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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金县城南街偏东,与曹府隔着十多户,有一荷花池。池子不大,一亩见方,池内碧绿的荷叶挤满水面,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荷池西侧是一处大院,院墙青石垒砌,高有一丈。大院门口两尊六尺高的白玉麒麟,半蹲半立,似有虎扑之势。进入大院门,一道二丈宽的石屏遮挡,看不到院内丝毫。绕过石屏是一处极大的院子,除地面铺就的青砖外空无一物。穿过大院往西,正中间是一条宽两丈的青石板过道,过道两侧青砖壁瓦厢房十多间。过了厢房,一栋中西合璧砖瓦结构的三层洋房矗立着。洋房门前是一处精致的苏式园林景观,假山之中一处数米高的瀑布,哗哗流淌,水声潺潺,静中有动。
荣舵主从苇荡撤回,直接到了此处,站在假山瀑布旁,他双眼紧紧盯着洋房大门一动不动。走廊内立着两名年轻女子,神色颇为紧张。
大门无声地打开了,一名年岁稍长的女子走了出来,朝荣舵主招了招手。
“安堂主如何?”荣舵主急切问道。
“尚好。”女子淡淡答道。
走廊里两名年轻女子神色一松,忙走了进去。
洋房二楼,是一间大通间,花岗岩铺地,中间一块一丈见方的白色地毯。安堂主正盘腿坐在中央,面色略显憔悴。
“属下见过安堂主。”荣舵主随年岁稍长女子进门后连忙躬身施礼。
“荣舵主,辛苦了,事情办的如何?”
“已查到龙鸟下落,就在城南苇荡中央。”
“哦!”安堂主脸色一喜,忙站了起来,却不料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堂主!”年岁稍长女子和荣舵主一声惊呼,上前就要搀扶,安堂主摆了摆手。
“欲速则不达,我还是过急了。”安堂主微微叹了一口气。
“都是属下无能。”年岁稍长女子和荣舵主低声说道。
“周姐,荣舵主,你们不要自责,本帮堂口比武还有两个多月,如果没有意外,我心法可以突破。”安堂主面色恢复了平静。
“可惜这几年多次深入洞穴,没有收获,否则寻到蛟丹定能助堂主一臂之力。”荣舵主遗憾满满。
“蛟丹本是稀有之物,江湖各派无不向往。就是本帮几个堂口,也费尽心思寻觅。只是入洞穴内越来越难了,那些怪物出没防不胜防。这几年各派有多少弟子死于非命,谁也说不清。再说了,即使凑巧觅到蛟龙,又有几分把握猎杀呢?”
“属下近日收到消息,但还未证实。消息称徽安之地恒山深处发现通往地下入口,沿入口而下五百丈即可抵达一处洞穴,顺洞穴往西北走二十余里,有一处无边无际的地下湖面。”荣舵主压低声音说道。
“好,恒山距沙金只有二百多里,这个消息可以跟进。”安堂主点了点头。
“安堂主,捕捉龙鸟之事放在哪日?”
“此事我会安排,好在龙鸟产卵后会在原地待三十日。但我们也不可大意,需要抓紧行动,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十年后了。”
“再等十年可就大大不划算了。”荣舵主笑道。
“荣舵主,捕捉龙鸟之事,你可透露给储栋梁,过几日我想带他一同前往。此人到底功夫怎样,可以借此试上一试。希望我没有走眼,否则招了一个废物。”安堂主声音突然透出冷意。
“是,属下明白。”荣舵主一凛,有点后悔昨日夸储栋梁太多。
“荣舵主你不必想太多,我只是奇怪,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怎能击杀猴狼呢?更何况是用铁锹斩杀的,这个缘由搞不清,倒是变成一个心思了。”安堂主带着笑意说道。
“是的,属下也完全蒙了,那日是我亲眼所见,否则绝不敢在堂主面前多说。可惜那头猴狼兽没有及时取走,再去寻时已不见了。”荣舵主暗暗吁了口气,谨言慎行还是大道理啊,以后没有绝对把握不能再乱推荐人。
“一头猴狼无足轻重,不必太在意,你们下去吧,我有点累了,要休息片刻。”
……
……
“阿……嚏……”
一出“覃家居”大门,储栋梁无由来连打了几个喷嚏。
“妈的,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他恨恨地说道。
胡亮洪大笑:“栋梁,你现在可是沙金名人了,有几个人说坏话也是正常。”
储栋梁脸一红:“大哥,不要听覃老板吹嘘,劈杀猴狼兽还真是无意的,现在要是再来一头,我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啊。”
胡亮洪抬头看了看天,一块乌云遮挡了太阳,屋外立时爽快多了。
“走,我们去警局看看,顺便瞧瞧那把钢叉,也是奇了,竟然能够捅开铁条罩子。”
“大哥,可能是金毛人力气大,那怪物披着一身铠甲能轻松上屋顶,真不可思议。”
“嗯嗯,我见荣经理提到金毛人都有惧色,以后万一再遇到千万不可逞强。”
“大哥,还能遇到?这两天我胆子都吓破了。”
“难说,这些怪物既然出现了,不会轻易消失。”
说到金毛人,两人心里都是一紧,三百多人的马场,有枪有炮,前后一顿饭功夫不到就没了声响。
“哎!前面不是荣经理吗,他怎么穿一身短褂,戴顶草帽?”储栋梁眼尖,远处转角一个人影闪出,急匆匆往前走着,他一眼就认出是绿柳旅社的荣经理。
“荣经理不简单,功夫深着的,上屋顶轻松的很。”
“大哥,你看他练的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
“身轻如燕,应是内家功夫为主。”
穿过两条弄堂,两人到了警局附近,远远看到门口放了不少花圈。进了大门,一张长条桌子上坐着三人,面前摆着记账本和银元、角子。胡亮洪和储栋梁各掏了几块光洋递到记账人面前。
“胡亮洪帛金光洋十块!”
“储栋梁帛金银元五块!”
十块帛金已是重礼,围着看热闹的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贾同山在里听到也走了出来:“胡把头,栋梁,代死去的兄弟谢过两位了。”
“贾警长,不客气。死去的兄弟都是为了沙金百姓而牺牲,几块光洋只能算是略表心意。”胡亮洪朗声说道,他已经注意到桌上,快一整天了,并未筹到多少善款。
两人进了贾同山办公室,储栋梁一眼就见到一把六尺长,上下漆黑却又泛着淡淡亮光的三齿钢叉斜靠在角落。
贾同山扔了两根烟给两人叹了口气:“警局这次损失大了。”
胡亮洪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贾警长,损失虽大却也是一个机会。”
“怎么说?”贾同山一愣。
“马场三百多人都死了,何况警局,再说这几天警局兄弟们在贾警长带领下表现不弱啊。沙金县需要自保,依靠他人难啊。听说曹县长亲自登门求救,肖司令闭门不出。”胡亮洪慢吞吞地说着。
“好!”贾同山一拍桌子,“胡把头一番话惊醒了兄弟,警局要大大增强力量,只是经费县里也紧啊。”
“沙金县城富户多着呢,有些大户养着十个、八个护院呢,靠护院能保?我看未必。”
“胡把头意思是招募这些护院入警局,然后警局负责整个县城治安?”
“呵呵,经费也可让富户多少出点。”
“好,明日就向县长汇报,这个事做得。”贾同山心里一松快活地说道。
胡亮洪走到钢叉旁上下细细看了看,伸手拿过,手一沉竟然感到吃力。他用力一提掂了掂:“这把钢叉不下四十斤,金毛人果然膂力惊人。”
储栋梁凑过去一看,三根齿透着寒光,中间一根长出约一寸。左右两根并非圆形,而是略微扁平,最外端嵌有细细一条线竟如刀刃一般。
“贾警长,这把钢叉我和栋梁拿着,到外面找个地方试试,明日再还来。”
“行,行,扔我这里碍手碍脚,你就拿去吧,不用再送来了。”贾同山看中的是手中短枪、长枪,一把钢叉他并不放在心上。
胡亮洪略一沉吟:“那好,我先拿着。”说罢,扛在肩上出了警局。
“栋梁,我们到前边林子里试试,这把钢叉不是凡品,贾警长小看了。”
储栋梁并不懂兵器,胡乱点点头跟着胡亮洪到了林子里。
走到一块方凳大小的石头旁,胡亮洪大吼一声双手抡起钢叉猛戳过去。
“嘭!”
石头爆裂,一下碎成数块。
“嚯!”储栋梁惊叫一声,他分明看到钢叉深深戳入了石头。
“大哥,看看钢叉怎样?”他忙俯下身。
钢叉连一丝刮痕都未见到。
“栋梁,果然不是凡品,想不到金毛人能有这样的物件。”
“大哥,左右刀刃试试。”
“好,栋梁,你来试下。”
储栋梁提着钢叉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棵盆口粗的树旁。
“开!”他大吼一声,钢叉横着扫过,劈向树干。
“嘭!”“咣当!”
钢叉劈过,树干一削为二。
……
……
“老爷……”
老六子醒来之时,已在漕河边,他愣愣地坐地上好久才明白过来。裹着草席一口气跑到“三口烧”酒坊,见到韩凡仁不禁放声痛哭。
“你……你的衣服呢,其他人呢?”韩凡仁心里一沉,忙拉着他到了办公室。
“老爷,全……全完了,他们八个全被怪物叼……叼走了。”老六子老泪纵横,身体颤抖不已。
“怪物!怪物不是全都赶井里封死了吗?”
“那是地上跑的,袭击我们的是天山飞的,翅膀足有一丈宽,喷着毒雾就过来了。我本想和它们拼了,只是……只是怕老爷不知内情,我只得躲到水里逃命啊。”一阵痛哭后,老六子渐渐冷静下来。
韩凡仁额头渗出密密汗珠,一下死了八个,不是他最担心的,二、三百块光洋一个就可打发。眼下取水出现了问题,储备之水只够两天了,这些水是他的招牌,断了,水池干了,很快就会传遍各地。二百口铜缸主人还未现身,一旦此事被对方拿捏住,不要说酒坊,就是饭店都得砸进去。
“老六子,你做得很对,先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过来。”
“老爷,那我去了。”老六子双手紧紧抱着草席慢慢走了出去。
怎么办?韩凡仁从抽屉里掏出鼻烟壶狠狠嗅了嗅。
“阿嚏……”“阿嚏……”
连打了几个喷嚏,脑瓜子渐渐清醒过来。
肖路远已死,指望不上了,他有点懊恼,这几年抱住这个大腿抱的太紧了。他拿起桌上电话,拨通了北园饭店。
“青松,约一下警局贾警长,晚上摆一桌,记住,档次要最高的。”
“爹,听说警局正在为死人筹款呢,现在约他不是要……”
“筹款?好,好,你赶紧准备三百银元,待会我到饭店一起去警局。”
“爹……”
“赶紧准备,我马上到。”韩凡仁挂了电话。
眼下,只有警局这股力量可以借用了。
……
……
嘿嘿,还是蛮俊的啊。
储栋梁照着镜子咧着嘴笑着。晚上要去曹府赴宴,特地到剃头挑子剪了头,回到“将军府”拎着吊桶痛痛快快冲了几桶,这会正在屋里拿着一块镜子照着。
傻呵呵看了片刻,他从箱子里拿出布袋,掏出几块光洋揣进口袋下了楼。出了“将军弄”街对面就是一家南货铺子,他买了几样点心拎着,晃悠悠往曹府走去。
“嘀嘀……”
一声汽车喇叭吓了储栋梁一跳,回头刚想骂,车窗摇开露出了一张俏脸。
“这不是储先生吗,喜气洋洋的是不是相亲去?”
“安……安小姐啊,吓我一跳。嘿嘿,不是相亲去,妈……嗯嗯,从小到大还未有人给我做个介绍呢。”
安小姐咯咯一笑:“手上拿着啥好吃的?”
“嗨,几样点心,有人请我赴宴,总不能空手去。”
“赴宴?”安小姐有点诧异。
储栋梁左右看看没人,低声说道:“去曹府。”
“曹府!请你?”安小姐瞪大了眼睛。
“嗨,安小姐有所不知,我称曹县长为叔父,曹府今晚来了贵客,非要我去陪着。”
“哦……那不耽搁你了,赶紧去吧。”安小姐眉头微微一皱又迅速舒,她已收到消息,驻扎在河洲92师长官武寒松今日一早就到了沙金,储栋梁口中曹府贵客,应该就是此人。能被曹瑞海邀请陪武寒松,令她非常意外,一直以为储栋梁只是码头一个扛大包干苦力的,想不到背后站着曹瑞海,越来越有意思了。
望着安小姐远去的汽车,储栋梁长长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妈的,老子怎么汗都下来了。”一见到安小姐,他就莫名的紧张。
前面就是曹府了,储栋梁深深吸了一口气。
“哎哎,走远点,今日曹府有贵客,不要在门口碍着。”
曹府大门口两名家丁指着储栋梁喝道。
储栋梁左右前后看看,愣愣地问了一声:“说我?”
“不说你说谁?还不赶紧走开。”
妈的,老子刚才照照镜子蛮俊的啊,这帮狗才怎么还拦着?哦,对了,身上衣服不对,到曹府赴宴的人怎么可能穿了短褂,还皱皱巴巴的,那些人不是长袍就是西装。
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他心中一寒,曹府,自己乐颠颠跑来干嘛?父亲已失踪十八年了,谁知曹瑞海是不是假情假意。一身寒酸相,不要说屋里的人,就是门口家丁都看不起他。
储栋梁狞笑一声,也不做声,直往大门走去。
“呵呵,这小子犯浑了,找打啊。”两人伸手恶狠狠推向了储栋梁。
“嘭,嘭!”“啊哟!”
储栋梁胸脯一挺,迎着两人手撞了过去,原本想被推到在地,借此扬长而去。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
两个家丁直直摔进门里,仰面朝天哼哼着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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