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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到永平卫衙署,马上就占了朱高煦平时坐的位置,在公座上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见礼罢,燕王很快就转头看向下首的朱高煦,“朝廷不该削宁王的,高煦用了啥计策?”
朱高煦飞快地琢磨了片刻,他本来不想表现太突出,只消默默地帮助父王便是了……帮燕王也是在帮自己。
但是,既然燕王问起了,如果撒谎也是画蛇添足,万一以后露陷了更麻烦。
人活在世上,当然是要撒谎的;但能说实话的时候,最好还是说实话,简单。这是朱高煦前世的处事习惯。
朱高煦便伸手到怀里、开始掏东西,大堂上在站的一帮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他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绸来,走上前放在燕王跟前的公案上,“父王,这是儿臣从长兴侯耿炳文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那天从真定战阵中下来,儿臣人马疲惫,便把这茬给忘了,当时没交给父王。”
燕王伸手一只手掀开,看了一眼。
朱高煦又道:“皇帝给长兴侯耿炳文的密旨,写得也简单,就用了个‘卿’,换个人也不知道写给谁的。儿臣便叫部下刘瑛去大宁城,用这玩意,轻易就把李泰诱出来了。这可是真东西,李泰不可能看出什么马脚。”
朱高煦说罢,又恍然道:“李泰是个朝廷奸细,老早就派到大宁城做武将了,为的是监视宁王的动静。似乎朝廷在很多藩王那边都派了人的……这得感激金长史,若非金长史给了儿臣许多消息,儿臣初到永平也不知道大宁城的情况。”
朱高煦说罢,转身向金忠一拜,“此事首功,金长史当仁不让!只因李泰是此事中最关键的人物,若非知道他的底细,一切无从办起。”
因为上次请功的事,最后朱高煦和张武是一笑泯恩仇。朱高煦便依葫芦画瓢,也这么替金忠请功,希望能起到点作用。毕竟无缘无故得罪燕王身边的谋士,并不上算……只是无法确定金忠是不是姚广孝、世子那边的人,如果是的话,做什么都没有卵用的!
金忠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燕王,又道,“在下不过是收拾筛选了一番,获取这些消息并非在下之功。”
朱高煦想起金忠送给自己的卷宗乱七八糟,无论记的是什么破事都堆成一团,这还叫“筛选了一番”?他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不过获取关于李泰的情报的人,确实厉害!非得在朝廷内部有人才行。
朱高煦继续对燕王说道:“那李泰被诱骗出来后,当即便被杀了随从,他也被打晕了。儿臣又叫部下假装是宁王的人要杀他!但如果直接说,李泰可能还不会信……所以儿臣让办事的人弄出一些蛛丝马迹,让李泰自己猜!然后故意给李泰机会逃走。
那李泰应该是相信了,不然他就会回到大宁,而不是往东连夜逃命。”
朱高煦稍微顿了顿,道:“在此之前,儿臣又派斥候队的小股人马,悄悄摸到了大宁城周围的一个山村里,先烧抢了一番,驱赶村民逃跑。
同时安排了一个在口音相近的百户,乔装成村民,在逃难的人群里带节奏……便是散布流|言,忽悠那些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百姓,佯称父王带兵到大宁了,煽|动难民往东跑,带到大路上。
后来那李泰逃走,骑着马又是晚上,他只得沿大路跑,便撞见了那群难民。李泰上前盘问了好几个人,本来那些难民就是大宁周围的山民,这个没什么假,那李泰哪能问出纰漏来?于是李泰又相信了!”
朱高煦接着说:“李泰跑到辽王那边后,辽王还派了斥候来看,路上正好遇到那些难民和乔装的百户。辽王的斥候也省事,问了几句话调头就跑了。”
“哈哈……”燕王听罢大笑了一声,“妙!”
朱高煦陪笑道:“辽王正要从海路回京,这下带着李泰回去,在朝廷里能说什么哩?”
金忠也笑道:“难怪皇帝很快就下旨、削了宁王的兵权。既然宁王都反了,朝廷鞭长莫及,至少要夺了宁王的名分,让他号令大宁诸军没那么容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还能泄|愤!”燕王道,“俺那个皇侄,心气儿高得很,哪能容忍宁王如此?”
众人抱拳道:“王爷英明。”
这时燕王站了起来,从公座上走下来,标准的“燕王姿势”用力握住朱高煦的小臂,目光炯炯有神看着他的眼睛:“高煦,你又为父王立了大功!”
朱高煦忙道:“儿臣不敢居功,这些事都赖父王身边众多良臣、做好了充分准备,儿臣所为不过是雕虫小技,利用这些大好准备,用点诡计欺骗了李泰一回而已。”
燕王放开他的手臂,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将双手放到背后,说道:“皇侄削宁王,简直帮了俺大忙!不然俺还真不知、怎么弄来宁王手里那些精锐藩骑!”
一旁的张玉道:“王爷欲收取兀良哈三卫藩骑久矣,宁王麾下的诸卫兵马与三卫藩骑,并不比俺们全部燕军加起来弱!本来在长城北边,一直威胁俺们腹背;若是王爷收取过来,一来一往,俺们燕军实力必得大振!”
邱福不动声色道:“若非高阳王用计,朝廷文武脑子没坏、怎会去动宁王?不管宁王如何按兵不动,朝廷都该想方设计去讨好稳住宁王和大宁诸将才对,宁王不降,至少还能在背后恐|吓俺们!比起把宁王推到这边来便宜了俺们好得多!”
“对,对!”燕王又迈开腿踱步起来,走得比刚才更急,仿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越来越心急火燎,“现在机会极好,赶紧想个方略收取!”
这时朱高煦看燕王心急,便开口道:“儿臣给诸公、诸将军说个山野粗鄙的事儿可好?”
在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说什么破事?不过大伙儿觉得话里有话,便起哄道:“高阳王说来听听。”“俺们洗耳恭听!”
朱高煦微笑着说道:“说的是有个妇人,她家男人身体不好,待她也不好。可妇人正是虎狼年纪,空闺寂寞……正巧妇人的隔壁,住着一个青壮威猛的汉子。”
“哈哈,有戏,妇人勾搭汉子、那不是一搭一个准儿,真是干柴遇到了烈火!”朱能张开血盆大嘴嚷嚷了一声。
朱高煦见大伙儿有兴趣,便摇头道:“不行的。”
“为何?”连邱福也被吊起了兴致。
朱高煦看了邱福一眼,说道:“照咱们大明朝的规矩,妇人主动通|奸,那可是大罪!有被捉奸当场斩杀的危险不说,万一事发弄到官府去,要脱了裤|子打,便是侥幸没被打死,受了辱回去整天被人唾骂,还不得上吊自尽了?
所以哩,妇人一边瞅机会对那汉子眉来眼去,目送秋波;一边又不愿意投怀送抱,几番都是扭捏回绝。”
“曹!”朱能骂道,“这妇人真他娘|的!若是俺,管她愿不愿意,按翻了再说!”
“对了!”朱高煦指着朱能道,“就是要朱将军这样才行。万一事发了,那妇人可以辩称自己是被强|奸的,或许侥幸能脱罪哩?”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燕王忽然“哈哈”大笑。
燕王又指着朱高煦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小子没大没小,屁都不知臭,竟敢说你十七叔是通|奸的妇人!”
“哈哈哈……”大堂上的一众人终于明白过来,顿时哄堂大笑。
朱高煦忙红着脸抱拳道:“儿臣知罪,父王饶了儿臣罢。”
这里大多都是武夫,其实也无所谓的。
朱能笑起来当真可怕,那嘴大得太夸张了!他捧腹一阵,说道:“别说高阳王的话俗了点,那宁王还真是……他都惹怒皇帝了、兵权也被削了,若是回朝能有好果子吃?宁王眼下根本没得选,却还不哭哭啼啼来求王爷,加入靖难大军?!”
燕王也道:“哼……俺早就说宁王善谋,这兄弟真是谋得精!他就等着俺去攻打他,假装不情不愿地跟了四哥俺。万一以后四哥情况不妙,他被捉了回京,肯定要哭诉是被逼无奈,想留条后路,侥幸脱罪!”
“对!王爷说得对……”众人纷纷附和,简直是异口同声。
“罢了!俺便依了他。”燕王转过身来,当机立断道,“明日一早拔营,俺们从刘家口出去,直奔大宁城!”
“末将等得令!”众人纷纷抱拳执军礼。
燕王又看向朱高煦道:“大宁那边没啥稀奇的了,高煦不必跟俺去;这永平府啥都没剩,也不必守了。现在李景隆大军压北平城,俺让道衍辅佐世子只守不出,但北平的兵马终究不多。高煦便先回北平,协助北平诸将守城。”
朱高煦抱拳道:“儿臣领命。”
燕王一挥手道:“等俺从大宁回来,兵强马壮,再收拾李景隆!”
过得一会儿,众人便纷纷告退,各自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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