变成血红,所打出的红色气息与伯兮打出的白色气息冲激到了一起。
孟希羽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夭明月功力果然不浅,真气运行间接连不断,层层推出时更是沉稳,恐怕伯兮不是她的对手。
三十几个回合下来,伯兮渐感吃力,只见夭明月后退一步转身撤离,待伯兮还未及追赶之时,又迅身回转,丝带如利剑般射向伯兮胸口,伯兮反应不及被震出数米开外,顿时口吐鲜血,夭明月挥动丝带,跃身而起,正欲乘胜追机。此时孟希羽一跃起身,双手结印激出掌风,如沐浴春风般温和细腻,瞬间夭明月的阴邪之气被全数化解,孟希羽双手背负而落,脚踩地面时,身体的浩瀚正气使百花绽放,枯木逢春,大地焕然。
夭明月被激怒,仰天大吼,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尘土扬起千层,凝聚千万怨念,天沉地晕,日月蔽色,森中凡是生物都远远逃去,夭明月已如恶鬼般恐怖狰狞,那蛊惑人心的媚色早已不复存在,所谓的,媚魔出,女人妒,男人慕,都是世人只看到美好的一面罢了,此时的夭明月被人看了去,男女都会避之不及吧。
魔念万劫,这是魔界中至高的心法,看来这夭明月也是心气极高之人,不然断不会如此求胜。孟希羽在结界中不会受飞沙侵害,他自面前画一个圆,掌风相对时已幻化为一个如斗笠般的漩涡,将天地间的尘埃尽数吐入,随着孟希羽双手扩开,漩涡一点点放大,直至笼罩在天地间,万物归于平静,花亦花,草亦草,万物光风霁月,明净清辙。
用斗量万丈对魔念万劫,孟希羽术法精深,又怎会不知这魔念万劫是使万物心生魔性,意念混乱,是主攻之心法,而斗量千丈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术法,是仙脾们平时打扫之用,为清理之意,可吞掉数以万计的东西,根本就算不得攻术,恐怕整个仙界也只有孟希羽敢如此胜算,的确,以攻制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孟希羽悲悯天地,不愿万物遭受无端损伤,自然不会强攻,况且这术法本无高低强弱之分,只看使用的是否得当。
夭明月眼见魔念万劫被斗量千丈所破,心中更怒,正欲再攻,孟希羽却先发制人,以攻术不二法门冲破夭明月结界,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身速之快,让夭明月未见他动却已命在他手。
谁知下一刻,孟希羽收手,并未杀她。
夭明月魔性渐去,又恢复了娇媚之色,但却一脸迷惑,方才他只须五成力道便可叫她身首异处,永不超生,但,他却放手了?
“你不杀我?我可是魔女,”
孟希羽见她恢复如常,也算松了一口气,她和伯兮打斗时他处处观察,她并未痛下杀手,否则那一掌伯兮必定五脏俱毁,筋脉皆断,只是她好胜心强了一点,激起了她心中的魔性。世人皆有魔性,万阙万阙,就是要包容下这世间一切的错误,既然包容,就要宽恕。
“你本性不坏,若有心向善,日后必有大的修为,不可再堕落下去。”
在夭明月一脸惊讶中,孟希羽已扶起倒地的伯兮,此时伯兮也是一脸的惭愧,伤虽不重,但已无法再运功,眼前仙帝对敌却无力保护,还不如一掌让夭明月震死算了。
“你到底是谁?”
“孟希羽......”
仙帝孟希羽?夭明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竟生了一丝丝不舍,孟希羽,我们还会再见的!
“仙帝,我……”孟希羽抓住伯兮的手,将自身真气输送到他体内,以为他疗伤,又见伯兮一副要咬舌自尽的模样,又是一阵感慨,这几百年间,天下太平,伯兮这个侍卫当的也是轻轻松松,他平日里修炼的不少,可临阵对敌的经验实在少的可怜,主攻术法也修炼的不够级别。这次也算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总是练些有的没的,就像御风,以为只要紧跟着他就能保护他,不过话说回来,御风御的快也有好处,逃路容易,实在打不过就跑,可偏偏伯兮又不可能会跑,孟希羽伤脑筋。
“回去我教你几套主攻的术法,闲时多加练习便是了。”
“是,”伯兮咧着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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