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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江把总的解说,不禁又惊又喜。杨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怪异的情景,心中也觉得十分好笑。
一阵骚动后,鞑子兵开始在一名将领的指挥下拥过去要将那门大炮翻过来,杨凌见状立即喊道:“不要看了,趁此良机,王大人赶快带人组织百姓出城。快快,过来几个人,赶快把马驿丞和受伤的士兵救出来”。
江彬一听也才省起现在生死攸关,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他急忙转回身来大喊:“炮手呢?还有活的吗?赶快架起咱们的大炮,把鞑子的大炮轰掉”。
城楼上立时忙活起来,幸好闵大人刚刚被抬下二楼,否则方才这一炮中已然送命。此时他算是最幸福的人了,身为鸡鸣驿最高首脑,单骑冲入敌阵,一刀摘下小王子伯颜猛可小儿子的脑袋,然后丢下一个烂摊子让别人收拾。
王主簿令人抬着闵知县,和一帮乡绅急急忙忙冲下城去,杨凌和刘巡检招呼过来十多个士兵连扒带刨,从瓦砾堆中向外救人。好一会儿功夫,他们从碎砖破瓦中拖出五六个人来,除了一个被活活砸死,其他的人幸好都没有生命大碍。
可是原本站在楼口指挥乡绅向外撤的马驿丞,被扒拉出脑袋后抱着他的肩膀一通拽,他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待杨凌等人将他身上的碎砖瓦清理干净,众人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气,一根副梁正砸在马驿丞的小肚子上,下身一片血肉模糊,人已经断了气了。
那边江彬从残兵之中好不容易找出几个会用火炮的,可惜三个主操炮手已经有两个在刚才的守城肉搏战中丧命,只剩下一个受了伤的,还是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他本来胁下挨了一刀,现在又被砖头砸破了头,江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叫人硬将满脸是血的他扶上了炮台。
操炮手晕头晕脑的指挥副手调整大炮的角度,一炮轰出,炮弹在距离那门大炮十多丈远的地方爆炸了,虽没对那门大炮造成任何伤害,可是也轰死十多个鞑子,那些正手忙脚乱装填炮弹、zha药的鞑子顿时也慌了起来。
那时大炮上还没有发明瞄准具,全凭炮手凭经验肉眼判断,方才能一炮将鞑子的战车击得粉碎,全因那个庞然大物距离已经十分近了,而且用的是平射。可是现在对方远在三箭地外竖起了大炮,就算平时最好的水平,也未必能那么准确地击中对方,更何况操炮手目前这种状态,而且采用的是曲射。
江彬原也没指望他能一炮轰掉对方的大炮,立即命人将三门大炮全部装弹待射,然后让人搀着操炮手逐个进行校准,又是接连两炮,结果一弹射得近了,白白浪费了炮弹,一弹又射得远了,在鞑子群中开了花。
黄县丞、杨凌、江彬等人站在瞭望口急得双手都能攥出汗来,可是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杨凌头一次痛恨起自已的保险职业来,如果当初自已是一名炮兵......唉,做炮兵怕也玩不好这种原始大炮!
这时鞑子架设起来的大炮旁那十几个人忽然跳上马转身就跑,杨凌等人眼看着大炮炮口轰鸣着喷出一道火焰,同时原地腾起一大团浓烟,炮身在浓烟中腾空而起,又重重地跌落下去。
杨凌等人只觉得巨响中脚下震动了一下,然后再无声息,大家惊诧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莫名其妙:炮弹呢?城头上没有一处发生爆炸,炮弹怎么没了影儿?
江彬干笑两声道:“鞑子再蠢,也不会连炮弹都忘了放吧?”他虽在说笑,心中却充满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脸上的笑容十分牵强。
杨凌还未搭话,忽然城下传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声潮,,那是鞑靼兵的欢呼声。向城下一望,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中,刀枪并举如林。
杨凌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神霍地对上了江彬的目光,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寒意和恐惧,他们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城门!”
鞑子这平射的一炮,将木制的城门轰开了,残破不全的两扇城门半敞着,还在徐徐冒着青烟。城头上的人都呆若木鸡,千百铁骑正蜂拥着向前冲过来,鸡鸣驿失守了。
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掩盖了城头上一些惊慌失措、已完全失去斗志的士兵和民壮的喊叫声,杨凌默默地回过头,搜寻的视线迎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双眸子,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和留恋,杨凌忽然觉得这眼眸是那么熟悉,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样一双眸子深情地凝视着自已,或许自已这段匆匆的缘份,确实有着一段前世的缘吧,那么来世呢,彼此还能再见么?
匆匆美梦奈何天,爱到深处了无怨......,这一刻,他心中充满着对生的眷恋和对未知的恐惧,然而他的心中只有这些感觉,却什么也来不及去想了,意识已陷于停顿,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一张狰狞的鬼脸无比突兀地出现在杨凌的面前,遮住了幼娘的身影。那张鬼脸上沾着斑斑点点的鲜血,呲着一张大嘴,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声音,他拼命地摇着杨凌的肩膀,疯狂地大笑:“来了,哈哈,终于来了,哈哈哈哈......”
好大的力气,杨凌被摇得都快吐了,他猛地把和自已跳贴面舞的鬼脸狠狠地推开,焦距回到了正常的距离,这才看清那张脸是江彬,由于兴奋,江彬那张原本很白晰的面孔胀成了血红色,脸上的肌肉失控的扭曲着。
被杨凌一把推开,他毫无不豫之色,仍然手舞足蹈地狂笑:“来了,哈哈哈,吉人自有天相,永宁参将来了!”
杨凌一怔,这才听到一阵密集的炒豆似的枪声,代闵县令处理了那么久的政务,他当然听得懂江彬的话,宣化边军设总兵一人,副总兵一人,下辖七名参将,永宁参将就是负责怀来一带防务的将军。
大喜大悲的急剧起伏,让他的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韩幼娘已经跑到他的面前,杨凌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幸福得浑身发抖。
韩幼娘扶着他转向城墙时,他的双腿还在打晃儿,就象喝了二斤老白干儿似的。城下的鞑子兵已经冲进了一箭之地内,可是城门内也拥出了大批的官兵,最前边的是一群火铳兵,炒豆儿似的枪声向过,硝烟弥漫中前边象割麦子似的倒下一片。
这时的火铳威力还不够大,射击的距离都没有弓箭远,如果对方穿上一层盔甲,铅丸都未必能射得穿,但是现在鞑子兵得意忘形,纵马狂奔,只想抢先进城,多劫掠些金银财物,多糟蹋几个漂亮女子,火枪射出时,他们已冲到半箭地内,加上大多士兵穿的只是普通布袍,顿时死伤一片。
火铳虽然射不死战马,可是被击中的战马吃痛,不肯再向前冲,四下奔逃自相践踏之下,死伤者几乎不在被火铳击中的人数之下。
杨凌看到明军的火枪手同样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他记得看一些十七世纪的外国片子时,火枪手原地射击时分成三列纵队,第一列卧倒,第二列单膝跪地,第三列站立,依次发射装弹。如果是行进中射击则成两列,第一列射击结束后退,第二列上前,交叉射击,弥补了当时火铳射击之后填弹缓慢的缺陷。
可是城下的明军却是一窝蜂地冲上前射击,然后又急忙的后退,刚刚冲出城来的骑兵则从两翼包抄过来向鞑子进攻。但是最前沿撤退不及的火枪手已被鞑子的弓箭射死射伤一片。
难道明军还不懂得用队列之法弥补旧式火枪的缺陷?杨凌暗想:“回头不妨向江把总他们问一问,我这个现代人没准儿还真能卖弄一点知识”。
其实这种三段射击法早在洪武年间大将沐英平叛时就用过,只是后来火器在军中配置越来越多,但是明朝从来不重视军官和士兵的培训,这些战术运用根本没有普及,明军使用火器通常就是一通齐射,然后敌军已冲至眼前,火铳立即沦为烧火棍.
明军主力仍在不断冲出城门向鞑靼人冲击,虽然阵形的不及鞑靼人迅速,但是一来鞑靼人全无心理准备,二来先前的一阵火枪扫射给他们造成了一阵混乱,形势对明军大为有利。
杨凌紧握双拳,看得热血沸腾,就在这时,只听后边有人高声叫道:“永宁怀来参将何大人、监军叶大人、副监军刘公公到,鸡鸣知县、守军官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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