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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离开车站,已经过了四点半,天要亮了。

回去时,还是黄单开车,他边上的副驾驶座不是空的,坐了个男人。

就在不久前,黄单通过张瑶介绍,知道男人叫戚丰。

不是风雨的风,是丰收的丰,张瑶当时是这么告诉黄单的。

黄单转着方向盘,拐进不再平坦的大路,原主中午和晚上会在小卖铺帮忙,每天进进出出的工人很多,还有附近的农民,过路的本地人,公司的老总和员工,按理说应该记不住谁是谁,但是黄单竟然从他的记忆里挖到了有关戚丰的片段。

可能是那张英气刚毅的脸混在人堆里面,会显得比较突兀。

黄单打方向灯,迎面过来的一束光从车前擦过,他动动眉头,回想张瑶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

俊男美女之间目前还没有窜出爱的火花,只有一个上帝精心安排的遇见。

张瑶准备取票的时候,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了,她立马掉头去找,就碰到了在原地等失主的戚丰。

上车之后,张瑶在车厢里又看到了戚丰,随口一问才知道对方去的也是j市,他们在一个车厢,座位还是一起的。

十个小时出头的长途车,卧铺要两百多,张瑶舍不得那个钱,就买的硬座。

路上很闷的,张瑶晕车,坐火车也晕,她每回找到座位坐下来,都是直接趴着睡觉,没地儿趴,就后仰着睡,满脸憔悴的等着车到站。

今天坐自己旁边的不算是陌生人,已经有过简单的接触,张瑶就没睡,找话题跟对方聊天。

聊了会儿,张瑶知道她和戚丰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也知道对方在工地上做事。

戚丰刚带一批工人从老家过来这边搞工程,所以只是放假才来小卖铺的张瑶并没有见过他。

这些巧合加起来,就是一部都市爱情。

黄单的思绪被一缕烟味打扰,他的余光一扫,男人嘴边的那点火星子在他的视野里忽明忽灭。

之前张瑶告诉黄单的那些信息,都已经被他梳理过了,从中挑出几条有用的线索,一,这个男人是个工头,刚来j市不久,二,在小卖铺附近的工地干活,三,抽的只是十二一包的南京,说明生活不是大手大脚的作风。

小卖铺被偷,嫌疑人还未定。

黄单根据过去三个任务的经验判断,不是一个人干的,是一伙人,工地上的人嫌弃最大,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他第二次将余光投向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若有所思。

小卖铺是昨晚被偷的,男人是今天早上才离开的j市,说是去n市探亲,吃个午饭就回来了。

关于这点,是黄单从张瑶口中得知的。

戚丰有所察觉,他叼着烟开口,说话时的嗓音沙哑,“不介意吧?”

黄单说,“小瑶晕车。”

戚丰什么也没说,只是嘬两口烟后就动动手指头,把烟掐灭了。

后座的张瑶没一点声响,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以后,就把背包放在腿上,靠着椅背双眼紧闭,一副苦苦挣扎的模样。

车里静下来,没开冷气,热风丧心病狂的从车窗里吹进来,闷热难耐。

黄单停车等红灯,他听到后座的声音,张瑶吐了。

晕车晕的这么厉害,只放三天假,却还是要坐长途车跑过来,来回就是在路上花掉二十多个小时,受罪。

张瑶知道自己晕车,包里必备一卷垃圾袋,一旦胃里难受,就赶紧拽一个袋子攥手里,以免事发突然来不及去找。

这会儿她弯着腰呕吐,脸都快埋袋子里了。

逼仄的空间里渐渐弥漫出一股子淡淡的气味,是从袋子里散发出来的,那味儿到处乱飘,就是不飘出窗外,存心要跟前面的两个男人做对。

黄单看一眼后视镜,以原主的立场,是不会问张瑶“有没有事”“你怎么样”这种话的,见惯了。

因为从小到大,张瑶坐车必吐。

黄单要走原主的路,所以他没问什么。

张瑶也很淡定,吐完了就舒服多了,她抓纸巾擦嘴,在车子开了以后问道,“哥,还有多久到啊?”

黄单说,“十分钟左右。”

张瑶长舒一口气,她的脸色很差,熬夜坐车不缓个一两天根本不行,“我在学校的食堂吃了晚饭走的,快吃完了才看到一个屎苍蝇,把我给恶心的不行,难受死了。”

黄单对屎苍蝇这个小家伙有不好的印象,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就见识过对方的威力,他抿嘴,胃里翻了几下。

戚丰倒是跟没事人似的,面部没露出任何不适的迹象。

他那样儿,好像觉得张瑶大惊小怪,屎苍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过多就,张瑶就让黄单把车停在路边,她嫌嘴里难受,拿着水杯下车漱口去了。

黄单也下了车,发现外面比车里凉快。

张瑶晕车,所以她要求开车窗,那就没法打冷气了,车里闷的人想死。

黄单没走开,就靠着车门呼吸满路上的灰尘,他不喜欢这里,空气太差了,比前面三次穿越的世界都要差很多。

冷不丁的响起嗡嗡声响,黄单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原主的父母应该会打个电话问有没有把人接到,他探头去车里拿,旁边的男人已经接起电话。

嗡嗡声也在这一刻停了。

黄单收回手,继续靠车门站着,耳边是男人的骂声,“操,我一天不在,你们几个就要上房揭瓦了是吧?行了,屁大点事也能整出幺蛾子。”

戚丰半阖眼皮,呵笑一声,“是吗?他真这个说的?那就让他自个去劳务公司说去吧,你们几个看好了其他人,都别惹事,干活拿钱就成。”

他挂掉电话,将那根掐灭的烟重新点上,“天亮了。”

黄单确定是跟自己说的,就抬头看天,“嗯。”

烟雾缭绕了片刻,戚丰夹着烟的那只手伸出窗外,弹掉一小撮烟灰,“听说你家的小卖铺昨晚失窃了,丢的东西多吗?”

黄单的眼底微闪,“现金丢了一笔,还有烟。”

戚丰把烟叼嘴边,用牙咬||着烟蒂,声音模糊,“工地上的人多,各个地方的都有,小卖铺开在边上,还是小心点好。”

他曲着的长腿往前伸一点,眉眼懒懒的,“监||控虽然装了用处不是很大,但至少能起到恐吓的作用,对你家小卖铺打主意的人会顾忌一些。”

“多谢。”

黄单坐回车里,余光第三次投到男人身上,对方看起来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那两句话只是一时兴起。

戚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老成,“小弟弟,少斜着眼睛看人,这样很不礼貌的。”

黄单被发现了,索性侧过头,明目张胆的打量,“我快三十了。”

戚丰抽一口烟,“我快四十了。”

黄单的眼中一闪而过惊讶,“看不出来。”

戚丰扯唇,“我也看不出来。”

黄单垂了垂眼,原主的脸是长的嫩了点,看不出快三十岁,说是在读的大学生别人都信。

他看向前面不远,张瑶不漱口了,蹲在草地上喘气,“戚先生,听我妹妹说你是工头,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工地上的事?”

戚丰撑着额头,“不能。”

黄单,“……”

戚丰满脸的戏谑,“你那点小把戏就别在我这里使了,我这张嘴吐出来的只有口水,没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要是不信,我可以吐给你看看。”

黄单的嘴角抽搐,“不用了。”

戚丰的后脑勺磕到椅背,他在腾升的烟雾里昏昏入睡,“要想知道昨晚是谁进了你家的小卖铺,等着警||察告诉你吧。”

黄单说,“小卖铺没装监||控,查不到的。”

戚丰耸耸肩,“那你家只能认栽了。”

黄单欲要开口,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妹妹的身材很不错。”

他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瘦瘦高高的女孩已经从草地上站起来,往停车的方向过来了。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色高腰短裤,t恤的衣摆收进短裤里面,腰身细瘦,走路时晃动的两条腿白又长。

身材确实不错。

黄单隐约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他来这里有大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见了不少工人,五十个男的里面顶多只有一个女的,还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跟着丈夫过来的。

那种带着伴儿四处做工的毕竟是极少数,普遍都是独自在外赚钱。

工人里有十几二十岁,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小伙子,有的二三十岁,正是血气方刚,一碰就炸的年纪,也有的四五十岁,老婆孩子不在身边。

那里很偏,离镇上有段路程,找个小姐都要坐一趟车,跑一段路。

年轻漂亮的女孩过来这边,势必会引起那些人的关注。

现在又是夏天,穿着清凉的季节,没法裹的严实,胳膊腿都露出来一大截,领口稍微大点的,低个头就能被看的差不多了。

黄单蹙了蹙眉心。

他转而一想,原主的妹妹只来三天就回学校,毕业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不会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待着。

张瑶不知道黄单的心思,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哥,下午爸妈不是去了派出所吗,那边怎么说的?什么时候安排人过来看看?”

黄单开着车,“明天吧。”

张瑶一口咬定,“我觉得肯定就是那些工人干的!”

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板着,言语间有很强的排斥,甚至是鄙视,“去年清明爸妈回家,工棚里丢那么多东西,连被子和床垫都被偷了,除了工人,谁会偷拿那些东西?”

“他们哪儿来的都有,文化水平低,素质又差,手脚绝对不干净,偷个东西还不就是家常便饭……”

话声戛然而止。

张瑶后知后觉前头还坐着个人,她眨眨眼睛,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和宽阔的肩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半响,张瑶尴尬的挤出笑容,“戚大哥,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戚风的食指跟拇指用力,碾灭了烟屁股,他笑了笑,“没事。”

张瑶懊恼的抓抓头发,抬头看后视镜,黄单也看她,俩人眼神交汇,她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车里的气氛不怎么好,三人不再有言语,一路沉默着到目的地。

下了车,戚风对黄单道谢,他双手插兜,慢悠悠朝着后面的那排宿舍楼走去。

张瑶把视线从男人的背影上收回,“哥,你说戚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黄单拿出后备箱的皮箱子,他无法理解,仅仅是来三天,行李也需要用皮箱子装?听到张瑶的问话,他说,“那个人没有生气。”

张瑶不信,接住皮箱子说,“真的?”

黄单点点头,男人当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挺无所谓的,又或者是听多了,听惯了,也听腻了。

再说了,快四十岁的男人,走南闯北了很多年,在社会上混成老油条,心境和不问世事的小朋友不同,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计较。

小卖铺里的灯亮起来,张母出来开的门,身前挂个围裙,“小瑶,妈给你下碗面,吃了再睡。”

张瑶打哈欠说不吃了,“妈,这都五点了,我吃了就睡不着了。”

张母把她的皮箱子拉到里屋,“不吃怎么行,多少要吃点再睡,不然饿着睡觉,对肠胃不好的。”

张瑶没有再坚持,知道说多了也不起作用,“行吧,你给我下一点点,油盐都少放一些,别给我煎蛋了。”

“还煎蛋呢,冰箱里连个鸡毛都没有,明儿你跟你哥进货去,顺便买点鸡蛋回来。”

张母冲外面喊,嗓门本来就大,这次像是在故意往上扯,“志诚,妈下两把面,你也吃一碗啊。”

黄单在把门的另一边也拉开,“好哦。”

这么大动静,张父还在床上躺着,没起来的意思。

张瑶的眼珠子一转,小跑着去找黄单,笃定的语气,见怪不怪的表情,“哥,爸妈吵架了?”

“嗯,吵了。”

黄单无意间瞥到对面的墙上趴着一只大蚊子,他没说话,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下。

纯粹是无意识的行为。

那蚊子吃太饱了,反应迟钝来不及飞走,死在了黄单的一掌之下,刷白的墙上多了一小滩血迹。

黄单的手掌发麻,他的眉心立刻就蹙了起来。

张瑶见她哥把腰背攻了起来,似乎很难受,就凑近点询问,“哥,你怎么了?”

黄单的声音里有哭腔,“手疼。”

张瑶看到一滴泪水从她哥的眼睛里掉下来,她呆滞很久,眼睛震惊的瞪到极大,见鬼般的扭头大声喊叫,“爸,妈,你们快来看啊,哥打蚊子打哭啦——”

黄单,“……”

里屋床上的张父发出声音,火气很大,“喊什么呢?”

张瑶跑过去开门,“爸,哥哭了。”

张父看看自己的女儿,“你这坐了一晚上的火车,怎么还这么疯?”

张瑶翻白眼,“没疯啊,哥真的哭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爸,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看,骗你我是小狗。”

提到狗,她就想起豆沙了,脸上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张瑶的眼睛红红的,难过的说,“爸,一定要把小偷抓到,我们要给豆沙报仇。”

张父闷不做声,不瞪人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可怜的老头子。

他希望大家都顺着自己的意,别逆着来,否则就会发脾气,那模样可怕,儿女都不敢跟他说话。

张瑶吸吸鼻子,上厨房去看了看,就又去了外头。

黄单坐在木板钉的凳子上,他低垂着脑袋,默默的流着泪。

张瑶的心情很复杂。

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她哥哭过,所以在她心里,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没有她哥强大,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结果呢?

就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普普通通的早晨,她崇拜的哥哥在自己面前滴下一滴泪花,慢慢泪流满脸。

张瑶深呼吸,肯定不会是打蚊子打哭的就是了。

那活儿她一个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回,不觉得疼,只觉得爽,打死一只蚊子,心里跟考试考第一名一样,觉得自己特牛逼。

黄单还真是打蚊子打的,疼痛感到现在都没消失干净。

张瑶来回走动,搬凳子坐在黄单对面,“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你想开点,过这个村,还有好多个店等着你。”

她觉得,她哥变的这么多愁伤感,绝对是那段初恋的原因。

不是有句话说,初恋是道过不去的鸿沟吗?她哥在沟里扑腾好多年了,再不爬上岸,真会淹死在沟里。

黄单把潮湿的纸巾丢进垃圾篓里,从读书到工作,从来都是别人暗恋或者是明恋他,而暗恋一个人的感觉,他不懂,只能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一点。

大概是苦涩又幸福的味道吧。

原主有次年三十晚上在吃年夜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喝多了,他妹妹就是那次无意间从他嘴里听到的那段初恋。

见她哥不说话,张瑶就以为是被她说中了,果然还是放不下,也是,毕竟是初恋,“哥,你跟着那个女人去了她的家乡,还是没有走到一起,说明你们没缘分,算了吧,别想了。”

黄单说,“我早就不想了。”

张瑶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担忧,“哥,你说咱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她托着下巴,“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啊,值得你追它追那么久?要我说,人生苦短,对自己好点才是最重要的。”

黄单知道,原主这妹妹是单身主义者。

在她看来,找男人纯碎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那是一种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做的自虐行为,有那个时间不如养只猫,种一盆多肉。

安静了会儿,张瑶忽然说,“哥,说真的,戚大哥长的比明星帅,硬汉一个,很有男人味。”

黄单说,“我只能知道他有汗味儿。”

“你这是明晃晃的嫉妒。”

张瑶抓抓小腿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哥,可惜你不是女孩,不然我一定会撮合你跟戚大哥。”

她咂嘴,“那么好的男人,应该嫁进咱家才是。”

黄单看女孩一眼,“你对他的评价挺高,为什么不试着……”

张瑶打断他,“那是两码事。”

“哥,我还崇拜你,把你当我的偶像呢,难道我要追你?”

黄单无话可说。

厨房里的张母喊他俩进来装面。

张母饭菜做的香,但煮面是真不行,她全程就只是在将“煮”这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面最后都糊在锅里,烂了。

张瑶就吃了两筷子面条,哈欠连天的上楼睡去了。

黄单同情她,楼上没一扇门,楼下一点声音传到楼上都会被放大几倍,待会儿工人要来吃早饭了,那音量大的,死猪都能震一震。

没多久,大概也就是黄单喝掉半碗面汤的功夫,就有人进来买东西了。

小卖铺忙起来,张父也就没再睡,出来坐在凳子上点根烟抽,隔着烟雾盯视每一个人,怕有人浑水摸鱼,他那眼睛突着,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失眠了。

墙边有三四个大水瓶,是张母起早烧的,工人早上一般都会买个泡面,就在这里泡了吃。

柜台那里的黄单很困,他在抽屉里拿了拆开的口香糖,撕一片到嘴里,靠这个提神,打算上午去办公室睡觉。

一个小青年抱着几样东西过来,“多少钱?”

黄单看看,“泡面四块,火腿肠一块,两个面包是两块钱,总共七块。”

小青年拿手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纸币,他想起来了什么,就去冰柜拿了瓶可乐,把一张十块的丢过去,“对的吧?”

黄单说是对的,天天买就知道价格了。

小青年端着加了开水的面走到门口,他突然喊了声,“赶紧的,再磨蹭就得蹲着吃了。”

下一刻,就有一伙人走进来,有十几二十个,其中就有那个男人,抛开那张脸,他的个头最高,最少一九零。

小卖铺本来就小,站着这么多成年人,更显得拥挤。

黄单看了几眼就混乱了,根本没办法确定谁有没有偷拿东西,他只知道这伙人跟小青年都是一个地方的,口音一样。

监||控还是要装的。

就算防不了贼,也能查看有没有人偷拿东西。

戚丰大步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算算多少钱。”

黄单伸手去拨柜面上的辛辣小零食,有小黄鱼,豆干,还有什么笋片,“这几样是一块钱一袋。”

戚丰说,“我知道,常买。”

黄单把他的东西算算,“一共八块五。”

戚丰的手肘撑着柜面,视线扫过里面的那些烟,拿食指敲点几下,“再给我拿一包南京。”

黄单说,“这是玻璃的,不能压。”

戚丰眼皮都没抬。

黄单知道,这人不好惹。

很快,外面的几张桌子就都坐满了,泡面味弥漫在空气里,味儿很浓。

黄单刚想坐下来歇会儿,就看到有两个人朝戚丰那桌走过来,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他叫贺鹏,也是工头,带着一拨人做事。

贺鹏长的英俊,就是那头发油腻腻的,像是几个月没洗了,他一手在发丝里捋两下,另一只手夹着根烟,“早上就吃这个啊?”

戚丰没搭理。

贺鹏把目标转向戚丰身边的小青年,“阳阳,你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饭可不能马虎了。”

“这泡面是致癌的,你不知道?”

周阳摆出惊讶的样子,“不知道哎,贺老板懂的真多,你们说是吧。”

其他人呵呵的笑。

“我们哪儿能跟贺老板比啊,有泡面吃就不错了。”

贺鹏的脸一黑,见周阳拧开可乐瓶盖,他龇牙咧嘴,“阳阳,你戚大哥没跟你说吗?可乐喝多了,会杀精。”

周阳一下子没听明白,扭头问戚丰,“什么东西?”

戚丰没回应。

贺鹏后面的几人给了周阳答案,他的脸涨红,不敢置信地看手里的可乐,“真的假的?这玩意儿能杀死我周家的子孙?”

戚丰低声道,“吃完了就去干活。”

周阳也懒的跟贺鹏说屁话,他把手套一戴,将可乐瓶塞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慢慢悠悠的穿过马路,往对面的施工地走去。

其他人吃饱了也没多待,趁天气还不是很热,就赶紧多干点,等日头一高,皮都能晒掉一层。

没人收拾,桌上乱糟糟的,一大波苍蝇围过来,往泡面桶,面包袋子上叮。

工头跟工人不同,不需要赶着做事,戚丰吃完泡面就抽烟,人还在凳子上坐着,不把一根烟抽完是不会走的。

贺鹏抬脚,把一个塑料凳子勾到自己面前,一屁||股坐下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封顶?”

戚丰抽着烟,“不一定。”

贺鹏跟他一起吞云吐雾,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从刘总那儿套了话,说是过两天会来一车钢筋,是老王的,不如我们两个联手把钢筋拿下来,一人一半?”

戚丰笑了声,“你跟老王不是好的都快成拜把子的兄弟了吗?”

贺鹏听着话里的讽刺,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重重吸一口烟,眯着眼睛说,“兄弟也要分是什么时候。”

“给句痛快话,这事干不干?”

戚丰没什么兴趣,凉凉的说,“老王还不得杀了我们。”

“不至于吧,顶多就是他带人来找我们打一架,我们两拨人加一块儿,吃不了亏。”

贺鹏的语气有点儿怪,“张小弟在看你。”

戚丰起先还当是贺鹏在开玩笑,等他扭头往柜台那里瞧,和一道目光撞上后,他挑挑眉毛,“小弟弟,你看我干什么?”

黄单的视线停在贺鹏身上,“我没有看你,是看的那位。”

贺鹏立马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好像压戚丰一头比什么都高兴,“哦?是吗?张小弟,你为什么要看我啊?”

黄单说,“你牙上面有菜叶。”

贺鹏,“……”

戚丰的肩膀抖动,甩出了早上的第一个笑容,他站起来,弹掉t恤上的一点烟灰,懒洋洋的去工地。

黄单的双眼微微一眯,早上四五点钟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男人的屁||股很翘。

是那种他熟悉的翘法。

贺鹏的眼神很凶,“张小弟,你逗我玩儿呢?!”

黄单收回目光,“真有。”

贺鹏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把牙龇的都快晒冒烟了,也没看见一块菜叶,你指给老子看看。”

黄单看男人的牙齿,没戚丰的整齐,“不见了。”

贺鹏扭头,“老张,你不管管你儿子?大清早的就逗人玩?”

张父还在吞云吐雾,愁着呢,“小贺,不是我说,我儿子的视力非常好,他说你牙上有菜叶,那就一定有,错不了的。”

贺鹏吸口烟,就把烟头吐出去,“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又没了?”

张父看白痴一样,“还能是为什么,被你吃掉了呗。”

贺鹏铁青着脸离开。

黄单摆出好奇的语气,“爸,刚才那两个人都是工头吗?”

“你说的那个叫贺鹏,另一个是戚丰,他俩确实都是工头,不过不是一个地儿的。”

张父烟抽完了,他拿鞋子踩踩烟头,“关系好啊,走的近啊,这些都是面上做出来的东西,几个工头背地里的竞争大着呢,你不懂的。”

黄单说,“爸,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工头带人进小卖铺的?”

张父的脸色沉下来,“我也怀疑过。”

“但是那钱和烟上面也没记号,就算是那个人当着我们的面用,我们也不知道。”

黄单问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丢别的东西?”

张父,“除了烟就是钱,没别的东西,要是有,你爸我会不知道?”

黄单只是随口一提,中年人的反应有点古怪。

他还想问,就被买东西的工人打乱了。

凌晨看天的时候,黄单以为今天会有雨,结果却是个大晴天。

开小卖铺的喜欢这种天气,太阳越大,工人就越热,水饮料什么的卖的就越多。

黄单发现了,年轻不大的工人花起钱来,并不节制。

早饭已经乱七八糟的花掉了十块钱左右,走时还买一瓶营养快线补充营养。

这一波的工人走后,张母开始收拾桌椅板凳,她故意把扫帚往张父那儿扫,水泥地上的灰被扫的往上飘。

张父蹬她,“神经病啊你!”

张母继续扫。

张父站起来骂,老两口吵的脸红脖子粗,又进入冷战状态。

黄单想去拿杯子倒水,看到杯子里飘着一只苍蝇,他的眉心一拧,无语的去水龙头那里冲洗。

由于这一带没有开发起来,绿化池都荒废了。

小卖铺前面的那一块被张母利用了,除了堆放装垃圾的大箱子,还种了好几排辣椒,中间有几棵莴笋苗,是原主下班回来,在路边||拔||的。

黄单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妈,我去公司了啊。”

张母应声,“上午看能不能提前回来,跟小瑶去进货。”

黄单说,“我到时候看情况。”

他去里屋换鞋,准备出发就被张父叫住,“志诚,你这个礼拜订烟了吗?”

愣了几秒,黄单说,“忘了。”

张父登时就生气,“你能做好什么事啊?让你订个烟,你都能忘掉!”

黄单等着中年人训完,“我现在就订。”

张父板着脸,“还能订吗?”

黄单上“新商盟”网站,“能的,爸,要订什么?”

张父的脸还板着,“不是跟你说过的吗?你看看硬中华,软中华,还有利群,这三个烟有没有货。”

那几种烟都是限量的,只要有就开出来,以免以后订不到,而且也卖的好。

黄单看了,说还有。

张父叫他赶快订,口气比刚才好多了。

黄单一一订了,他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把长订的烟都订了。

一般都是周末订烟,周三早上八点左右,烟草局的人就把烟送过来。

订好烟,黄单说,“爸,差不多要一万。”

张父沉默不语。

黄单无能为力,原主卡里剩下的钱都拿出来进货了,她爸这边的亲戚有几家的都挺有钱,但是却借不出来多少。

原主有个二叔,就是他爸的亲哥哥。

他爸早年是村里的暴发户,把二叔带在身边做事,有钱一起赚。

二叔发达了,手上有钱却说没钱。

结果就不声不响的买了辆二十来万的车,还不敢开,给原主他爸打电话,叫他去把新车开回来的。

至于原主他妈那边的亲戚,大多都没什么钱,不是在家种地就是在外当小工,就一个小姨有点钱。

小姨和原主他妈是亲姐妹,借了他家十万块,还把自己做手工攒下来的钱借给了他妈。

说到底,兄弟姐妹的感情,不是一回事。

借钱这件事,本来就包含了很多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透彻的。

黄单听到张父在打电话,估计是跟谁借钱,他帮不上忙,没多想就去上班了。

公司在游乐场里,黄单边走边看,碰到一些来玩的游客。

这游乐场就是原主他爸当时接的工程,开发商现在还没收回成本,位置太偏了。

所以原主他爸的钱也要不回来。

黄单进办公室时,就他一个人,主任也不在,他开了电脑,便进入原主每天的日常——找电影看。

上午十点多,下了场雷阵雨,黄单提前下班,冒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人在夹烟机那里围着,热闹的很。

工人不干活,自然也没钱拿。

他们和上班族的待遇截然不同,干多少时间的工,拿多少时间的钱,分的很明确,也很无情。

而上班族节假日是带薪的。

黄单发现戚丰在玩,他好奇的走上前,见对方操控着机器,已经夹住了一包烟,是九五之尊。

人群欢呼,比自己夹到烟还高兴。

那机器是渔具店老板放的,一块钱一次,他看到戚丰夹走九五之尊,脸上的肌||肉都扯了好几下。

要问他最不希望谁来玩,就是戚丰。

这家伙的手气太好了,挡了他的财路,还不能做什么。

戚丰把那包烟丢给周阳,叫他给大家伙分了。

周阳乐呵呵的拆开烟,一人一丢一根,一包很快就分没了,“戚大哥,你再玩一把。”

戚丰没什么兴趣,“不玩了,你们玩吧。”

他坐到椅子上,两条腿往桌上一架,就开始口鼻喷烟。

黄单摇摇头,这人的烟瘾真大。

戚丰扫了眼低头蹭泥巴的青年,“小弟弟,这么早就下班了?”

黄单把脚底一大块泥巴蹭掉,“我提前回来的。”

戚丰啧啧,“坐办公室的就是享福啊,难怪你那脸比女孩子还白。”

周阳很赞同的点头,“好白的,比珍珠还白。”

“……”

黄单进小卖铺,看到两个陌生人在跟张父张母说话,走近点才听见话里的内容,知道他们是派出所的,来问情况。

被问到是否确定只丢了烟和现金时,张母没什么异常,张父的神情却不太对。

黄单捕捉到了,他的眉头轻动,一定是丢了别的东西。

那东西很重要,张父不敢跟张母说,所以明知对案情的进展不利,还是瞒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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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晨钟打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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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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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的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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