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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如安在京中所住的客栈,名叫“聚德客栈”,名号听着很大气,但档次却实在不高,算是京中最廉价的客栈之一了。
客栈的掌柜,名叫胡有金,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整天都笑呵呵的,配合上他那白胖的脸庞,让他的双眼总是眯缝着,看着愈加的慈和可亲。
但严如安却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这位胡掌柜在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严如安就曾亲眼见到过,客栈里的一位伙计,就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几副碗碟,被这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胡掌柜接连抽了十几个巴掌,直到第二天,那伙计的脸颊都还红肿着。
所以,严如安对于这位胡掌柜,心中颇是有些敬畏。
尤其是严如安这段时间以来,在客栈里的吃住开销,大部分都是赊在账上的,如今已经欠了这位胡掌柜近二十两银子,这种敬畏心态就更严重了。
而眼前这位这胡掌柜,若是知道自己会试失败了,又会怎样的翻脸无情?
…………
这般暗暗想着,严如安的表情愈加僵硬了,有些磕巴的冲着胡掌柜行礼道:“原……原来是胡掌柜,您、您怎么来这里了?”
胡掌柜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眯眯的说道:“严公子您也知道,我客栈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虽说不少,但大都只是些贩夫走卒罢了,而严公子您是客人里面唯一的应试举子,是客栈里的贵人贵客,若是今科能够杏榜提名,那我这客栈也能跟着沾些贵气,知道今天会试结束,我又怎敢怠慢,就来这里等着严公子您的好消息了。”
说到这里,胡掌柜话锋一转,再次问道:“对了,严公子今科会试可还考的顺利?以严公子的学问才华,想来必是能够杏榜提名吧?”
听到胡掌柜的再次询问,严如安害怕胡掌柜会翻脸索债,也不敢说实话,只是略带慌乱的敷衍道:“考、考的还不错,应、应该是可以的。”
然而,严如安虽然没说实话,但胡掌柜却是见多了世面,整日里在客栈迎来送往,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
见到严如安此时面带慌乱,又神色僵硬,连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再无往日里的应对自如,心中不由生了怀疑。
原本眯缝的双眼略微睁开,脸上原本和善的笑容也略微收敛,胡掌柜上下打量着严如安,再次确认的问道:“可当真是如此?”
严如安的神色愈加慌乱了,连忙点头道:“自是如此,又怎会有假?难道我还会骗掌柜您不成?”
听了严如安的保证,胡掌柜好似相信了,神色也恢复了平常模样,依旧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恭喜严公子了,若是日后严公子您富贵了,可不要忘了多多照拂我们这家小店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此时的严如安,心中只是想着能骗一天就算一天,又是连连点头。
见到严如安依旧死不承认,胡掌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向身边随行的客栈伙计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客栈伙计听到胡掌柜的吩咐后,神色一愣,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严如安几眼,然后就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而看到那客栈伙计离去的方向,严如安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惊!
原来,那伙计并没有先一步回客栈,而是向着贡院方向走去!一路上还向那些刚刚离开贡院的应试考生们打探着什么!
显然,这胡掌柜已是开始怀疑严如安了!
而胡掌柜也不理会严如安的神色大变,只是笑道:“既然如今会试结束了,严公子您就随我回客栈吧,店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上好的宴席,这会试一连九天,公子实在是辛苦了,如今大功告成,正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说着,胡掌柜也不等严如安拒绝,就强自拉着严如安的手,向着客栈方向走去。
…………
在回到“聚德客栈”的路上,严如安愈加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实情。
而那胡掌柜,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一路上只是神色和善的与严如安说些闲话,态度愈加的客气,好似严如安已经金榜题名了。但严如安看着胡掌柜那笑眯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越加的发凉了。
浑浑噩噩间,不辨时间方向,等严如安反应过来,竟已是随着胡掌柜回到了“聚德客栈”。
“聚德客栈”之所以档次不高,与它所处的地段不好也大有关系,紧挨着乌烟瘴气的“阉人巷”,整日里有不少游手好闲的阉人在周围晃荡,时不时还会有偷窃欺诈的事情发生。若非当初严如安实在是银钱窘迫,也绝不会选择这里居住。
此时,也恰好有几位无所事事的阉人,正在客栈外面闲逛着。
这些阉人,自阉后却没能入宫成为太监,不似宫里太监那样可以时常擦抹香粉遮掩异味,卫生环境也不好,远远地就有一股尿骚味传来,让人不由掩鼻。
事实上,这些阉人之所以整日在聚德客栈左右闲逛,也是打着小偷小摸的主意,还曾经打过严如安的主意,想要偷走严如安的家传玉佩。那时候若不是严如安心性机警,又有胡掌柜做主,就要被这些泼皮阉人们得手了。
而这些阉人们见到胡掌柜拉着严如安回到客栈,也不顾双方曾经的冲突,皆是没脸没皮的乱哄哄的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严公子吗?会试结束了?考的如何?”
“看你说的,严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自然是考的极好了。”
“胡掌柜如今算是得意了,店里出了一位进士,日后说出去也有脸面,生意定然会更好了!”
“严公子、胡掌柜,今后可要多多照拂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这些阉人六根不全,连带着心性也有些缺失扭曲,如今虽说是在恭贺,但语气之间,倒是讥讽与嫉恨的意味更多些。
胡掌柜平日里也烦极了这些阉人,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性子又多是泼赖记仇,总是不好轻易得罪,但也是能赶就赶,从不见有什么好脸色。
但今日,胡掌柜竟是一反常态,对着那些阉人连连拱手回礼,口中说道:“哈哈,那我就多谢各位吉言了,刚才严公子也与我说了,他这次考得极好,是定然能够金榜题名的,沾了严公子的光,如今我这店里也算是出贵人了!”
这些阉人心性偏激,最见不得别人遇到好事,又曾经与严如安发生过冲突,之前的恭贺,本就不是发自真心,心中巴不得严如安会考失败,如此他们才能幸灾乐祸。但如今听到胡掌柜承认了,虽然依旧在恭贺着,但面色皆是不好看。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位去贡院打探消息的客栈伙计,竟是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掌柜的!掌柜的!咱们被这人给骗了!”只见那伙计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小跑着来到胡掌柜身边,又稍稍喘息片刻后,就伸手指着严如安,神色激愤的大声说道:“我刚才去贡院那边打探消息,其中有位举子在会试的时候就坐在他的旁边,说这严如安会试刚考到一半就突然病倒了,最后的策问根本没考,绝不可能杏榜提名!他这是在骗咱们!掌柜你可要把他看好了,他如今欠了咱们店近二十两银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
随着这伙计的话声落下,客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严如安的身上,看着严如安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又皆是神色各异的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游手好闲的阉人们,见到形势急转直下,严如安竟是无望杏榜题名,在幸灾乐祸的扭曲心理下,一个个的皆是大为欢喜,好似他们平白得了一笔横财。
…………
“呦呵?刚才严公子不是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自己考得极好吗?哈哈,原来书生也会骗人啊!”
“你不懂,正因为是书生,所以才更懂得骗人。”
“当初咱们不过是稍稍碰了下他的随身玉佩,就被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顿圣人之言,一副清高模样让人恶心,喂!严大公子,圣人可有教过你骗人吗?”
“听说这位严公子欠了胡老板好多银子,如今又撒谎说自己科举有望,让胡老板不敢要账,恐怕心中是打算着再骗些银子,然后在杏榜公布前逃跑呢!胡老板,你可要看牢他!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太多,防不胜防啊!”
听着这些阉人们的大呼小叫,严如安的面色愈加苍白,有心想要反驳,但本来就是自己理亏,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而,那胡掌柜竟是面色不变,反而伸手阻止道:“大家别这么说话,严公子这次没考好,是天公不作美,谁能料到严公子考到一半会突然病倒?人家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容你们这般作践?”
见胡掌柜竟是为自己说话,严如安不由愣了。
难不成这胡掌柜竟当真是位好心人?
就在严如安打算说些感激之言的时候,那胡掌柜却是话锋一转,向着严如安说道:“不过,严公子,你也知道,我这里小门小店,手头并不宽裕,您这两个月来,在店里总共赊了近二十两银子的欠账,是不是也该结算一下了?”
说话间,胡掌柜原本眯缝的双眼微微张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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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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