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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回来了。”
乐窈盯着逐不宜掌心渗出的血,脑袋一阵眩晕。
系统一走,马赛克维持了两个时辰开始失效,血又变回可怕的血红色。
……剑身控制不住猛打颤,仿佛抽风了。
逐不宜蓦然睁大眼睛,眼底流露惊喜,流血的手下意识往前伸,想触碰九霄剑。
乐窈眼睛一瞪,哧溜溜后退。
逐不宜不解,不明白九霄剑为何突然排斥自己:“阿窈?”
乐窈缓了缓,想到刚才收拾房间时看见的止血布,慌忙飘过去。
因为晕血,头重脚轻,一会撞到墙,一会啪叽摔地上,总算到了箱子边,噼里啪啦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纱布,欣喜万分地将布挑起,拖拽到床上。
剑柄上的朱雀眼背对着逐不宜,嗓音里透着巍颤:“你先,先把血止一下吧。”
逐不宜抿着苍白薄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九霄剑,在乐窈坚持下,慢吞吞执起纱布。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乐窈有些心疼,逐不宜的伤,说到底是因为她。
“不宜,我看到你画的血咒了,你下次别再放血召灵了,我是剑灵,不是有事。”
就是有事了,召也不管用,她是剑灵。
人有三魂七魄,通过一些媒介可以召回,剑灵却只是寄存在剑身里的一缕灵识,轻易不会出事,但真出了事,就是彻底消散的下场,任你手段滔天也召不回。
这人还傻不愣登地放血,不怕自己贫血挂掉吗?
“阿窈没有事……为何不理我了?”逐不宜仍然疑惑。
他除掉了逐丰裕,本想与他的剑分享喜悦,可九霄剑却猝然熄灭了剑芒,怎么叫都唤不醒。
他已想不出那时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九霄剑是他唯一仅有的伙伴了。
逐不宜抬手,瞧见掌心新割出的伤口,细细血线蔓延,滴落在被褥上,眼前灵光一闪。
他审慎地凝视前方颤抖的剑,想到一个可能,“阿窈可是,畏血”
猝不及防听到‘血’字,九霄剑啪叽摔了下去。
“阿窈?”
逐不宜下意识去接,乐窈却一个鲤鱼打挺避开他的触碰,剑身陡然一竖:“谁……谁怕血了,我才不怕。”
乐窈坚决否认自己怕血。
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逐不宜俊脸出现一刹那的震惊,嘴角抽搐了下。
“你这三天没有出现,是见了逐丰裕的血?”
问出这句话,九霄剑认主后发生的事涌入脑海,九霄剑第一次不顾他意愿强缩回剑鞘,是在触碰到了古玉桢的血后。他吩咐她抓鸡抓鱼,分明能一剑封喉,她却费劲地撵那些活物半个时辰。每次再愤怒,也只是出鞘威慑恐吓,却未曾伤一人……
小秘密被发现,乐窈有点沮丧,闷着声道:“我……是。”
逐不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
纵他心有七窍,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剑乃百兵之首,一柄主杀戮的剑,居然怕血?
……母亲留给他这柄强大却畏血的九霄,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乐窈见逐不宜沉默,哼哼两声:“我存在的意义是为守护,而不是杀戮,所以——”
所以什么呢。乐窈顿住了,心里咚咚打鼓,神兵怕血,不啻于残废……也不知道逐不宜到底还愿不愿意继续与她契约,他若不愿意,她也不能强求,只能另寻他法。
这样想着,九霄剑柄上,红曜石做的朱雀眼仿佛逐渐沉没的夕阳,光辉一点点暗淡。
乐窈声音也渐次小了:“你……你若想换一把剑,也可以。剑冢里有几把万年前的神剑,你想要,我可以去挖给你,就是——”
话没说完,却被逐不宜冷冷打断。
“你想离开我吗,阿窈?”
逐不宜看着面前悬挂的灵剑,眼底涌现着不透光的阴暗。
阿窈说了这么多,甚至不惜自贬自身,其实是想脱离他身边?
是了,宝剑生了灵,有了自己的喜好和意愿。
她畏血,悯生。他却身沾太多血孽,阴郁残暴。
见到他真实的一面,她不想要他这个主人了。
逐不宜被子下的拳头握紧,指甲嵌入肉里,攥出血来。
他眉眼间沉着怒火,那她喜欢谁,想要认谁当主人?
乐窈‘昂’了一声,疑惑地晃了晃剑身:“我没……”
逐不宜闭了闭眼,忽又软下声音,轻轻地似在祈求:“阿窈,你是母亲留给我的,你得留在我身边。”
乐窈狠狠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嫌弃她,心里涌出丝丝的开心,然后又奇怪了:“你在说什么,我没想离开你埃”
她答应过司容瑶,要保护逐不宜一辈子,便会遵信守诺。
哪怕,他未来会是司九曜,她也不会食言,会尽她所能地把他跑偏的三观拉回来。
“没想离开?”逐不宜骤然睁开眼,面露犹疑。
“没想。”九霄剑左右晃了晃,做出摇头的动作。
逐不宜被剑的滑稽模样逗得一笑,眼底雾霾层层散去,云收雨霁。
他伸手想要触摸九霄剑,无意看到掌心的血,低头扫视自己,眉头又一蹙。
他从床上起身,换了身衣衫,又撤掉染血被褥换上新的,将换下的东西一股脑都丢出了窗外。
“阿窈,你转过身。”逐不宜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
乐窈转回身,就见逐不宜抬起右手,手心里捧着颗圆溜溜的黑曜石。
九霄剑眼咻地一亮,黑曜石眼珠!
“眼睛给你拿回来了,过来我给你换上。”逐不宜看着九霄剑大亮的光芒,感受到剑灵的兴奋,低笑出声,心情愉悦。
乐窈呆呆地任由逐不宜给九霄剑换眼睛,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抚过朱雀眼,动作轻柔地摘下红曜石。
取眼时,她眼前模糊了片刻,忙催促逐不宜换上新的。逐不宜道了声别急,微凉的手执起黑曜石放入眼窝,乐窈眼睛又恢复明亮。
普通的黑曜石,一装入朱雀眼窝,便折射出亮光,倒映出逐不宜的模样。
发如流云,白衣胜雪,目色柔和。
……与系统给她看到的,那个让人恐惧的红衣魔尊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她喜欢这样的逐不宜,不希望他变成未来的司九曜。
“阿窈还是用这颗眼睛最好看。”逐不宜端详着换了眼睛的剑,啧啧称赞。正要再说话,却止不住咳嗽起来。
乐窈回神,着急地嗡鸣:“不宜你——”
逐不宜狭长的眼底流出戏谑,突然大笑:“哈哈哈又被骗了吧。”
九霄剑噌地冒起了火,逐、不、宜!
逐不宜还没笑完,就被乐窈赶到床上,随后被子也被愤怒的火剑挑来,幸好是冷火,没把被子点着。
把人盖得只露一个脑袋后,乐窈飘荡在床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少年,心情奇异地大好。
她收敛了锋芒,用剑尖挑起他下颌,语重心长道:
“快睡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
逐不宜老老实实躺进了被窝里,却不肯乖巧去睡,他侧过身,直勾勾看着九霄剑,狭长眸底浮出一抹流光。
“阿窈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
“……讲、讲故事?”乐窈卡巴顿住了。
讲故事?
她哪里会讲故事。
上辈子飞机失事前,她是个刻苦学习的好学生,好容易等高考结束,追了几部小说,还碰上了结局be的《剑动九州》,紧跟着飞机失事。穿书以后,她困在剑内,神智在很长时间里浑浑噩噩,都是司容瑶在说话,她在听。
逐不宜乌黑的长发垂下,半掩住苍白脸颊,狭长的眸底泛出寂寥:“十二岁前,母亲睡前都会给我和妹妹讲故事,那时还觉得太幼稚,不想听,又觉得小丫头太吵。现在,想听却听不到了,也没人再吵我……”
说话的人一脸平静,却把乐窈说得心口堵塞:“好吧,好吧,我给你讲。”
逐不宜眨眨眼,目光熠熠地看着乐窈,把乐窈看得压力山大,又咳了咳嗓子。
讲、讲什么呢?
《剑动九州》?不不不,这个要不得,让逐不宜知道自己未来是大反派,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讲以前看过的电影?《伟大的人民》、《我和我的国家》、《祖国,我的爱人》等等,脑袋上缓缓亮了个灯泡。
有了。
于是,顶着未来反派的注视,乐窈娓娓讲起了故事:“从前,在一个叫种花国的地方,有一群大写的人,他们立志为人民服务……”
白露沾草,朝霞泛金。
乐窈还闷在剑鞘里睡懒觉,逐不宜已起了床,来到墙边逗自己的剑。乐窈迷迷糊糊将被吵醒之际,门外传来一道大煞风景的敲门声。
来的是个黑衣侍卫,见到逐不宜,冷酷地传达命令:“大公子,宗主请您过去。”
宗主?
乐窈一个激灵清醒了,扒拉剑鞘露出脑袋:“嗯,宗主叫你过去,想干什么?”
“可能是,终于发现逐丰裕死了。”逐不宜语气里竟还带了丝诡异的欣慰,好像自己干的坏事可算被人们发现了,不然很没有成就感。
他铮然拔出了九霄剑。
赤色剑芒吞吐,比清早的朝霞更瑰丽漂亮。
黑衣侍卫冷酷的小表情把持不住了。
九霄剑出那一刻,他的本命剑在低低颤鸣,不听使唤。
乐窈听到逐丰裕的死,不由一急,“会被查出来吗?”
逐丰裕是逐不宜除去的,用的九霄剑。修真界没有指纹技术,却有很多比指纹比对还高效准确的玄奥手段。
逐不宜没有嘲讽,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他们,人死了三四天才查到这里,还想查出凶手,呵。”
乐窈听这话更担忧了,收敛点,反派立flag是很容易被打脸的!
乐窈胆颤心惊地跟随逐不宜来到了藏明阁。
看着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恢弘建筑群,乐窈不禁惊叹血魔宗的效率,她记得几天前这里刚夷为平地,居然短短三四天又重建了出来。
而藏明阁正房里,一应陈设、装饰都与上次一模一样。
乐窈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发现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中年修士,披着样式一样的黑披风制服,显得干净利落,气势深藏。
看着制服样式,是昭明寺明法者,负责探案的。
乐窈目光落在主位的逐宗久身上,发现他腰间别着一柄陌生的灵剑,还‘咦’了下,跟逐不宜探讨:“逐宗久的本命武器不是断情鞭吗?”
逐不宜屈指轻敲剑柄,“你忘了?”
乐窈恍然,哦对,断情鞭上回被她砍坏了,现在还在维修。
见逐不宜走进来,逐宗久立刻摆上了后爹脸。
逐不宜没看他,先扫了眼两个黑披风的中年人,眼底晦暗一闪而过。
随后,他才淡淡看了眼逐宗久,拱手客客气气地施礼:“宗主。”
一声疏离的‘宗主’,成功让逐宗久破功,当父亲的可以轻视儿子,可当儿子竟敢轻视他这个父亲时,他心底就不怎么舒坦了。
虎目含怒,刚要开口斥责,坐在逐宗久两侧的两个黑衣男人,鹰隼般的眼眸,齐刷刷盯上逐不宜身上。
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那柄灵剑,眯眸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血魔宗大公子,逐不宜?”声音冷冰冰,凝着一股子冰碴味。
九州任何事都瞒不住昭明寺,逐不宜认主了一柄由锁剑峰亲自锁住的神剑的消息,昭明寺第一时间知道了。
逐不宜,是司容瑶之子。
司容瑶死后,一度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两位明法者如逐不宜预料的那样,是来调查逐丰裕死因的。
四日前他们发现,逐丰裕保留在昭明寺的魂灯熄灭,便派明法者调查情况,一查,发现逐丰裕长老最后消失的地方在血魔宗的血炼峰,然而上山搜查,却找不到尸体,只有一截没化干净的手指头,此等杀人手段,令人发指。
两长老又一排查,立刻有弟子指认,最近去过血炼峰的,只有大公子逐不宜。
逐不宜,名字一出,仿佛自带嫌疑般,立刻引起明法者怀疑。
“正是犬子。”逐不宜还未说话,逐宗久先开了口,他看向逐不宜,眼神如钩:“有弟子说三天前,亲眼看到你去过血炼峰,是否属实?”
逐不宜点头承认:“去过,属实。”
明法者一看他态度,直觉得有问题,眼神灼灼:“去做什么?”
逐不宜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回:“采药。”
“采药?”执法者心中更是怀疑,逐不宜身为血魔宗大公子,又是剑修,他采药干什么?
不止执法者疑惑,逐宗久也是疑惑,想不通逐不宜为何要亲自采药,平白跌了身份。
逐不宜似笑非笑地瞥一眼逐宗久,指了指自己道:“治病,我从小身体弱。”
逐宗久想也不想:“生病就去宗门药师那拿药1
逐不宜嘴角蕴着嘲讽:“不敢,鬼知道拿的是救命药还是催魂散。”
逐宗久的威严再度被挑衅,怒而拍桌:“逆子放肆1
两个明法者话还没问呢,就见血魔宗父子两已吵得不可开交,两人想插嘴都找不到空隙,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淡淡清辉中,花银莲红着眼睛赶来,神色仓惶:“夫君,妾身听说丰裕长老出事了,这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