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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宝林方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方宝林的姿态摆得很低,纵使周琪言语多有冒犯,她虽难堪却似连不忿都没有,这副模样,叫阿妤稍眯起眸子。
下意识地,阿妤转过身,就发现皇上不知何时竟到了她身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阿妤丝毫未慌,她一瘪唇,柳眉轻蹙,似比方宝林还要委屈:
“皇上何时来的?”
她转身,朝封煜走近,服身欲行礼,封煜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扶起她,淡淡敛眸:“刚到。”
封煜扶起阿妤的举动被另外几人看在眼底,方宝林眸色稍暗,又很快垂头,仿若甚么都未看见般。
封煜轻抬眸,扫过跪着的陆才人一眼,转向阿妤:“在说些什么?”
阿妤抚了抚玉簪,从他掌心抽出手来,封煜一顿,眯着眸子看她,就听她娇哼一声,撇嘴道:
“妾身与她们能有什么好说的。”
陆才人脸色忽青忽白,却咬牙不敢吭声。
“既没甚好说的,还不回宫?”
封煜敛眸看向倚在他身侧的女子,他在娴韵宫等了许久不见人,原以为她是请安未散,结果倒好。
阿妤恹恹地耷下眼皮子,瘪着唇,似是情绪不高地应了声好。
封煜稍顿,额角突突地疼,想要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她一这副模样,封煜哪还不知晓她是故意的。
终究,封煜还是无奈添了句:
“若是惹了你不高兴,罚了就是,何必多费口舌。”
阿妤顿时笑了,眉梢扬了抹笑意,甜腻似入人心坎间,她搂住封煜的手臂,故意道:
“妾身若是当真罚了,皇上不心疼?”
封煜看她顿时就变了脸色,想嗤她一句,但还有旁人在,他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只不过,他依旧睨了她眼,没再陪着她闹,而是沉声说了句:“佑儿在宫中等你。”
阿妤眨了眨眸子,有些愣愣的:“皇上怎么知晓佑儿在等妾身?”
稍顿,她似反应过来,侧眸,轻扬了尾音:“皇上刚从娴韵宫过来?”
否则,他怎能知晓佑儿在作甚。
封煜没回答,但阿妤已知晓了答案,也无需他回答。
提起佑儿,阿妤自是没心思浪费在陆才人二人身上,她随意瞥了二人一眼:“陆才人和方宝林以下犯上,便在此跪上三个时辰。”
阿妤撇了撇嘴,若是不罚,她心里是如何都不会舒服的。
话音落下,阿妤眸子一弯,没管陆才人顿时变化的脸色,软声糯糯地问:
“皇上,妾身可罚得重了?”
封煜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自然无法判断她罚得是否重了。
但他懒得因这二人和她争辩,便随意地摇了下头。
陆才人脸色顿时心如死灰,反倒是方宝林一直垂着头,叫人察觉不出什么来。
阿妤不动声色地轻眯起眸子。
快进六月的天甚是闷热,阿妤鼻尖不知何时溢了汗珠,封煜瞥见,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见她还没有回去的心思,顿时多了分不虞:
“回吧。”
她殿内点了冰盆,比这外面凉快许多。
阿妤察觉到他脸色稍沉,顿时噤声,虽不知晓他又怎么了,但极为乖巧地点头,见此,封煜脸色才好看一眼。
阿妤和贤修容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离开。
待二人离开后,陆才人脸色一垮,恨恨地瞪了方宝林一眼。
在一侧,贤修容将这幕看在眼底,她眸色稍暗,刚欲动,就见方宝林抬头,似惊讶她还在一般:
“贤修容不是和钰贵妃一道吗,怎么还在这儿?”
不知是惊讶贤修容还在这儿,还是惊讶钰贵妃和皇上离开、却留下了贤修容。
她话音刚落,贤修容就冷下脸。
方宝林似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忙懊悔地瑟缩了下身子:“妾身嘴笨,贤修容不要生气。”
贤修容轻扯了下嘴角,柔声一字一句道:
“既知晓自己嘴笨,那日后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她虽弯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似凉意浅淡却久久不散。
方宝林微怔,心惊地垂首,不敢再多说一句。
须臾,她察觉到贤修容朝她越走越近,忽地,传来一阵似珠子落地的清脆碰撞声,方宝林一愣,抬起头来,就见滚落一地的珍珠,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陆才人,倏地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她刚欲说话,忽然对上贤修容轻笑着的视线,不知怎得,她顿时噤声,轻悄悄地打了个寒颤。
方宝林察觉到不妙,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贤修容身边的宫人惊讶又心疼地说:
“主子的手链怎么散了?这可是皇上亲赐的!”
陆才人咽了下口水,当初沈氏在行宫时扯断手链,给她的印象太深,如今贤修容重演这幕,她顿时就记了起来。
不过相比较,还是贤修容更狠,连圣赐之物都敢随意破坏。
贤修容敛眸看着一地的珍珠,轻拧起眉,稍自责:“瞧本宫,这毛手毛脚的……”
微顿,她似想起什么,觑向跪在地上的方宝林,柔和地笑了笑:
“素来听说方宝林心细手巧,不知方宝林可愿替本宫将这些珠子找回来?”
方宝林脸色煞白,不待她说话,贤修容不紧不慢地添了句:
“方宝林也知晓,这手链是皇上亲赐,若是没有全部找回来,可就不好了。”
珍珠从高处落地,除了小径路上的,不知有多少滚落进一旁的草丛中。
贤修容此举就是在为难方宝林,在场的几人都知晓,可方宝林却无法拒绝,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愿意。
就在陆才人以为方宝林只能答应下来时,谁知晓,她轻抚着额头,身子轻颤了几下,忽然脸色煞白地晕了过去。
仿若是中了暑。
贤修容稍愣,良久才敛眸轻笑了声,听见声音,陆才人死死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神色。
四周寂静了一瞬,贤修容才抬眸,万分轻柔道:
“贵妃娘娘让她跪三个时辰,那便一刻钟都不能少,来人,把方宝林唤醒。”
陆才人听见有宫人匆匆跑开,她心底狐疑,却不敢抬头看,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腿都跪麻了时,忽地身上被溅了几滴水珠,甚凉,她一惊,忙抬头,就见宫人端着一空盆,冷眼站在一旁。
而躺在地上的方宝林正呛着水,撑着身子爬起来,她浑身湿透,地面上全是水渍,很显然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才人咽了咽口水,默默地跪直了身子,不敢有半分疏忽。
混着一身冰凉的井水,方宝林这下是真的哭了出来,夏日衣裙单薄,这一湿,那点布料就似透明的般,顶着四周小太监的视线,她脸色煞白,如今是真的要晕了过去。
可她不敢晕,怕贤修容待会再叫人泼她一盆水。
方宝林将恨意埋在心底,红着眼看向贤修容,颤着音:“贤、贤修容……你、你怎可……妾身要见皇后!”
贤修容轻笑一声,方宝林顿时僵硬了身子,不知她是何意,贤修容却是根本没管她,对着四周宫人稍颔首,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
方宝林缩着身子,哭得一脸泪痕,待看不见她的身影后,就要起身去找皇后作主。
可她还站起身,就被四周的宫人按住,板着脸,严肃道:
“贵妃娘娘有令,方宝林跪完三个时辰才可离开。”
方宝林红着眼:“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那宫人是娴韵宫留下的,对他来说,贵妃娘娘的命令自然比皇后的重要,当下对方宝林没有丝毫反应。
方宝林四周看了眼,见陆才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顿时心中一凉,不敢再闹腾。
她刚安静下来,就见一宫女捧来玉碗,面无表情地:
“贤修容有令,请方宝林将地上的珍珠一颗不少地寻回,方宝林您请吧。”
方宝林自是不愿的,她有再多的心思,也受不了这明面上的折辱。
待明日消息传遍后宫时,她还有何颜面在后宫生存?
方宝林有没有捡珍珠暂且不知,这处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阿妤耳朵里,彼时,阿妤正和封煜在用膳,闻言,顿时被呛了下,脸色被咳得通红。
封煜拧眉放下木著,稍有不虞道:“怎这般不小心?”
阿妤忙忙冲他摇手,接过他冷脸递来的茶水,抿了两口,待好受些,她才讶然地说:
“妾身就是惊讶贤修容居然动了这么大的怒。”
话音甫落,封煜眸色微闪,不动声色地掩下眸色。
并非是何人,封煜都会将其推向阿妤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贤修容罢了。
他知晓贤修容重情,如淑妃,如小公主,亦如阿妤。
是以,在知晓是淑妃害了她后,才会格外痛恨。
方宝林的挑拨离间算不得高超,贤修容这般性子,又怎会轻拿轻放。
封煜没有一丝惊讶,所以对阿妤的失态有些头疼,眸色稍沉:
“作甚大惊小怪的。”
阿妤被斥了一句,脸色微红,她偏头,悄悄觑了他一眼,试探地问:“皇上不生气?”
封煜有些没反应过来,拧起眉,不解:“朕为何生气?”
阿妤眨了眨眸子,忙摇头,说:“没什么。”
当初在行宫时,沈氏也和贤修容一般,亲自扯了手链,用来折腾那群后妃,但是那些珍珠,却是由沈氏亲自一颗一颗串回去的。
她原以为,皇上对此番行为是不喜的,如今看来,皇上似乎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封煜不知她又在琢磨什么,见她又放下木著,顿时拧起眉,不虞之色明显,冷讽:
“你近日在节食?”
自生产后,阿妤身段恢复得很快,但相对应的,她每日吃得越发少,有时只草草几口,就放下了木著。
封煜不禁在想,他陪着时,她都如此,若是他不陪着,她又是怎样敷衍用膳的?
阿妤被他讽得一愣,许久没听过他这种语气,顿时生了分委屈:
“皇上说什么呢,妾身不是刚用过膳吗?”
他日日盯着,她哪敢疏忽?
封煜听出她话里难忍的情绪,稍顿,压下不虞,沉声说:“朕听宋嬷嬷说,你早膳又未用。”
她几番生子,对身子算不得好,太医说过,她要细心养着,可如今倒好,她连膳都不用,怎能养好身子?
阿妤一怔,没想到他提起这番,觑了眼四周,低低抱怨:
“妾身并非不愿用,但皇上近日吩咐妾身早上喝的药,苦得妾身一日都没甚胃口。”
她说着话,没注意到封煜稍变的脸色,还在娇气地撒娇,带着分不解:“那到底是何药呀,妾身能不能不喝了呀?”
封煜捏住了扳指,只敛眸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对你身子好的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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