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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辰时已近,顾晏惜竖起耳朵听着月亮门那边的动静。
当看到花芷穿着那件火红狐皮领子的大氅不疾不徐的款款行来时,顾晏惜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唇角,论守时,很多男人都不及她。
“可缓过来了?”待她走近,顾晏惜问。
花芷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衡,但是脸上却半点不显,只是点头,“多谢惦念,已经缓过来了。”
不止是祖母的过世,还包括她这一趟北地之行带来的疲惫,都缓过来了。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才从北地回来连歇息都不曾又马不停蹄的忙活祖母后事,这个人却记得她这一路回来的不轻松。
花芷垂下视线,掩下其中的波光潋潋。
“先去上课了,陆先生自便。”
顾晏惜避至一边目送她入了族学,瘦削的背影让他皱眉,往北地跑一趟本就瘦了些,这段时日忙下来看着又瘦了。
想着她还得守一年的孝,顾晏惜决定回去后再去信催上一催,有芍药跟在她身边自己能放心些,而且他还能借芍药之手从库房里拿些好东西过来,花芷从来对对她好的人没办法,芍药就是她没办法的人之一。
顾晏惜走向另一端已经准备好的家丁,边想,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一进入腊月,日子就好像过得更快了,花家虽然还在守孝期,该置办的东西也都一一开始置办,白绸撤去,老夫人存在的痕迹一点点淡去,丧事完了的同时家族的交接也完成了,没有掀起一丁点波澜。
花辛三姐妹往花芷这儿来得越来越勤,她们隐隐较着劲,都想比另外两人做得更好,适当的竞争是好事,花芷看在眼里也不打破这种平衡,有错的各打五十大板,做得好的表扬一番,力图一碗水端平,原本以为能得到一点特殊对待的花蓉也只得更加用心做事。
花芷虽然表现强势,但她行事极有章程,不会过份干涉各自院里的事,这让花家人安心,也就更加拥戴她。
听从她的安排做自己该做的,也知道自己将得到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别人家说不好,花家需要的却正是这样一个当家人。
看小姐放下笔,抱夏忙拧了热帕子来捂住小姐的手并轻轻按揉,握笔久了,天又冷,小姐的手都僵住了。
苏嬷嬷轻轻吹干墨迹,把长长的纸张拿起来小心的放到一边,大姑娘并不会将孝道挂在嘴里,可做的事从来都不少,不但每天都会为老夫人抄一份地藏经,有时间还会念上一念,比谁都上心。
“瞧着二姑母的伤好些了,楚大夫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全好?带着那一身伤三姨奶奶那一屋怕是要过不好年。”
“老奴问过,楚大夫说怕是没办法这么点时间就完全好了,总归家里不会有什么外客来,捂着些就是,吃团圆饭的时候抹点脂粉也就差不多遮住了。”
苏嬷嬷用热水泡热了手,又用力搓了搓,轻重适宜的给花芷按揉肩膀,她侍候老夫人一辈子,这手本事自不是几个丫鬟能比的,酸酸麻麻的感觉过后,花芷觉得肩膀松泛了许多。
“去把徐杰叫来吧。”
抱夏脆声应是,脚步轻快的出了屋,徐杰都求她好多回了,可她才被迎春收拾过,哪敢再在小姐面前胡乱开口,好在小姐自己也是惦记着的。
徐杰来得飞快。
“京中有没有哪些客栈饭庄是和花家有旧的?确切的说是和我四叔有旧。”
“这个小的知道一点,但四老爷身边侍候的人应该知道得更多,大姑娘不如叫一个过来问问?”
“倒也是,刘香,你去趟四婶那里,把因由和她说说,让她指派个熟悉这事的人过来。”
“是。”
等人的时候花芷便问了问庄子上的情况。
“把那些柑橘都处理好后小的就做主把作坊里请的庄户都放出去了,小的还和他们约好明年如果还做会继续找他们。”
“刘江也放出去了?”
徐杰讶然,“刘江不是已经签了死契了?”
签死契了?花芷看向抱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抱夏一脸茫然,“是签了死契,迎春没和您说?”
花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只怕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了,倒不是有意瞒着她,就不知是管理混乱还是最近太忙大家都给忘了,她更倾向于第一个。
“回头你们自己去弄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能再有下次。”
向来得到小姐诸多信任的抱夏羞愧难掩,“是奴婢们的错,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花芷也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向徐杰道:“你给刘齐刘江带句话,作坊是我弄出来的,我不会丢下不管,地窖里的罐头需得好些看护,不能出了差错。”
“是。”
正说着话,刘香领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进来,“小姐,这是杜成,之前是帮四老爷跑腿办事的。”
花芷微微点头,四婶懂她,她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杜成,你可知道京中哪些客栈饭庄和四叔有旧?”
“小的知道,京中有名的云来酒楼就是四老爷的好友白铭夏白公子家的。”
“那人在花家出事后是什么态度?”
“白公子派人送来一张二千两的银票,还让下人带话说如果有事可以去酒楼寻他,只要他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帮,四夫人只说收下心意,银票退了回去。”
也就是说这人并没有在花家一出事就划清界线,还承诺愿意帮忙,足可见其人品,这样的人可合作。
“你去一趟,就说花家女欲和他谈一笔买卖,请他抽空一见。”
小姐亲自去见一个外男?杜成下意识的看向屋里年纪最大的。
苏嬷嬷却垂下视线,她向来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不论大姑娘做何决定,她只需听从便好。
徐杰犹豫着道:“不知小的能不能替您走一趟?”
“他不会见你。”明白点说就是你一个下人不够资格和他面谈,与其消费四叔和他人的交情,她更愿意给出利益和人银货两讫,平白得了人家的总归是拿人手短,这世间人情最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