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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很是生气,自己要去给二公子拿的药膏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抢走了!他一定要去找二公子告状!

“怎么了?气呼呼的?”郑濂正在书房里画美人图。

作为一名风流公子,他前几日去青楼,被他爹发现了,已经在院子里被关了好几日。他的院子离太子住的别院又远,因此郑濂并不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小厮正要吐槽,低头一看郑濂笔下的美人画,顿时惊了。

“二公子,你怎么知道今日就是这丫头抢了你的药!”

郑濂:???

白纸上赫然就是一位头戴面纱,身穿粉衣的美人。因为面纱遮脸,所以五官不清,但从郑濂那着笔的姿势和陶醉的神态来说,这一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不过小厮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有走入他家二公子的花花内心世界。小厮为了发泄心中怨气,将今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

不仅点化了阶级矛盾,还将苏枝儿的泼辣阴狠诉说的淋漓尽致!

当他正准备再往苏枝儿身上抹点黑的时候,郑濂手中毛笔落下,“你说……她受伤了?”

小厮:???他说了吗?没有啊。

“她受伤了?她怎么会受伤的?”郑濂一把拽住小厮,“去,去查查。”

“是,是。”

小厮疾奔出去,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去告状的啊?等一下,自家二公子这么紧张,难不成……这丫鬟是他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姨娘主子?

小厮查探清楚,回去将事情告诉了郑濂。

“昨夜太子住的别院那里突遭大火,有不少丫鬟、小厮受了伤。”

郑濂面色一瞬凝重。

他大概知道那场火因何而起。

“出门。”

“公子,您要去哪啊?侯爷还在关您禁闭呢。”

区区一个小小的禁闭当然关不住郑濂,男人翻窗而出,然后突然一顿。

小厮见状赶忙迎上去,“公子?”公子一定是想开了要去教训那丫鬟了,他早就知道他家公子是没有心的浪子。

“去厨房拿盘上好的糕点。”

小厮困惑,“公子你要拿糕点砸人?”

郑濂使劲用手里的折扇捶他,“老子是要献殷勤!”

苏枝儿拿了药,立刻就奔回了自己的屋子,可她一推开门,少年却不在里面。

苏枝儿想去找小花,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小花住在哪里。

算了,随便找找吧。胳膊伤的那么严重,如果不治疗,废了怎么办!!!那么好看的胳膊怎么能留下如此狰狞可怕的伤疤!

苏枝儿认为,锦衣卫内肯定有认识小花的人,她问一下就成了。

没曾想,刚刚出门,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又重新拉回了屋里。

清月已经被强制进入极乐世界,而且是蒸着去的,现在的苏枝儿就如同那太阳下的雪,稍微吓一吓就散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攥紧手里的烫伤膏,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枝儿,你没事吧?”

嗯?

苏枝儿扭头,看到了郑濂。

苏枝儿:……差点被吓死。

“我听说你受伤了。”郑濂满脸担忧,不似作假……呸!你个海王!领子上面的口脂印子还在呢!

其实这是苏枝儿冤枉郑濂了,郑濂被禁闭多日,好不容易逃脱出来,立刻就被几名眼尖的通房看到了,好一通纠缠,刚刚才脱身。

“给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我听说昨天晚上那场火烧得……”男人人高马大,倾身过来,差点把苏枝儿挤到门缝里。

苏枝儿惊恐躲避。

显然,郑濂也注意到了此刻两人的暧昧动作。他心中浪荡又起,忍不住故意倾身更凑上来一点,只要再挪动一分,就能亲到苏枝儿戴着面纱的脸。

苏枝儿吓到嘴拐弯,“啪”的一声,抬手打开郑濂去撩她袖子的手。

她实在是受不了郑濂这三番两次的性骚扰了!

如果是现代,她一定要让他牢底坐穿!让他知道那里面有多快乐!可古代不行,像这种有权有势的封建上流社会,她指不定刚刚把官告了,下一刻那府衙就能把她绑起来送到郑濂的床上。

苏枝儿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按照剧情,谁能打过男二?当然是男主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应不应当跟二公子你说。”

郑濂的手背被打得通红,作为一名贵族公子哥,哪个丫鬟不巴结?也就只有这个不识相的……郑濂脸上隐隐露出怒色,他终于规矩了,双眸微眯,“你说。”

苏枝儿迅速伸手,摆出捧心状,“奴,心悦大公子已久,不能做大公子的人,就做大公子的鬼。”

郑濂大惊,连愤怒都忘记了。

“你居然真的喜欢大哥!”

“大哥光风霁月,英俊清冷……”苏枝儿假作脸红……哦,虽然她戴着面纱,什么也看不到,但毕竟她是有专业素养的。

郑濂气得双眸通红,猛地一下握拳砸到苏枝儿背后的门板上,然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糕点往地上一砸。

“贪慕虚荣!”

男人握拳的手疯狂抖动,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

没错,没错,你说得对。

苏枝儿内心疯狂点头,面上却神色悲愤,怒斥郑濂侮辱她纯洁的爱,视线落在地上的糕点上打转。

“我是真心喜欢大公子的,我只要默默的喜欢他就好了。我甚至不奢望能留在他身边,我只要能远远的守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比如给他守墓什么的这种清闲活。

啊,香喷喷的红豆糕,可惜了。

“你……”郑濂看向苏枝儿的眼神陡然复杂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可如今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小娘子心思虽多,但也单纯。虽生得浓艳似芍药牡丹,但性子却坚韧干净如蒲柳芙蕖。

比如,她对大哥的喜欢。

苏枝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郑濂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

“我知道了。”郑濂突然平静下来,他缓慢走到门边。

苏枝儿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激动的忍不住雀跃之心,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只腹黑男二了。

突然,男人一顿,又转头。

苏枝儿赶紧立刻摆出思考者状态,悲伤至极,仿佛一名痴情少女。

“上次,你的衣裳是嬷嬷换的。”

苏枝儿一愣,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以为她会感动吗?不!这是一个男性对女性最起码的尊重!不然放在现代你是要坐牢的啊喂!

窗外隐蔽处,正站着两个人。

少年单手拎着怀里娃娃的一只胳膊,那只娃娃可怜兮兮的倒挂着,圆圆的肚子鼓出来,原本的笑脸变成了拱形,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肖楚耀站在少年身边,从他的角度隐约可见少年向下弯去的唇角,夕阳下,少年的眼被天际的霞光染红,透出几分跟他年龄不符的锋利阴寒。

肖楚耀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丫鬟不一般,可他不知道这个不一般到底有多不一般。

主子发起疯来时,六亲不认,仿佛入了魔。眼睛通红,像被泼进了一碟子朱砂,就如同现在一般。

肖楚耀下意识后退一步,额上有冷汗沁出。

少年年纪虽小,但从小习武,就算是十几个锦衣卫围攻于他,他也能从中拼杀出来。

锦衣卫们之前或有留手,可后来却不敢留手,因为你一留手,就会直面死亡的恐惧。

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盯住屋内的少女,五指掐进娃娃饱满的腹部,硬生生在上面撕开五个窟窿眼。

肖楚耀顿觉头皮发麻,冷汗如浆。

作为资深老干部,他明白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妄图拯救一个发疯的主子!不然你就会死的非常惨!

肖楚耀是锦衣卫副使,武功自然了得,只几个轻点就没了踪迹。

少年一个人站在窗户后面,半张脸被夕阳余晖照得仿佛上了一层薄色胭脂,乍一看透出几分羞红的娇艳,仔细一看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阴恻恻地站在那里,能看到冷白肌肤下跳动的青色经络。

太阳穴开始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蹦出来。

周湛然猛地伸手按住窗口,声音巨大,折断了半边窗框。

窗宽戳出来,细碎的木屑扎进掌心,刺麻麻的疼。

疼,他疼。

苏枝儿听到动静,这才看到站在窗口的少年。

窗户隐蔽,虽然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但里面的人却不能一眼看到外头,再加上细薄芦帘的遮挡,更是将苏枝儿本是狭窄的视线挡得一干二净。

“小花?”

苏枝儿上前撩开芦帘,正对上那半截窗框。

坏了?

苏枝儿低头,看到少年被刺伤的手掌。

“怎么回事?你又受伤了?”苏枝儿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少年的双耳嗡嗡作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敲击骨膜,让他几乎听不清楚苏枝儿在说些什么。

他半垂下眼帘,呼吸之际闻到一股甜腻而清冽的味道。

那是属于少女身上的体香,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奶味。

少年滚动喉结,抬起手,跟她说,“疼。”声音嘶哑,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股破碎之音。

小仙男撒娇,一般人都扛不住,更不用说是像苏枝儿这样别有用心的女人了。

她赶紧把人拉进来,看到少年手里破破烂烂的娃娃,怔了怔,也没空管,赶紧摊开他的手掌替他将掌心的木刺挑出来。

掌心的伤口不深,只是木刺难挑,苏枝儿花了很久才给少年挑干净。

在这个时间段里,少年就坐在那里,歪头盯着她看,呼吸略沉,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好了……”苏枝儿刚刚直起身,少年突然倾身过来,并未碰到,只是在她脖颈处嗅了嗅。

少女的脖颈柔软纤细,虽戴了面纱,但并未遮住耳后那块优美漂亮的弧度。因为天热,所以青丝汗湿,贴在脖颈肌肤之上,更衬得那皮肤奶玉。

少年倾身过来时,苏枝儿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比这天都还要烫。

等一下,炙热?小花不是天然小冷库吗?怎么会热?

苏枝儿伸手按住他额头。

少年乖巧眨了眨眼,面颊上泛出两抹浅红的云。

“你发烧了?”苏枝儿微微瞪大眼。

少年却好像突然停止了思考能力,只会说一个词,“疼。”

疼了,就有人关心了。

因为清月提前去世了,所以猫儿院里只有苏枝儿一个人和一只虎。

小花躺在苏枝儿的床铺上,冷白的脸烧得通红。

苏枝儿不断替他换湿帕子,可温度似乎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苏枝儿有点害怕,这么高的温度,不会烧成傻子吧?她站起来,想去药房替小花拿点退烧草药,可不想自己的手被少年紧紧拽着。

苏枝儿一动,他就醒,原本黑沉沉的眸子因为发烧所以变得波光潋滟犹如黑珍珠入了水,教人看一眼就心软。

绯红的颜色蔓延在面颊上,往上延伸。湿润发红的眼尾,浸着湿汗的额头脖颈,还有少年紧抿着的,苍白的唇。

“我去替你拿药,马上就回来了。”苏枝儿这么解释着。

少年却执拗地拉着她,眼神霍然深谙下来,“你要去找郑峰?”

苏枝儿:……

还是被看到了吗?也是,又不是演电视剧或者写小说,就站在窗口怎么可能跟睁眼瞎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是,那是……”苏枝儿压低声音,“那是骗人的。”

听到“骗”这个字,少年原本半阖着的眼霍然睁大,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猛地收紧。

从前,苏枝儿并不觉得少年力气有多大,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捏碎。

“我根本就不喜欢大公子,也不喜欢二公子,我只是觉得他们太烦了。”

谁能想到呢,做一条咸鱼也是如此的困难。

“小花,你别生气,我是不会骗你的。”

哄孩子的语气,却对少年格外有用。周湛然渐渐松开自己攥着苏枝儿手腕的手,熬了一夜的他,终于在少女轻柔的嗓音中缓慢闭上了眼。

那边,郑濂从猫儿院出来,径直去往郑峰的院子。

郑峰正在书房,郑濂推开迎上来的小厮,直接撩袍跨了进去,并道:“清月死了。”

男人正在看书,表情冷漠,无动于衷,仿佛郑濂只是进门说了一句“今日好热。”

确实很热,盛暑三伏天,郑濂身上的衣衫被热汗浸湿,外头的蝉鸣扰得人脑仁疼,可这一切都比不过郑峰脸上的平静。

“大哥,我说人死了。”郑濂走近,单手撑到郑峰的书桌上,表情略有些狰狞。

郑峰终于开口,他道:“死的人还少吗?”

郑濂一怔。

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抬头看他,“推翻□□,进行革命,必会流血,历史会记住他们的。”

郑濂神色僵硬,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苏枝儿或许也会死,或许她已经被发现了。”

郑峰拿着书卷的手一顿,“无名之辈虽不会被载入史册,但我们会记住他们的牺牲。”

“大哥半点不在乎她?她好歹,好歹……”郑濂酝酿许久,才将下面这句话说出来,“好歹她喜欢你。”

郑峰落在书卷上的视线顿住,身边的郑濂还在继续说,“大哥忘记了吗?她说你眼睛、鼻子生的好。大哥难道不想想,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像清月一般是自小训练出来的杀手,为什么会愿意去当卧底?”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她是喜欢你,是为了你。”郑濂深沉地吐出一口气,“我真是不知道她喜欢你这个冷清冷性的人哪里,还要为了你这样的人丢了性命。”

话罢,郑濂盯着看郑峰的反应,男人却另开话题,“清月死前传了消息出来,确有真假太子,那真太子的胳膊上被她用烧红的铁棍砸伤,我们只要找到胳膊上有伤的人,他就是大周太子。”

顿了顿,郑峰又添一句,“将清月之死推到暮王头上。”

郑濂呼吸一窒,愤怒到达顶点,“大哥,我在跟你说苏枝儿的事情!”

郑峰抬眸看向郑濂,“她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单纯。”

郑濂却只觉得这是郑峰的借口,他拂袖而去,独留郑峰盯着书卷,一言不发。

书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郑峰抬眸看去,瑶雪端着茶水站在那里,小声询问,“大公子?”

郑峰皱眉,却没有说话。

瑶雪提裙进来,将茶水置到桌上,衣袖翩翩,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是明显的鞭打红痕。

郑峰看到了,却只是皱眉,没有管。

瑶雪在郑峰淡漠的视线下,双眸越来越黯淡。

她送完茶出了书房。

书房外热浪席卷,瑶雪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又睁开。耳边传来丫鬟们讥诮的嘲讽之声,“你瞧瞧,大公子根本就不正眼看她。”

“是呀,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呢。”

这院子里一半是李绸儿的丫鬟,一半是承恩侯府的。承恩侯府的这些丫鬟们平日里被李绸儿教训惯了,鹌鹑似得缩着,这次来了一位瑶雪姑娘,还是大公子亲自去问老太太要的。

得到这个消息,她们一下炸了窝,对瑶雪极不友好。这就是所谓的,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要别人得到,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一开始,她们还忌惮着大公子,可见大公子对瑶雪并没有区别对待,丫鬟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瑶雪已经习惯被当作集体攻击目标了,她默不作声地绕过她们准备离开。

书房不远就是正屋,奶嬷嬷端着新熬好的药来给李绸儿喝。

“放着吧,我等会儿喝。”李绸儿道。

“凉了就没效果了,这药要趁热喝。”奶嬷嬷劝道。

“我知道了。”李绸儿略有点不耐,她催促奶嬷嬷出去后,端起药碗,熟练的往盆栽里一倒。

已经数日没吃药,身体的力气竟真的在渐渐恢复。一开始李绸儿还以为是幻觉,可当她听见那些小丫鬟私底下讨论说她的气色越发好了时,李绸儿才相信,有些病,你若不治,它还真的能自己好。

那丫鬟倒有些用处。

这事李绸儿谁也没告诉,包括奶嬷嬷。

李绸儿倒完药,神清气爽的走出屋门,正看到瑶雪从书房里出来,她冷笑一声,唤住她道:“过来替我牵马。”

瑶雪站在那里没动,李绸儿继续冷笑,“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

瑶雪垂首走到李绸儿身边。

李绸儿领着她往前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我爹前几日新得了匹好马,我弟弟要了许多天也没给他。爹爹知道我喜欢马,今日一大早上就差人替我送来了。现在正在马厩,你去替我牵来。”

言语之间皆是被宠溺出来的骄纵。

瑶雪微微抬头看向李绸儿,她不过是有一个好爹罢了,她根本就配不上大公子。

论美貌,论才情,她哪里差了?她只是差了一个爹。心中的嫉妒陡然升起,瑶雪脱口而出,“可大公子一点都不喜欢你。”

走在前面的李绸儿脚步一顿,她偏头看向瑶雪,眸子瞪得极大,“你说什么?”

李绸儿手里的鞭子疾风骤雨般袭来,瑶雪除了尖叫着躲闪,却做不了任何事。

夕阳斜落,猫儿院内悄静无声。

周湛然从未睡过如此沉的觉,仿佛飘在云端一般让他身心皆放松了下来。可那个人却依旧不肯放过他,一定要出来搅弄他。

噩梦。

又是这个噩梦。

一个看着大概才七八岁的小少年穿着白色的小衣裳站在空荡荡的殿中。

四周都是明亮的烛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小孩神色呆木,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美妇在殿中翩翩起舞。

这是一个疯子,被关在这座殿里的疯子。小孩却知道她是谁,她是他的母亲。

小孩虽小,但却清晰的明白母亲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她应该抱着他,给他唱歌,喂他吃饭。母亲的怀抱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暖,最舒适,最能抛却烦恼、苦闷、绝望的希望之地。

可他从未感受过那种温暖,记忆是空白的,反之,充斥着尖锐而古怪的大笑和嘲讽阴毒的视线。

小孩不懂,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妇人跳舞。

妇人跳完舞,猛地一下注意到身边的孩子。她看到他的脸,那么熟悉,那么稚嫩的一张脸。

她突然开始疯狂大笑,笑得面目狰狞,声音尖锐,仿若要刺破云霄。

“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都无法信任任何人,一辈子都没有人关心!一辈子都没有人爱!”

来自母亲的诅咒。

女人尖锐的指甲刺入他的脖颈,有血流下来,跟女人身上的红衣染成一体。

周湛然从梦中惊醒,他感觉到手边的温暖。

少年微微偏头,就看到了趴在自己床榻边睡着的少女。因为姿势不舒服,所以少女睡得似乎不是很熟。

她侧着脸,鼻子往上是只娃娃,挡住眼睛,似乎是用来挡光的。面纱微微掀起,露出下颌线。

那只娃娃的肚子已经补好,五个窟窿眼变成了五只黄澄澄的小鸡崽子。

少年伸出手,五指轻轻按住那五只小鸡崽子。

崽子被他戳得凹陷下去,变得嘴大肚小,显出一股萌感来。

娃娃被戳歪了,苏枝儿露出一只眼来。半梦半醒间,她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她。

小孩子就是调皮。

苏枝儿仿佛回到了在幼稚园的时候,她胡乱伸出手往前一摸,摸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使劲揉了揉,含糊着安慰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小宝贝儿……”

唱了一句,苏枝儿脑袋混沌,似乎又睡过去,然后又像是条件反射似得又接上一句,“睡着了就不饿了……”

身为幼稚园老师,自编自导儿歌和舞蹈已经成为常态。

信手捏来,非常熟练。

苏枝儿还闭着眼替孩子盖好小肚子,怕感冒。

只是孩子太大,小被子往上一拉,孩子的脚就露了出来。

周湛然睁着眼看她。

窗户半开,夕阳只剩下一点光,似乎都在这一刻聚拢到了少女身上。

她周身绒绒的,像是渡了一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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