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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程意意睁开了眼睛。
她的神情依旧不急不躁,眼神清明而坚定,饱含着智慧。
大屏将她面部微妙的表情清晰放大,所有观众都看到了。
许多人心中莫名振奋起来。
她想到了。
她用了所有解开killersudoku最难的方式,埋头于庞大的计算,排除、筛选了诸多的数字组合,却独独忘了,她正在解答的killersudoku也是一种数独。
用她两三分钟解开常规数独的方式去解决,结果反而更快。
卡在这个关卡十分钟,程意意得出答案却只用了一瞬间。
“对不起,第4列d行,请把6改成9。”
那是她第一次忽略的地方,这个空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第五列,d列,请把9改成6。”
“第四列g行,9改成7。”
……
开了头,程意意的修改速度便越来越快。
人们惊讶于她能把填过的数字记忆得如此清楚,台上的两位教授却惊诧于程意意到了这一秒钟还能保持冷静的心态。
不到最后一秒,他们也无法确定程意意的修改是否正确。
可她眼睛里的光芒是耀眼的。带着惊人的感染力,他们更愿意相信,程意意是对的。
计时器停在了3小时57分钟的地方。
还剩整整三分钟,程意意念完了81的最后一个数字,然后确认答题完毕。
她不再犹豫。
她的唇角微微上翘着,牙齿洁白整齐,笑容弧度完美。
就如同来时一般,她的美丽总让人惊叹。
两位教授同时看向大屏,表情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即使还没有得到出题人的验证,但观众们也能从台上评委们的神情里窥知,程意意的挑战已经成功了!
全场静默了几秒,随即,热烈的掌声毫不吝啬地响了起来。
这掌声就算不为她挑战成功的题目,也为她的冷静自若和保持到最后一秒的风度。
最后一道程序,主持人请出题人验证挑战项目的正确性。
出题人是现任数独国家队的教练。
他的年纪不过才二十七八,身材高挑,温文尔雅,他微笑着出场,在全场的瞩目下说出激动人心的四个字来。
“完全正确。”
整场一瞬间欢呼沸腾了。
明星嘉宾们一同打出15分的项目完成度分。
程意意满分晋级了。
她并不是这一季第一个满分晋级的选手,现场的欢呼却远比第一位晋级选手来得更热烈。
原因简单极了,因为她比第一位晋级的那位男选手好看。
按照《天生我才》的惯例,主持人宣布挑战成功后,嘉宾便要为选手颁发挑战者勋章。
而为程意意颁发勋章的,正是这位数独国家队教练。
其实这位教练的年轻并不算奇怪。因为数独同许多脑力竞技一样,年纪大了便会走下坡路。许多活跃在国际赛场的数独选手,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这位教练便是16岁那年在世锦赛上大放异彩,夺得冠军的。
他二十四岁退役,从此再参赛,也仅仅只作为退役选手返场,一心一意带学生训练。他是个好选手,却更是个好教练。带出来的学生,成绩不逊于他。
他微笑着同程意意握了手,将挑战者勋章交到程意意手上。
“恭喜,其实我出题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过有人能将它盲填成功,你出乎了我的意料。”
“谢谢。”程意意微微欠身,保持微笑致谢。
接过奖章转身,程意意又朝两位科学家评委鞠躬致敬,“谢谢两位教授。”然后又一一向给自己满分的明星评委道谢。
最后向台下的观众欠身,“谢谢大家。”
虽然过程多了波折,但好在结果尚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们意意非常礼貌啊,”主持人笑道,“能给大家分享一下,你闭着眼睛思考的那十分钟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吗?我当时看着时间快到,你还在闭着眼睛,心都快跳出来了…”
程意意抬起话筒,虽然还是笑着,但眼神却认真起来,“其实我当时把整个数独从第一个填列的宫按顺序过了一道,但没有找到最开始出错的地方。我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出错的,心里确实有点儿慌。”
“我们完全没看出来你慌了……”有明星嘉宾笑着接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找到的?”
“大概因为有人在庇佑我吧。”程意意的眼神柔软下来,放大的镜头中,也如一泓澄澈的湖水,美丽得惊人,轻巧地便能在人的心头荡起阵阵涟漪。
……
在电视台呆了长达四五个小时,程意意终于走出了这栋大楼。
雪下得比来时更大了,白茫茫一片已经覆盖了道路两旁的街道,马路上还有扫雪车在不停清理。
她轻松地晃了晃手里的包,却并不怎么觉得冷。
这样的冰天雪地,打车成功的几率不大,好在电视台外便是公交车站,有公交车直达程娴公寓楼下,她便安心地等起公交车来。
不出意外,节目剪辑后会在过年前播放,免得和年后各种各样的贺岁节目撞档。
届时,程意意将会入账一笔六位数的节目出场费,也因此,节目组让她注册微博这点儿小小的要求,她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买房基金的进度条瞬间又往前拉了好大一截。
真是做什么都比搞科研来钱快啊…程意意眨眨眼睛,又将把思绪放回自己课题的进度上来。受伤休年假的这些天空闲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了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也许她太急了,人一急,便容易变得浮躁。
可能冯教授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大发雷霆。
收了年假回去之后,或许她可以将重心放到分析其他物种c2c1所对应的sgrna结构上来,缩短这种sgrna的长度去进行活性实验,或许还能用目的序列的单个碱基突变来降低c2c1剪切活性…
“嘿!”
程意意的思绪正飘远之际,便被人唤了回来,那人笑着问她,“去哪?”
正是刚才给她颁奖的数独国家队教练。
冰天雪地,他实在不忍看见刚刚还接受自己颁奖的女孩在公交车站吹冷风。“我回队里,顺路载你一程。”
程意意本想拒绝他的好意,却不想还未开口,他便看出了她的想法。
笑道,“放心上车吧,94路公交的站点我恰巧都经过。换做其他人我也一样会帮的。”
这个公交车站只有94路车。
不好再拒绝,程意意干脆大大方方上了车。
车内放着轻音乐,又有暖气,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程意意道了谢,和这位教练探讨了几句和数独有关的问题,程娴住的小区便到了。
“我在路口下就好了,”程意意再次道谢。
“不必,和你聊天我也受益许多,希望有机会能真正比一场。”他笑道。
程意意下车,欠了欠身,礼貌目送车开远了,这才回头。
路过小区外的停车位,她的目光落到第一辆车上,动作顿了顿。
这辆车似乎有些眼熟。
落了一层厚重的积雪,不想也知道,车已经停了许久,积雪下隐隐露出黑色的车身来。
车牌a4429。
不对。
程意意走出几步突然站定,新闻上,崇文招待所门口,她就是从这辆迈巴赫里下来的。
这是顾西泽的车。
她回头。
顾西泽不知什么时候下车,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来啦?”程意意笑起来,扯开下巴的围巾。
“为什么不接电话?”顾衍站在原地,面容极力保持平静,眸色却越发深沉。
程意意自然明白他是生气了,笑意也有些绷不住,埋头闷闷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我今天去…就关机了,没有看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她解释的那句说得实在太低,仿佛就只在唇齿间嘟囔一下便咽了回去,他只听到了她的对不起。
大风刮过,短短片刻,她没了围巾遮挡的脸颊便被冻得通红,程意意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她有点儿想看看他的神情,刚抬头,眼睛便被人蒙住了。
她眨了眨眼,是顾西泽的手。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不需要。”顾西泽的声音很低,压抑而隐忍,“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告诉我?”
他不轻易动怒,却总是为她破例。
她似乎有无数的办法轻而易举让他生气。
她关了机,却言笑晏晏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
“我的生日。”程意意的眼睛酸了酸。
顾西泽没有出声,他在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一起林光寺的前面古树下发誓的那一天。”
他们的纪念日。
发誓彼此爱意永存的日子。
那是父亲入狱后的第三年,她上了高三。
离除夕不到七天,学校还在在补课。冰天雪地,他跨过大半个城市,在教室外面等了很久,给她庆生。
她放学的时候,他手脚僵硬,浑身都已经冻得冷冰冰,程意意最怕冷,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大衣上似乎都有了冰碴,冷硬地扎疼了她的脸,然而两颗心却是火热的。
父亲入狱后,除了顾西泽,再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她不想吃蛋糕,红着眼睛,拉着顾西泽去了林光寺。
那里有一棵千年的姻缘树。
她听说过一次,便记在了心上。
顾西泽是无神论者,难以想象他会陪着她做那样幼稚的事情。可他那天确实陪着程意意,一本正经在那颗树下发了誓。
时间已经那样久了,也许拴着他和她名字的红绫早已经风化,湮灭在了帝都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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