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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迷楼]

结束的时候十一点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开了车,但现在基本上都喝了酒,只好排队找代驾。

奚丰羽一晚上忙着聊天瞎侃去了,酒没喝多少,是少数几个还算清醒的,所以现在要负责善后工作。

他安排好了几车送走一批人,累的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问陶与舒打算怎么走。

“我助理来接。”陶与舒说,“马上过来了,我等等他。”

奚丰羽点点头,“那行,我就不帮你叫车了。”

迟迎结完账最后出来,出来的时候外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请了代驾,车就必然不够坐,老胡他们坐着上一辆车刚走,现下还有一辆,等着载剩余五个醉鬼。

迟迎让他们先上车,不用管自己,等人都上去了,他靠在墙上,闭上眼,借着晚间的凉风稍微醒醒酒。

眼前覆来两道阴影,他睁开眼睛,看见陶与舒和奚丰羽站在他面前。

“哥你想咋走?”奚丰羽问他,“还剩一个座儿,要不这样,你去坐,我打个车回去?”

迟迎往那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

“那不行,留你一个我不放心。”奚丰羽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维哥打个电话,他离这不远,让他来接你。”

迟迎还是摇头。

奚丰羽正左右为难。

站在旁边的陶与舒终于开口,“我顺道把迟神送回去吧。”

两人都看向他。

尤其迟迎,一看过去就没再移开眼睛,眼神漆黑沉静,像要直直看进他心里。

陶与舒莫名结巴了一下:“我助理来接,刚好顺路,可以一起送回去。”

“真的啊?那敢情好!”奚丰羽先是连连点头,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是,顺路吗?送哪去?”

“他家。”陶与舒解释道:“佳苑路那边的房子。”

奚丰羽愣了一下,“你还知道那?”

陶与舒看了一眼迟迎,“嗯,知道。”

最近没比赛,倒是的确不用非得回基地。

奚丰羽没想太多,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车不够坐,其他人又醉的歪七扭八,实在不方便,陶与舒既然说顺路那就最好了,“那行,我哥就拜托你了哈!”

陶与舒点点头,“好。”

迟迎全程没发表什么意见,懒懒垂着头,仿佛被安排的不是他。

奚丰羽走了之后,陶与舒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人,叫了他一声:“迟迎?”

“嗯。”

陶与舒问他:“你喝了多少?”

他不清楚迟迎酒量如何,但看他这个样子,恐怕喝的不少。

“不记得了,三四瓶?”

“……”

陶与舒又问,“那难受吗?”

迟迎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话在舌尖上就又打了个转儿,说:“难受。”

陶与舒拿出手机,“我催催我助理,让他快一点。”

迟迎低着头,嘴角带着抹不明显的淡笑,温顺的点头,“嗯。”

给助理发完消息,陶与舒走到迟迎身边,跟他一起并排站着。

他突然发觉他还没跟迟迎说生日快乐。

礼物也还没送出手。

一晚上了,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过了一会儿,陶与舒清清嗓子,刚要说话,迟迎的头就往右靠了靠,像是无意识般的,将一小半的重量靠在了陶与舒肩上。

几乎是一瞬间,陶与舒身体就僵硬成了一块板。

迟迎这人在清醒时永远都冷静且冷漠的,情绪被层层包裹在最里面,更遑论做出这样的举动。

陶与舒呆愣愣的,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声音,轻道,“迟迎?”

肩上的人没有反应,呼吸均匀悠长。

陶与舒于是降低了点音量,“你睡着了吗?”

迟迎还是不说话。

陶与舒以为他睡着了,又怕他是真的有哪里不舒服,正有些无措,就见前方有熟悉的车牌号的车开过来,远远见到他,摁了两下喇叭。

小助理把车靠边停了,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陶与舒招了招手,看清这边的情形,表情带了点儿惊讶。

陶与舒有点尴尬,怕再这么靠下去真的不好解释,于是动了动肩膀,小心翼翼的侧过脸去问迟迎,小声道:“车来了,先上车吧?”

肩上的人仿佛这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点儿哑,“好。”

小助理在前排开车,一路上都在从后视镜里偷看。

小助理是新来的,四月才进的陶与舒工作室,进来之后主要就是负责开车和日常一些跑腿,其他核心的工作接触不多,所以和陶与舒本人也并没有很熟稔,相处起来有些拘谨。

他有个上高中的妹妹,平时爱好追星,是个腐女,据说还是个什么什么大触,因深受妹妹荼毒多年,小助理刚才一看到他老板和这男生挨在一起,就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想歪也不能全怪他。

这两人都长得养眼,自己老板不必多说,旁边这男生他也是知道的,这两人站一起,实在是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妹妹逼迫他看过的那些漫画。

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小助理的表情一点一点的从若有所思变为恍然大悟,连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开车,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陶与舒看着窗外,耳边是迟迎的呼吸,间或拂在他耳廓,有点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有些热,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点。

下车后小助理绕到后门来,他看出迟迎醉了,就问陶与舒需不要帮忙。

陶与舒摇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助理带着一脸“我懂的”表情连连点头,说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接您,然后脚底抹油的跑了。

陶与舒一开始还怕迟迎醉的走不动道,那样他一个人还真的弄不动他,好在迟迎只是看起来要醉不醉,自己走路倒是没问题。

陶与舒熟门熟路,把迟迎送到了他家门口。

迟迎垂眸看了眼密码锁,然后摁了几个数字。

门锁“滴滴滴”的反复提示非法用户。

“我来吧。”陶与舒问,“密码?”

迟迎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张山峦般冷峭的俊脸,从表情上并看不出来醉意,却蹙着眉,复读机般迟滞的反问,“密码?”

陶与舒无奈,刚想再问一遍,却突然想起奚丰羽曾说过的迟迎什么密码都是那四个数字,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了一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还真是?”陶与舒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财富密码啊?”

原来真的有人什么密码都用一样的。

可是这样不会不安全吗?

房间里很黑,好像也没什么人气。

陶与舒把灯打开,略有些刺眼的光线让迟迎眯了眯眼睛。

陶与舒手攀上他脊背,小心扶住,让他坐在沙发上,“你先坐一会儿。”

他又去厨房看了两眼,还是跟之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有热水壶。

他烧上水,等水开的间隙又回到客厅里。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迟迎好像就睡着了,大概还是难受,睡的并不安稳,眼睛闭着,但呼吸很沉。

陶与舒怕吵醒他,动作很轻的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房间里还剩吊钟缓慢的移动声,陶与舒数着分针的时间过了一会儿,迟迎的呼吸声终于慢慢变的平稳。

于是他就转过脸来看他。

也没有要故意趁着这个时候才偷看,只是一晚上这样那样的情绪太多,心跳时常处于失灵的状态,只有现在好像才稍微好一点,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看看他,再想一想。

迟迎就算闭着眼睛的时候也是一副仿佛生人勿进的冷淡面容,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一个会说出“我喜欢你”、“我还是喜欢你”又或是“特别想”这种话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陶与舒又开始有一点脸红,又觉得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看到,就开始放任再一次的心跳的无序。

但他没想到下一秒迟迎就会睁开眼睛,仿佛专门算准了时间来捕捉他露出马脚的一刻。

“偷看?”

陶与舒吓了一跳,镇定的没露出慌乱,不答反问,“你装睡?”

迟迎安静的看着他,眼神还不是很清明,因为醉意发酵上涌而致使眼圈发红,但看着的确不是睡着过的样子,“没有,睡不着。”

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陶与舒轻轻的瞪着他,脸上却没看出有多生气:“……那不就是装睡?”

迟迎盯他半晌,喉结上下滑动,慢慢笑了。

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不难辨认的宜悦,像是被陶与舒逗笑的。

陶与舒被他笑的越发止不住要脸红,感觉到一种被看穿的羞恼,几乎就要恼羞成怒了,起身想走。

可衣袖瞬间就被拽住,迟迎抓着他袖子,尤嫌不够似的,又向上握住他手腕。

陶与舒手腕细,又白,迟迎握的很紧,可以预见到松开后立刻会有一道很明显的印子。

但他半点没放松力道,像是怕陶与舒这一去就又跑了。

陶与舒被他握的没办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又坐回来。

坐回来后又别着头,别扭的不再看他,脸上泛着层薄薄的不自在,耳根发红,“你别笑了。”

他自以为做了个不忿的表情,却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迟迎仍然看着他,眉梢笑意未减,觉得心脏都快被他泡软,抓着他手腕晃了晃:“好,不笑了。”

可这样语气里带着笑意说“不笑了”又比真正笑出声来更难挨,陶与舒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了声“水开了”,快速冲进厨房。

倒完水,陶与舒在里面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几口气才重新走出去。

其实两个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说开。

距离几番让迟迎误会还没有过去多久,他就又因为自己憋不住而送上门来好几次——事已至此,好像也没办法再稀里糊涂下去。

迟迎喝水的时候,陶与舒就看着他,斟酌着词句,在想要怎么开口。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上次我说过的……”

迟迎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看他。

陶与舒还是不太能顶得住跟他对视,但强自撑住了,语速很慢,但讲的很清楚,“上次是我表达有问题,其实我想说的只是,我真的觉得你们打的已经很好,而且尽力了,意外谁都没办法提前预知到。那个人那样说……我很生气。除此之外没别的意思。”

迟迎没说话。

陶与舒自认已经把事情解释的很明白,可迟迎不说话,他又无端忐忑起来,怕自己笨嘴拙舌,又一次说错话。

迟迎低下眼,手指缓慢摩挲杯壁,半晌说,“我知道。”

“那——”

“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迟迎脸上表情很淡,“所以才生气。”

陶与舒愣住了。

至少在这天以前,他不知道迟迎是会生气的,也没有把他那天的行为和“生气”一词联系起来。

他能感觉到迟迎当时在闹脾气,具体是什么他形容不出来,但总之好像并不是生气。

哪有人生气是亲人脸的。

迟迎:“我宁愿你还有别的意思,让我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一厢情愿。”

陶与舒一时哑口无言。

他觉得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说到这里,好像就又将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拉回了原点。

他至少、不应该让事情还停留在死胡同里。

“不是的。”陶与舒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因为急所以话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其实……其实我觉得你也没有很一厢情愿。”

面前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陶与舒耳根似火烧一般,却怎么也不肯把话说第二遍了。

迟迎定定看他半晌,自行解释他的话:“也喜欢我的意思?”

“……”

见他不说话,迟迎伸手,捏了捏他小拇指,催促道:“说话。”

被碰到的那根指头麻了个彻底,陶与舒慌忙缩回去,说出来的话和指头一样没有底气,“我不知道。”

可迟迎却像是得到了某个积极的暗示,看着他,眼睛发亮,一定要追究一个确定的答案,“为什么?”

陶与舒讷讷道:“……因为我没喜欢过谁。”

因为没喜欢过其他任何人,所以不知道在面对你时的心跳无序、喜悦、慌张算不算是在喜欢一个人。

也因为对爱从没有过什么积极的期待,所以不明白偶尔的退缩不前是不是也是喜欢的另一种表现。

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体会到这样多种的情绪,让人心如鹿撞,又寝食难安。

小拇指又被捏了一下,陶与舒回神,与迟迎重新对上视线。

迟迎好像彻底清醒了,眼里剩下那点朦胧醉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像是一团涌动的火,在不算暗的室内也烈的显眼。

“没关系。”他说,得到的答案已经比预料中好得多,连声腔都变得上扬起来,“没关系。让我喜欢你就行。”

陶与舒头昏脑涨,无意识的点点头。

几秒钟后才觉得哪里不对,猛然抬起,“不是——嗯?”

“让我喜欢你。”迟迎一双眼睛沉静又温柔,拉着他的手,像在求,但更像在诱哄,“让我追你,好不好?”

陶与舒彻底失去了语言。

六月的暖风宜人又醉人,透过两扇窗徐徐拂进来,不冷也不热。明明没声音,但陶与舒好像能在这种安宁中听到来自迟迎胸膛中勃郁的心跳,一声一声,和他的一起,是这个初夏的协奏曲。

“哦。”陶与舒磕磕绊绊的,“那、那你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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