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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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下学期,虞鸢课程比起上学期要少,没了那么重的课业压力,绩点也稳定下来了,每天上两节课,随后随着严知行做科研,写写代码。
除此之外,她的空闲时间倒是少见的多了起来,之前她兼职过的家教中心又打电话来联系了,说有不少客户还在锲而不舍的一直等着她回归。
可能是在家从小受到虞楚生耳濡目染的关系,虞鸢当老师当得轻车熟驾,也相当极受欢迎,很多不服管的刺头孩子,都服她管,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
虞鸢下了课,在教室还没走时,就又接到了家教中心的电话。
“之前那个叫孟秋水的孩子你还记得么。”家教中心的老师说,“他家长点名道姓要你过去,继续教他数学,说只要你接,一堂课给你开两千,要多还可以再商量。”
虞鸢被这数字吓到了,“没必要那么多的。”
虽然京州补课市场价钱一路通货膨胀,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么夸张的数字,虞鸢也不觉得自己的课值这么高的价格。
“没办法。”李明莉说,“家长不都是为了孩子嘛,人家家里又不缺这钱,你好好考虑考虑,人家家里对你也一直很关照,有空的话,不如就接下来呗。”
她还迟疑着,“谢谢您,我还是再考虑几天。”
“那等你想好了,打我电话。”李明莉说,“多好的机会,还是建议不要错过哈。”
挂了电话,虞鸢把书本收好,背起书包往外走。
已经到了四月间的时候,料峭的春寒褪去,夜风里已经开始带了暖意,虞鸢在食堂吃了饭,回宿舍,刚拿钥匙打开门,就听到申知楠的大嗓门,“狗男人。”
虞鸢吓了一跳。
“什么破玩意儿。”申知楠脾气急躁,“觉得异国恋就坚持不了了,还想出轨?让他去死吧。”
叶期栩男朋友比他们高一级,已经大四了,基本决定要出国了,最近顺利拿到了英国某大学的offer,本来叶期栩和他出去吃饭,她们都以为是庆功宴,回来却见她恹恹的,眼圈都红着。
“怎么了?”虞鸢轻声细语的问,“我给你泡点喝的。”她见叶期栩苍白的脸色。
“嗯,我说我之后不打算出国,问他异国恋能坚持下来么。”叶期栩有气无力的说,“他还打算读博,这么算下来,至少得异国恋三四年,我问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不出轨,他说可能不能。”
余柠,“……那他还怪实诚,说了至少不浪费你时间了。”
“男的本来就没几个不想出轨的。”余柠说,“我们学校那个沈教授的讲座你们通过没有,讲性学研究的,说男人本性就是想出轨。”
申知楠,“?”
“那我对男人绝望了哦。”她说,“一辈子单身算了。”
她们宿舍虽然来自五湖四海,甚至没有一个相同是在相同的省份,但是意外的投缘,快三年下来,宿舍和和睦睦,基本没吵过架,她们四个都是独生女,没有姐妹,感情比起亲的也差不去多少了,还拿了三年的京大和谐宿舍奖。
所以眼下,叶期栩受了委屈,余柠和申知楠把她男朋友骂成了渣子。
虞鸢对这方面向来没有发言权,只能默默不语,默默的给叶期栩泡奶茶。
“反正男人本质就这样。”余柠说,“大的小的都一样,对了,你们看,之前一直来找鸢鸢的那个漂亮弟弟……最近,不是也不怎么出现了?”
“是哦。”申知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忙,还是找到女朋友了?”
那少年以前多黏虞鸢,她们都是知道的,恨不得直接把她抢回去,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了,现在居然可以憋这么久。
虞鸢没想到这话题也能扯到谢星朝身上去。
她默默拿过来叶期栩杯子,撕开奶茶包装,倒了热水冲开,带着咸味的鲜香奶茶的味道迅速在室内扩散开来,乳白乳白的。
“真交女朋友了?”叶期栩接过奶茶,居然也问了一句。
她能看出来,那小奶狗就是喜欢虞鸢的,而且喜欢得很深,怎么舍得就这么移情别恋。
虞鸢摇头,半晌,“过年的时候,我们闹了点不愉快。”
“你们还会闹不愉快?”
虞鸢,“……”
她难以启齿,和她们说不明白这不愉快到底是什么。
余柠猜,“吵架了?”
申知楠,“怎么可能吵架,我和你们说,那弟弟别的不说,宠姐第一名,根本不可能吵得起来。”
虞鸢耳尖有些发热,“不是。”
“没什么事情。”她说,“他最近学习忙,要在上面多花些时间。”
虞鸢性格认真又上进,对学习一贯看得很重,这个回答倒是也有合理的地方。
“那你后天出去吃饭,不是和谢星朝去?”申知楠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我以为肯定是他呢。”
虞鸢往书包外掏平板的动作僵了一僵。
“……”
“丁蕴玉?”余柠皱眉,她没听过这名字。
“丁蕴玉又是谁啊?这一个寒假没见,我到底缺了多少课?”
虞鸢只好说,“是我的高中同学,在临大。”
“那不是门当户对啊。”余柠问,“他学啥啊?”
“计算机。”
“潜力股。”余柠评价,“学好了点,一毕业,估计就很能赚了吧。”
虞鸢,“……”
最近美赛出结果,虞鸢他们组得了,丁蕴玉过程中出了很多力,但是美赛不允许跨校组队,他们也没法把丁蕴玉名字加进去。
所以,结果出来后,虞鸢转发给了丁蕴玉,向他道谢。
“请你吃顿庆功宴吧。”丁蕴玉回复,“这次我请。”
虞鸢想说不用了。
“没事。”他心平气和的回复,“一顿饭,还是可以请得起的,不然上次白吃你一顿了。”
虞鸢想起了高中时那件事情,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伤他自尊,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申知楠慢吞吞道,“那也行吧,你喜欢也行。”
叶期栩意识到不对,“诶,怎么回事?知楠你见过这个丁蕴玉?”她现在倒是从和男朋友吵架的阴影里完全出来了,开始追问虞鸢的八卦。
申知楠说,“算是见过一次吧,见他给鸢鸢送资料。”
余柠忙问,“长得咋样?”
“还挺好看的,蛮秀气。”申知楠说,“当然咯,没弟弟好看。”
丁蕴玉和谢星朝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说实话,丁蕴玉其实很符合虞鸢对未来理想的男友或者丈夫的想象,清秀文雅,不会过于醒目,她对异性外貌也并不挑剔,只要看着合眼缘,舒服便好。
不过,虞鸢自己也从没想过去把他们两放在一个位置比较,更加没有想过他们谁更好看这件事情。
不如说,谢星朝的漂亮,也要多亏了她身边这些人,一而再再三的提起,她才开始缓慢的意识到。
不然,对她而言,谢星朝就是谢星朝,即使好看,也就是孩提时代那样,惹人怜爱的孩子模样。
“但我觉得吧。”申知楠说,“他虽然看着蛮适合你的,就是……”
“但我觉得你们属于那种,俩人认识,假设,我说假设——你们一直都单身,到了三十岁或者什么时候,你们觉得需要结婚了,然后就会一拍即合,觉得和对方是个结婚的好选择,然后就在一起。”
“那不就是凑合过日子的美化版说法?”余柠吐槽。
“我觉得鸢鸢需要个热情的。”余柠拖长了声音,“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虞鸢就是标准的外热内冷,想要融化冰山,让她也尝到心动,动情的感觉,尝到爱情的滋味,只有炽热如火的痴情与热情,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柔男生是肯定无法做到的。
“但弟弟长这么好看,这么热情,她都不动心啊。”申知楠说。
虞鸢,“……”她抿了抿唇,“星朝没那意思。”
宿舍安静了一瞬。
虞鸢说,“他只是和人沟通太少,又是这年龄。”
叶期栩缓缓说,“那假设他有这意思,你怎么办?”
虞鸢沉默了。
她站起身,没有直接回答,“我去洗澡。”
她无法接受。
这么长久下来,和谢星朝相处,她没有过杂念,他比她小了三岁还多,虞鸢从小疼爱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疼爱,她无法拿看待男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何况,假如她和谢星朝真的有什么,她周围人怎么接受?
沈琴和虞楚生会怎么想?谢家人又会怎么想?
她不想拿自己比他多长的年龄和阅历去绑架他。
他们当姐弟就好了。
就算谢星朝真的误入歧途了——虞鸢并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等他再长大一些,见过了更多跟好的人,自然不会再沉溺于此。
虞鸢生活其实一贯简单,和解数学题一样,一是一,二是二,写程序也是,只要设定好了,没有bug,就可以按照预定的轨迹运行下去。
可是谢星朝不一样,他是活生生的,那么热情又鲜活,虞鸢只能选择逃避。
开学这一个多月来,她见到谢星朝的次数,比之前少了不少。
她有意回避,他看出了她的回避,也并不再像之前那般每日出现。
虞鸢这时才意识到,他以前有多黏他,每天的微信,电话,见面,潮水褪去,一切回归空白,她才发现,过往的生活里,不知不觉里,已经全是他的痕迹。
那条要送谢星朝的围巾,随着天气的回暖,也就这么一直尘封在了柜子里。
他们关系逐渐回温,保持在了安全界限之内。
倒是谢星朝的舍友,徐小鸥,他这学期选修了严知行的一节课,严知行叫虞鸢帮他做了不少班助的事情,一来二去,虞鸢见到徐小鸥倒是不少。
这天下课后,虞鸢去给他们分发小测试卷。
徐小鸥和她打招呼,“师姐好。”
“考得不错。”虞鸢把他的卷子给他。
“谢谢。”徐小鸥双手接过,放进书包,门口蹿过来另外一个黑皮肤男生,嚷嚷道,“徐小鸥你快点,不然赶不上食堂饭点了,还要给谢哥带一份。”
“哦,好。”徐小鸥动作加快了,“马上。”
“赶紧的赶紧的,我怕赶不上,回宿舍他又走了,我怕他饿死在路上了。”
虞鸢抱着那一摞试卷。
她认出,这个男生,瘦了不少——但是眉眼依稀似曾相识的。
是谢星朝的另一个舍友唐光远。
虞鸢垂下眼,见他们快离开了,终于还是问了,“星朝……现在经常不回宿舍么?”
“啊?”徐小鸥显然不知道虞鸢会这么问他。
毕竟,关于自己的事情,谢星朝什么都和她说,知无不言。
想了下她的问题,徐小鸥后知后觉意识到,虞鸢是不是可能误会了什么。
“他在宿舍不多,但是出去也是上课,要不是就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徐小鸥忙说,“师姐,他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学期,唐光远对谢星朝也很有改观。
以前,他其实看不太惯谢星朝,以前只觉得他公子哥习性,且高傲看不来人,现在,他发现,是他想岔了。
谢星朝其实没他们想象的在意这么多,也没多少少爷脾气,只是和他们说话时,显然懒得过多计较,习惯了直来直去,有时候才会被误会。
唐光远才发现了他很多优点,比如,率直,聪明,很大方,而且他真的认真起来,做出的课业成果,比他们都要好得多。
“这么忙?”虞鸢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谢星朝和她偶尔的联系里,并没有提及这些。
“他周末还在修金融双学位的课。”徐小鸥点头,神情很佩服,“是真的很忙,从早上忙到晚上。”
平时吃饭就在食堂,睡觉就在宿舍,活得糙极了。
听到这里,虞鸢心里五味杂陈,虞鸢记起他说过,最开始报的专业是金融,可是被调剂到了地球物理。
她很愧疚,这么久过去了,她甚至都没再找谢星朝谈过这个话题,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关心他。
她想了很多,包括这个新年,他来时那么高兴,可是,她狠心告诉他,不走,她就再也不见他了。
女孩闭了闭眼,她很难受。
虞鸢晚上也没课了,徐小鸥和唐光远和她告别后,朝着一食堂方向走去了。
虞鸢站在指路牌旁,安静站了很久,她提步,也朝一食堂方向走去。
暮色里,微风拂动了树影。
少年骑车经过,白衬衫,单肩背着包,黑发白肤,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了,露出一双凛如星子的眼睛。
“……鸢鸢?”他在食堂门口停下车时,虞鸢已经躲避不及,俩人对了个正着。
……
因为离宿舍近,虞鸢以前经常来一食堂吃饭,但是,后来,为了避免偶遇到他,虞鸢就换了地方吃法。
再后来,她想开了一点,再去一食堂,也从没遇到过谢星朝,于是也就慢慢恢复了以前的习惯。
现在既然遇都遇到了,她也不至于矫情到要扭头就走。
唐光远和徐小鸥已经在食堂了,徐小鸥朝他招手,“星朝,这里。”
四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唐光远以前很胖,吃得最多,大碗米饭,排骨,肉丸子,风卷残云一样,徐小鸥看着瘦小,食量其实也不少,两个肉菜一个素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没剩。
谢星朝是他们三个里最高的,可是,他打饭很少,是她平时都能吃下的二两米饭,一些白菜,一碗清淡的海带排骨汤,再没拿的了。
而且虞鸢知道他不会吃那些排骨,也是他从小的一个怪癖了,喜欢喝各种排骨汤,却从不吃里面的排骨。
对于一个十□□岁的男生来说,这些饭菜,塞牙缝估计都不够。
谢星朝小时候,其实有些挑嘴,他对吃饭和睡觉的环境其实都挑剔,如果不合适,他虽然不说,但是会明显的吃得少睡不好。
“星朝。”虞鸢放下了筷子,“你不再多吃点?”
那双温柔的深茶色眼瞳,时隔了这么久,再度这么看着他,满满是担忧。
初春的时候,她穿着浅米色的针织毛衣,袖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头发长长了不少,被她挽在耳侧,丰实柔顺的发丝,黑色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蜜色光泽。
身上的色调似乎都是暖的。
只是,永远对他那么冷。
她的暖,都给了谁?
“不怎么吃得下。”他说,对她笑了笑,“最近胃口不太好。”
上次见面时,虞鸢就觉得他瘦了,他模样依旧很漂亮,只是那种孩子气的天真,已经被完完全全,小心的敛去。
少年神情比以前沉静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瘦了后在外貌上显出的不同,还是因为心态的遽然改变。
虞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像是心尖在被谁一下下掐着,这种感觉很幽微,无法摆脱,也无法形容。
他不怎么说话,唐光远和徐小鸥聊着,他把饭菜吃完,背上书包,去放盘子了。
一顿饭,她也食之无味,根本没吃多少,一直心不在焉的想着他的饭菜。
离开食堂,外头夜幕沉了下去,虞鸢听到,身后有轮胎滚过地面,压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她回头。
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少年推着车,没骑,不知道这么跟了多久。
见她回头看着他,他缓缓垂下眼,像做错事被抓包了一样,少年抿了下唇,跨上车准备离开。
她却拦住了他,女孩沉默了很久,“星朝,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推着车,虞鸢走在他身侧。
京大校园移栽了樱花树,只是水土不服,春日的时候,雪白的梨花是校园的主角,如花似雪,簇簇晶莹锦簇。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侧脸,又像是有些陌生,他衬衫扣子没完全系好,依稀可以看到微微凹陷下去的锁骨线条,春日里,万物生长,连着他身上那股子蓬勃的少年气。
梨花一般,青涩的盛开在树梢。
只待人摘携,待那个心底的人。
只可惜,那人弃之如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下周,我有训练赛。”他说,“社团的。”
虞鸢记得,还是是他刚入学的时候,她强行要他去参加的社团,现在她没再强求,徐小鸥又说他那么忙,虞鸢以为,他早就不参加社团活动了。
“篮球我会一点。”他说,“棒球我也会一点。”
“可以让人去看。”少年垂着长睫,“会有人来看。”
“什么人?”
“哥们,家人,爱打球的,女……”说到这几个字时,少年声音低了点,把后半截咽了回去,“没什么。”
虞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朋友少,家人,他家人从不会陪伴他,从小到大,他的生活,他的成就,他的落寞,都没人关心,一切家人本该给予的所有温情,他都没有得到过。
他说,“我知道,你很忙。”少年声音有些哑,带着淡淡的鼻音。
他只是她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在她心里,又能占多少角落呢?
既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爱他。
他还是爱她,疯了一样的爱。
这段时间,他晚上经常梦到她,他录了她的声音,保存了她的衣物与房间,保留了她的气息,抚摸与触碰,放纵自己和她肆意亲密与缠绵。
夜幕里,少年侧脸模糊,刻意隐去了自己神情。
虞鸢对他何其熟悉,她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心里酥软,实在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当他还是个孩子吧,需要陪伴和鼓励的孩子。
“星朝。”女孩侧过脸,面庞白玉一般,温柔皎然,轻声叫出了他名字,“我去看你打球,这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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