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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雨又下了起来,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琉璃瓦上,反倒显得皇宫越发空旷。
这几天下来,阿措实在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是难以言喻的疲累。
她这边才趴在元珣床边迷迷糊糊的睡了的一会儿,就被骤然响起的雨声给惊醒了。曾几何时,她的睡眠很是安稳,莫说下雨,打雷都不一定能将她吵醒。
醒过来第一件事,她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元珣,见他还在身边,稍稍安定一些。
元珣就那样安静的躺着,双眸紧闭,鼻梁高挺,若不是呼吸实在太过微弱,与睡着无异。
阿措伸出小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淋了雨再加上受了伤,他上半夜就发起高烧来。她好不容易喂他喝了一碗汤药,他的热度才退了一些。
阿措撑着身子站起来,又去拧了块凉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
小荷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劝道,“主子,你都守了大半夜了,要不你先下去歇歇吧,这里奴婢们守着便是。要是你也累倒了,那可怎么办呀。”
阿措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在旁边趴着睡也是一样的。等他退了烧,我再休息。”
闻言,小荷忍不住叹气。她知道自家主子瞧着温和,内心却是倔强的,便也不再多说,默默地退下了。
阿措灌了一大杯凉水,困意也减少了点。
重新坐到床边,她握着元珣的手。
他的手冰凉的让人害怕,她只好拉着他的手放在脸侧,一边替他暖着,一边轻声喃喃道,“陛下,长公主去扬州找解药了,七天之后就会回来,你再坚持一下,等解药来了,你就能恢复……下个月长公主就要大婚了,你好起来了,咱们一起为她祝贺。”
“还有孩子们,晚些时候奶娘将孩子抱来了,他们见到我一直哭一直哭,我知道他们是在担心你。阿麒和皎皎还伸手摸了摸你的脸,你能感受到吗?他们也期盼你快快好起来呢,再过三个月,他们就一岁了,能学说话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听他们叫你父皇吗?”
阿措越说越伤心,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下,她小声抽噎着,“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不然我要生气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拼尽一身修为,我也要救你。”
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雨渐渐地停了,外面的天也泛着鱼肚白。
宫门一开,陈暮云便赶了过来,耐心劝了阿措许久,最后还搬出沈老太太,“姑祖母听说了这事,哭的眼睛都肿了,要不是我们拦着,她怕是要爬进宫陪你。小表妹,我们知道你担心陛下,可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呀。”
陈暮云昨天也没闲着,回府安置好小蝶母女,便带兵继续搜查全城,一直忙到今早。回府换了身衣服,就风尘仆仆的进宫求见。
见陈暮云拧着眉头,一副忧心模样,阿措也不忍让他们担心,颔首道,“好,那我去睡一觉。表姐,祖母那边还拜托你们多照顾着点。”
陈暮云颔首,“这你放心,我祖母和伯母们这几日就住在沈宅陪着她老人家。”
阿措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来,沉默片刻,又想起什么,问道,“乱党首领荀礼……还有他身边那个叫慕青的女人,他们怎么样了?”
“昨天就死了,尸体跟其余乱党堆在一块。”陈暮云顿了顿,见阿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唤一声,“小表妹?”
阿措回过神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向陈暮云,柔声道,“我觉得就那样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陈暮云一怔。
只听阿措神情认真,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他们把陛下害成这样,哪里还有资格留全尸呢。表姐,我可以下懿旨,把他们千刀万剐,然后把脑袋挂在城门示众么?”
“这……”陈暮云迎上阿措那双平静,却依旧清澈的眼眸,心头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心目中的小表妹永远是温温柔柔,单纯无暇的,可如今眼前的小表妹,好像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虽说这样处置乱党无可厚非,但这话从皇帝或长公主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很正常,从小表妹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诧异。
见阿措还等着她的回应,陈暮云抿唇道,“嗯,既然你这样吩咐了,那我等会便去一趟刑部,让他们按你说的办。”
“嗯。”阿措浅浅一笑。
陈暮云想了想,小表妹大概是被这些天的事给刺激到了,才会这般。
她眸中透着心疼,伸手拍了下阿措的肩膀,眉眼间满是温柔暖意,“你别太着急,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措重重点了下头,“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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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御医靠着各种名贵药材及针灸术,维持着陛下的性命。
三天过后,御医们就没辙了,只能仰仗皇后。
但御医心中还是抱着很大怀疑的,毕竟皇后这么个十七岁不到的小姑娘,难不成医术比整个太医院都高?
往下的四天,皇后每天单独跟陛下相处一个时辰,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令人惊叹的是,陛下竟然真的活下来了,甚至气色比前三天还好了一些。
只是皇后的状态越来越差,每次从寝宫出来,都要回去休息很久,最后一天,累的连路都走不动,还是让人抬回床榻的。
众人心中各有揣测,有猜皇后是不是有什么妖术,亦或是她们沈家有什么不可外传的独家秘笈?但不管怎样,陛下能活下来,那就是最好的。
等待解药的七天,是整个皇宫最难熬的七天,莫说阿措和御医他们了,就连普通的宫人都觉得宫中气氛压抑,像是心口堵着一块石头般,气都喘不顺。
终于,在第七天的晚上,长公主总算回来了。
夜色朦胧中,长公主带着一位身着黑袍的女人,径直来到紫宸宫。
阿措听闻长公主回来的消息,早早就在殿外等着。
见到一脸疲累风尘的长公主时,她连忙迎上去,“阿姐你回来!”
长公主瘦了,也晒黑不少,眼窝深陷,眼下泛着乌青,一看便知她许久没有睡个好觉。
长公主原本以为自己这副样子就够憔悴了,不曾想看到阿措时,她心中咯噔一下,不由错愕道,“阿措,你,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只见惶惶灯光之下,面前的小姑娘消瘦了一大圈,脸色发白,眉眼间笼着一层乌青,看上去病病殃殃,风一吹就要倒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毒的人是她。
阿措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似是不愿多说,只勉力一笑,“阿姐,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睡好。”
她想起正事,视线越过长公主,落在她身后垂着脑袋的黑袍人身上,“阿姐,这位便是昭妃娘娘的堂妹吧?这位姑娘,谢谢你愿意赶来帮忙。”
长公主抿了抿唇,轻声道,“走,先进去说罢。”
几人一起进屋,长公主将闲杂人等屏退,只留了两位御医,和小桃小荷、常喜等人伺候。
走进大殿后,那黑袍女人缓缓摘下宽大的兜帽,徐徐抬起头来。
明亮的光线下,那张端丽芳华的熟悉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讶然道,“昭、昭妃娘娘?”
黑袍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前的昭妃,如今的赵清宁。
她眉眼间是淡然自若的神色,看向面前惊诧的阿措,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皇后娘娘,许久没见。”
阿措心头满是震惊,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轻声道,“阿措,我等会跟你慢慢解释,先让清宁给阿珣解毒吧。”
“对,解毒!”阿措忙不迭点头,引着赵清宁到床榻之前。
赵清宁看着床榻上的元珣,不动声色的抿了下唇。
两年不见,他的容貌好像没什么改变,但这般气息奄奄的嗯样子,不自觉让她想到了多年前。
那回他中了毒,也是这般,等着她来送解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一幕,还真是造化弄人。
只是这时,再看这个曾经让她疯狂爱慕的男人,她的心却无比平静——
从扬州赶来的一路上,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再次见到他会是个什么心情?但她没料到竟会这般的平静,仿佛对待来医馆求治的寻常病人一般。
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吧。
她这般想着,也不再耽误时间,开始替他解起毒来。
长公主和阿措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生怕打扰了清宁的治疗。
只见赵清宁拿出一颗丹药,将那丹药碾碎,用开水冲开,给元珣服下。接着,她又拿出银针扎破元珣的十根手指,一点一点的,他的指尖沁出黑色的血珠来。
这是个极其专注又需要耐心的话,不多时,赵清宁光洁的额头上便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约莫半盏茶功夫,就逼出了一小碗黑血。
眼见着指尖的鲜血成了红色,赵清宁又替元珣把了一下脉象,见原本虚弱的心脉逐渐变强,不由得松了口气。
“清宁,怎么样?阿珣他没事了吧?”长公主迫不及待追问道。
“嗯,体内大部分毒都排了出来,现在只等他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应当会醒来。”赵清宁拿帕子擦了擦汗,接过小荷递来的茶杯,润了润嗓子。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清宁,真是多谢你了。”长公主一脸感激道。
阿措也是双眸通红,闪着喜悦的泪花,深深的看向赵清宁,无比真挚道,“多谢,真的多谢你……”
赵清宁轻笑一下,“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你争取出足够的时间,我也来不及救人。”
阿措眸光缱绻的看了眼气色有所好转的元珣,勾了下嘴唇,“这都是我该做的。”
又交代了几句调养事项后,赵清宁便要告辞了。
她如今的身份再出现在宫中不方便,所以一袭黑袍随着长公主来,又一袭黑袍随着长公主离开了。
阿措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外,看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多谢。
再次回屋,看到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元珣,她心里那根弦一松,虚弱的趴倒在他的手边,轻轻闭上了眼。
这七天,她太累了……
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一晚,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没来得及救活元珣,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太过深刻,她崩溃的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头上,温柔的揉了下她的发。
阿措一怔,缓缓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深邃温和的灰青色眼眸,他露出个虚弱却又温柔的笑,哑着声音道,“小傻子,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