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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吴贤首肯,中年人出了府,吝啬的他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雇了一顶滑竿,让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抬着他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东来典当行。
随手扔给了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五个铜钱,顾不得去看他们难看的脸色,迈步匆匆进入到了典当行里。
刘亨在东来典当行里等了半个时辰,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到了中年人出现以后,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你们东家怎么说?”
刘亨急忙问。
中年人陪着笑脸,“我们东家说了,东西我们收了。”
“痛快!”
刘亨拍手叫了一声,豪迈的道:“开票,拿钱!”
中年人点点头,走到了紫气赌坊小头目面前,低声道:“刘爷的那幅画要两万贯,典当行的钱不够,得从赌坊里拿一些。”
紫气赌坊小头目一听这话,皱起眉头,“赌坊里也没有余钱……”
中年人似乎看透了紫气赌坊小头目的心思,撇嘴道:“这是东家吩咐的。”
紫气赌坊小头目脸色难看的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生硬的点点头。
“既然是东家吩咐的,凑我也得给你凑出来。”
“赌坊得出一万两千贯……”
中年人笑眯眯的给出了一个数字。
紫气赌坊小头目瞪大了眼珠子,低声吼着,“一万两千贯?赌坊半年的盈利都掏空了,让我们兄弟吃什么。”
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紫气赌坊小头目。
“事关东家升迁的大事,你也可以不拿。”
他语气里充满了戏谑,有吴贤在背后撑腰,他显然是吃定了紫气赌坊小头目。
紫气赌坊小头目咬着牙,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是被气的。
“我拿!”
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那快去拿吧,瞧刘爷的性子,明显不愿意再等下去。”
“哼!”
紫气赌坊小头目冷哼了一声,撞开了中年人,往典当行外走去。
明明旁边还有很大的地方供他行走,偏偏他非要撞一下中年人,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中年人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却没有拆穿。
他已经占到了便宜,犯不着穷追猛打。
大家都是为一个东家做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总有他求到人家的时候,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耳尖的刘亨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能听得出来,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二人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他才懒得管。
他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即将交割给他的那两万贯钱。
“钱可以慢慢凑,先把当票开了。万一你们反悔了,小爷岂不是白等了?”
刘亨用一副恨不得尽快把家底败光的败家子口吻催促着。
“小人这就办。”
中年人应答着,回到了当铺后面的柜台上。
取了纸笔,草拟的一张当票。
当票上注明了《春嬉图》价值十万贯,作价二万贯典当给东来典当行,限期七日。
七日内赎买,利三分,超过七日,利一成。
其实这最后一句,应当是超过七日,《春嬉图》归东来典当行所有的。
中年人知道《春嬉图》牵扯的利害关系,所以不敢这么写。
话说出去了,可以收回,可白纸黑字的落到了实处,那就收不回来了。
吴贤说过,可以免去刘亨当画的利钱。
不过中年人不想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所以还是把利钱写在了上面。
只要刘亨不在这件事上纠缠,回头赚了钱,吴贤非但不会骂他,反而还得奖他。
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能赚的钱,绝对不能错过。
当票写好以后,中年人在上面加盖了东来典当行的印信,又加盖了一枚吴贤夫人的私印,以及自己的印信。
吴家的铺子,都在吴贤夫人名下。
吴贤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弹劾他。
三枚红彤彤的印信落下,一张正式的当票就算拟成了。
比起东来典当行开具给寇礼的那份当票,这份盖着三枚印信的当票才算得上是一张完整的当票。
“刘爷,您的当票……”
中年人点头哈腰的把当票送到了刘亨面前。
刘亨要去拿,中年人却缩了一下手,而后干笑道:“爷……画……”
“呵!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刘亨没好奇的嘀咕了一句,顺手把几幅画全部塞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也果断把当票递给了刘亨。
刘亨捏着当票,瞧着上面三枚红彤彤的印信,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事成了!
但是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反而一脸淡然的问中年人要钱。
“小爷的钱呢?!”
中年人心头热切的从刘亨递过来的画里面,取出了那一幅《春嬉图》,小心翼翼的放入到一个专门放置名画的匣子。
随手扫开了其他的画。
中年人这才回刘亨的话,“刘爷,您稍等……”
说话间,中年人弯下了腰,从柜台下面抱上来一个通体镶嵌着铁皮的箱子。
打开了箱子上的铜锁,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金条、银判。
中年人一脸肉痛的将钱箱推到了刘亨面前,“刘爷,作价七千贯的小黄鱼和银判,您点点。”
刘亨的月利虽然不多,可他作为刘府的公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金条、银判的真伪,他根本不需要塞到嘴里去咬一咬,辨别一下。
刘亨随手抓起了一根金条,掂量了掂量,又摸了摸成色,撇撇嘴,嫌弃道:“八成金,算不得什么好金。不过爷手头紧,没时间跟你墨迹,也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
中年人陪着笑脸,哀声道:“八黄、九紫、十赤,紫金、赤金,那是皇宫里才有的东西。您是豪门大户出身,姑母又是当今皇后,见识过的东西,自然比小人要多。
实不相瞒,小人拿出这八成金,已经算是市面上最好的黄金了。”
刘亨懒得跟中年人在黄金的成色上计较下去,反正是白来的钱。
他拍着桌子喊道:“还有一万三千贯!”
中年人赶忙又从柜台下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足足十个小箱子,每一个箱子里,分别存有一百贯钱。
刘亨招呼了一声狗腿子们。
狗腿子们凑了过去,扛着钱放到了刘亨脚下。
又过了一会儿。
紫气赌坊的小头目独身一人走进了东来典当行。
中年人见他什么也没拿,微微有些愣,“钱呢?”
紫气赌坊小头目瓮声瓮气的道:“在门外……”
中年人闻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揣测不安的邀请刘亨,出了东来典当行。
一出门,他们就看到,十几个青皮混混,围着一辆大车,大车上堆满了满满当当的铜钱。
“这……”
刘亨看着这么多铜钱,有些愣。
中年人咬着牙,回头凶狠的瞪了紫气赌坊小头目一眼,“为什么不拿小黄鱼和银判?你这么做,很容易得罪人。”
紫气赌坊小头目撇撇嘴道:“值钱的东西,都在你们典当行,我们赌坊,只有铜钱。”
中年人又瞪了他一眼,要上前去给刘亨赔礼。
刘亨却已经回身,他指了指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抿着嘴,沉声道:“你们行,小爷我记住你们了。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说完这话,刘亨也不在搭理他们,对着狗腿子们招呼了一声。
“把小爷的钱都拿上,我们回府。”
狗腿子们嗷嗷叫着把东来典当行里面的铜钱搬上了车,然后替代了那些青皮混混,护卫在车四周。
刘亨抱着装有金条、银判的箱子,坐在车辕上。
狗腿子们大呼小叫的赶着劣马,拉着车缓缓前行。
满满一大车的铜钱,行走在街道上,分外引人注目。
但却没有引起慌乱,更没有出现哄抢。
铜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货币,也是官府唯一认可的货币。
虽然金银锦,皆能当钱使唤,但它们却一直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所以,但凡有大宗买卖,在交易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车车的铜钱出现。
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
而,敢驾着车,载着一车车铜钱在街道上招摇过市的,那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罪得起的,搞不好就得掉脑袋,所以即使面对着巨金的诱惑,也没有几个人敢生出歹意。
刘亨驾车载着铜钱招摇过市的风声,很快就传到了同一条街上酒肆里。
寇季在邻水的一家酒肆里喝着甜酒,欣赏着河面上千帆竞渡,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会心一笑。
“快点吃,吃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寇季催促了一下数着蚕豆一颗一颗吃的二宝,缓缓起身。
二宝正学着邻桌的穷酸文人,数着蚕豆,一颗颗塞进嘴,细嚼慢咽的品着蚕豆的味道,听到了寇季说要走,他有些慌。
“少爷,您等等我……”
二宝一边喊着让寇季等着他,一边端起了桌上的蚕豆盘子,一股脑儿的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前襟里,束紧了腰带,确认它们不会掉出来以后,才颠颠的跑到寇季身后跟着。
寇府长随在寇季离开了酒肆以后,从褡裢里取出了一把铜钱,洒在了桌上以后,跟了上去。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
刘亨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寇季的了。
寇季带着二宝、寇府长随,三人沿着州桥街,到了紫气赌坊前。
“哎呦,这位爷,您是要玩两把?”
守在紫气赌坊门口的青皮混混,见到了寇季衣着不凡,又想紫气赌坊走来,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寇季笑着道:“听说你们赌坊里,有一位叫吴明的人?”
青皮混混一愣,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神色古怪的道:“您认识吴二爷?”
“如果你口中的吴二爷是吴明的话,那么我们算是世交。”
寇季依旧笑眯眯的说着。
青皮混混咧嘴笑道:“原来您是吴二爷的恩客,您里边请,小人这就让人帮您去叫吴二爷。”
寇季点点头,在青皮混混引领下,进入到了紫气赌坊内。
赌坊门口挡着两块蓝色布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掀开了布帘,刚进入到了赌坊内,寇季就有种要转身出去的冲动。
他还来不及看赌坊里面的情景,就被汗臭味和脚臭味混合的那股刺鼻的臭味薰的睁不开眼。
寇季努力的瞪大眼,强迫着自己踏进了紫气赌坊。
若不是他有要事在身,他真不想进这个地方。
赌坊里闹哄哄的。
形形色色的人皆有,大多是市井百姓,或者是街头上的青皮混混。
有头有脸的,衣着华丽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
守门的青皮混混带着寇季进入到了赌坊后,直接往赌坊内的雅间内走去。
紫气赌坊的面积很大,除了聚众赌博的场所外,还设置了不少雅间,是特地给有头有脸的大户准备的。
守门的青皮混混引领寇季进入的雅间,就是紫气赌坊内最大的一间雅间。
雅间里也有不少人,看其穿着,以及所带的钱财,明显比外面那些人要有身份。
他们围在三张赌桌上,正在奋力的搏杀。
寇季大致瞧了一眼,分别是牌九、骰子、双陆,各一个桌。
双陆是一种棋盘类的博戏,有一个赌盘,盘子里放置三十枚棋子,高约十五寸,底径约一寸半,一半白、一半黑。
有点像是西方的象棋,但跟西方的象棋玩法、布局都不同。
玩双陆,需要摇骰子,以骰子点数,作为棋子运动的基础,谁先把棋子全部移出棋盘,谁就赢。
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可惜在后世已经失传了,所以寇季并不懂这东西。
守门的青皮混混把寇季领到了雅间,对雅间里面的小头目汇报了一声后,就离开了雅间。
在雅间外,一个寇季看不到的地方,守门的青皮混混撇着嘴,不屑的嘀咕着,“又是一个被骗来待宰的肥羊……有钱人,真蠢……”
他的语气,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的味道。
雅间里的寇季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待宰的肥羊。
寇季在雅间里待了没多久,一个身影,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雅间里巡视了一圈以后,落在了寇季身上,然后就听到他很激动的声音响起。
“是寇季寇贤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