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姬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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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凉风送爽。
林家书房之中，陈列雅致，书香阵阵。
“父亲，深夜召我前来所为何事？”林枫坐在沉香木椅之上，品着上等的龙井茶，悠悠开口问道。
林毅的身前放着一块精致的玉佩，他坐在书桌之前，似有感慨地道：“枫儿，你在上个月已满十六周岁，时间过得真快。”
林枫笑道：“我反倒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这么多年过去才将将成年。”
林毅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开口道：“有些事情我本一早便想对你说，但总觉得年龄太小的你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事情。现在你成年了，我仍旧不知道应不应该给你说这件事。”
“如果给你说了，你将背负上巨大的压力。”
“但你却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虽是你父亲，但也没有权利像你隐瞒这件事。”
林枫将纹着青花的茶杯放下，看向林毅，他感觉到林毅将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孩儿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应该自己面对了。”
林毅点点头，他的内心很矛盾，既希望林枫知道，又不希望他知道，或许这便是做父亲的难处，“我要说的事情有关于你母亲。”
母亲！林枫浑身一震，这是他第一次从林毅的口中听到这个词！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缠着一名样貌英俊的男子，“父亲，为什么林韵有母亲，我却没有母亲呢？”
男子神色一滞，“谁说你没有母亲的？”
小男孩掰着手指，“严浩说我没有母亲，李正也这样说，还有曹德，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男子将小男孩抱在怀中，神色忧郁，“枫儿，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有母亲的，只不过你的母亲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太远，所以她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可以回家。”
小男孩露出喜悦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们是胡说！我是有母亲的！”
“可是，母亲要什么时候才回家呢？”
男子眼中的悲伤之色更浓，他柔声道：“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母亲便会回家……”
小男孩蹦的从男子怀中跳了起来，秀了秀并不存在的肌肉，童声清脆却坚定，“我一定会快快长大，争取早日见到娘亲！”
男子的眼眶红润了，“一定会的……”
孩子并不会知道，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渴望而加快流逝，他同样不知道，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仍旧见不到母亲。
但随着男孩的年龄渐长，他渐渐懂了很多事。
他懂了为什么他总喜欢跟林韵一起玩，他懂了为什么李正总是不跟他玩，他懂了严浩为什么总是说他的坏话。
他也懂了为什么后山之中有一座长满鲜花的坟。
那是母亲的坟……
林枫收回心绪，道：“你以前说母亲是病死的。”
林毅轻声一叹，“她的确是病死的。”
林枫静静的看着林毅，他知道父亲一定有很多话没有说。
“你母亲其实有着地阶的实力。”
地阶！林枫露出惊讶之色。
地阶意味着什么，整个夏国的最高战力便是地阶，夏国有着亿万国民，却仅有寥寥几名地阶强者！地阶高手可飞天遁地，移山倒海，是为大能！
母亲是地阶？是大能？
修者突破到先天之境便可有接近三百年的寿命，玄阶强者有五百年的寿命，地阶强者有一千年的寿命！
这般实力的修者怎会病死！
林毅看见林枫眼中的不解，轻声道：“你母亲本是地阶修者，但因其他原因，散尽修为，本源受创，身体异常虚弱，在你三岁之时终究撑不住了……”
原来这就是母亲去世的原因！十六年来，林枫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始终不敢问父亲这件事，因为他知道父亲心中的悲痛一定很深。
无数个夜晚，他发现父亲在母亲的坟前轻声低语；母亲坟前的花他会每隔几天修剪一番；他会在无人之时静静发呆……
林枫甚至一度天真的相信母亲真的是因为疾病去世。
现在看来，这其中的内情曲折复杂。
“为何母亲会散尽地阶修为？”林枫十分不解，地阶已是大陆之上少见的强者，什么事情可以让这样的一位强者散尽修为？
林毅的眼中满是回忆之色，他望向窗外的繁星，眸中映出点点星光，“这要从我和你母亲的相遇说起。”
“我那时二十岁，同家族长辈前往玄武城历练，不料遇见了一名女子，她钟天地之灵慧，整个人充满了灵气，第一眼见她我便迷上了她。”
“那个女子便是你母亲，她是大陆之上一个古老家族的嫡系子弟，她的名字是姬若云。”
“我和她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林枫知道，那个故事一定很美，比这漫天的繁星还要美上无数倍……
“她的家族姬家乃是大陆之上数一数二的家族，她和我的相遇只是一个意外，她的家族不允许我们的爱情。”
“当时玄武城之中有一位姬家的长辈，修为同样是地阶。他发现了我们的事情，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他欲将我和你母亲秘密的处死。”
“你母亲天资纵横，实力更胜那位长辈一筹，最终我们逃了出来。”
“但是那人不肯罢休，紧紧的追着我们！”
“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本已寻到生路的我们再次陷入绝境。”
“他说‘姬若云，你乃家族嫡女，竟和下等国的下等人相恋！今天你可以跑，但是你要你肚子里的孩子像你一样，一辈子做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么？！家族不会允许这样的孽种存活在世上的，你们一家人等着无尽杀手不死不休的追杀吧！’”
“你的母亲听了这句话后，身形一滞，不再逃跑。”
“我们愿意为了爱情亡命天涯，但是她无法让你过上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那位长辈提出要求，要她自废修为，从此不再以姬家人的身份行走世间，便可放过我们。”
“你母亲照做了，他也遵守了承诺。”
“可是你母亲伤及本源，在你三岁之时去世。”
“你的修炼天赋过差，应当也是因为你母亲散尽修为之时被损伤所致。”
林毅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书房陷入沉默之中。
林枫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然湿润，他想到的不是自己是废物的原因终于揭开；他在责怪自己，如若不是他，母亲和父亲本可浪迹天涯，母亲一定活的好好的，就算不修炼了，她仍旧还有着九百多年的寿元。
可是现在，母亲已成为后山之上的一冢孤坟……
他在小的时候未尝没有怪罪过母亲，别的小孩都有娘亲的陪伴，只有他，从懂事开始，记忆中便没有了娘亲，他羡慕其他小朋友，甚至嫉妒他们，同时也怪罪过娘亲为何不陪伴他。
娘亲为什么不在了？因为她要保护他，保护她的孩子不受伤害，让她的孩子过上人的生活而不是老鼠的生活……
此时，林枫只想好好的哭一场，毫无形象的哭一场。
但是他不能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枫声音嘶哑的问道：“那位长辈叫什么名字？”
“姬浩气。”
“姬浩气，姬浩气……”林枫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要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就算死也不能忘记。
林毅将桌上的玉佩递给林枫，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在刚刚得知怀上你之时，她曾录了一段影像在其中。她告诉我，在你十六岁之时把它给你。”
林枫接过玉佩，元力灌注其中，忽的天旋地转，精神被拉入一个黑暗的空间。
空间之中点点光华泛起，最终汇成一个女子的模样，她明眸皓齿，钟天地之灵慧，如精灵一般。
女子的模样很年轻，她皓齿轻启，“枫儿，我是你娘亲。”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她说出来之时，却让人感觉活泼极了，开心极了。
“我不知道你看见这个影像之时已经多大了。”
“或许是一个小屁孩，或许是一个小大人。”
“娘亲今天一早起床发现小腹里面多了一股生命的波动，把娘给吓了一跳。”
“随即很是开心，骨肉相连的感觉，只有做母亲的才能体会的到。”
“我就想着，以后的你会长成什么样呢？会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爹多一点。”
“最好是像我多一点，你爹的脸臭臭的一点也不好。”
从影像中可以看出，那时母亲还未受到姬浩气的威胁，完全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你看你娘漂亮不？我跟你讲，这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孩子比你娘亲好看了，所以呢你最好长得像我一些。”
林枫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滑落，他感觉脸颊之上凉凉的，他轻轻点头，“娘，你真好看，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娘除了好看之外，实力很强的，已经是地阶咯，被誉为大陆之上最有希望在百年之内突破天阶的天才美少女。”
明知是昔年的精神烙印，林枫仍不住的点头。
“娘想啊，给你留一些功法、法宝什么的一点也不实用，有娘在，谁敢欺负你？！我削死他！所以呢给你留了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
“娘希望你能做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这一点你应该继承你爹多一些，他虽然脸臭臭的，但这些品德却如金子一般闪耀动人；娘呢，就是太坏了，总是不肯吃亏，一个男孩子不可以这样的。”
“好了，你爹要来了，娘准备化个妆，美美的告诉他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消息。”
“拜拜咯。”
影像从眼前消失，林枫重又回到书房之中。
他右手握着玉佩，缓缓将右手放在心口之上，他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很痛，痛的无法呼吸。
林枫缓缓的蹲下，如一只虾一般蜷缩在一起，将头埋在膝盖之上，痛哭流涕。
泪水沾湿了衣襟，浸湿了玉佩。
他的牙齿不断的摩擦着，双手不断的握紧、松开复又握紧，指节被握的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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