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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阮宁半夜突然醒来,眼角一跳,立即拔剑。
她的床前幽幽地站着一个人影。
“宁国公?”月光照在谢九玄脸上,那张脸苍白而平静,眼睛漫不经心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视线从阮宁手中泛着寒意的长剑上轻轻扫过,随即又回到阮宁脸上。
阮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眼看见谢九玄袖袍上血渍斑斑,不由开口:“你受伤了?”
谢九玄眼睛里蓦地涌出戾气,一把乌黑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眨眼便向阮宁胸口刺来!
阮宁一直戒备,见他如此,立即出剑,双剑相交,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月光似乎有些冷了,阮宁不知怎么打了个寒颤。
她横剑于身前,浑身肌肉紧绷,双目盯着谢九玄,心中几十个念头眨眼而过。
谢九玄方才抬剑,阮宁才看清他手腕上伤痕交错,青紫发红,在如玉的肌肤上狰狞刺目,像是被铁箍禁锢后反复挣扎摩擦出来的伤口。
她眉目冰冷,提剑迎上谢九玄招式,剑刃相击,擦出火花,寒意与煞气冲撞,余波震倒了屋内摆设,碎木横飞,瓷器四溅,两人衣摆翻舞,长发四散,打得不可分交。
阮宁一边对打,一边分析谢九玄。
谢九玄似乎发现她不专心,眉眼戾气更甚,阮宁不妨,被他一剑当胸刺来,她瞳孔皱缩,猛地翻身。
“刺啦——”
乌黑长剑滑过手臂,伤口霎时溢出血来,血滴随着剑刃在半空中滑过殷红的弧度,一滴滴洒落在地。
阮宁翻身后立即运剑相抵,只是这一剑挥过去,谢九玄却好像被人定住了,一眨不眨看着她流血的手臂,整个人没有魂魄一般,丝毫没想起要接招。
眼看长剑朝着谢九玄喉咙去,马上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仍一动不动,阮宁咬了咬牙,强行收势。
内力反震回来,喉咙里涌上一阵血腥,阮宁抹了把嘴角,依然保持警惕。
她提着剑,语气森寒:“宁国公?”
她手臂还在滴血,殷红的血顺着白皙手腕滑落,洒在银白的地上,犹如罂粟花开。
谢九玄目光顿在那一滴滴血液上,眼睛渐渐发红,面上的平静仿佛镜子碎裂,逐渐变成恐慌。
乌黑长剑在他手中颤抖,煞气轰然震荡开来,阮宁眼睛睁大:“住手!”
然而已经晚了。
谢九玄喷出一口血,脚下踉跄几步,目光渐渐清明。
他看着阮宁,眼睛颤了颤,面色苍白如纸,薄唇鲜红似血,好似一尊脆弱的薄瓷,一触即碎。
一股寒意顺着四肢百骸扩散,他几乎有些茫然地回顾,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伤了阮宁。
地上的血刺疼了他的眼睛,他的心也开始抽疼,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灼烧。
长剑在他手中颤抖,他手指用力,骨节扭曲,血腥在喉咙里翻滚,被他压了下去。
他脸上表情最终趋于死水一般的平静。
阮宁这才发现,谢九玄不知什么时候竟瘦削到这种地步,脸上棱角更加分明,握剑的手腕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她往前走了一步,谢九玄嗓音沙哑,眼睛漆黑一片:“站住,不要动。”
阮宁心中怒火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只觉得冷:“你怎么了?”
谢九玄低声笑了起来,苍白的夜里,那笑声令人由心底生出悲凉。
他将一瓶药扔过来,阮宁伸手接住,认出是那最后一瓶疗伤圣药。
直到这时,她才觉得胳膊有些疼,真是奇怪,方才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
谢九玄转身就要走,快要走出院子时,丢下一句话:“日后尽可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他喃喃了一句:“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会杀了你。”
还不待阮宁细问,他已消失不见。
阮宁蹙眉,看着手中的药若有所思。
侍卫们这才撞开院门冲进来:“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高手过招,眨眼就是生死,几百招也不过数息之间。
阮宁:“无事,方才我练剑,动静大了一些,我若不叫人,你们不必来了。”
侍卫们张着嘴巴退了出去。方才那股煞气波动,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啊,他们小姐这般厉害!
阮宁将剑收回鞘中,回屋,撕开衣服查看伤口。
只是看着血流得多,伤口其实不重。毕竟以她如今功力,若不是分神,谢九玄是打不过她的。她一边涂药,一边思考今晚之事,越想,眉头蹙得越紧。
按理说,这谢九玄不分青红皂白来杀她,怎么都该给个教训才是,但谢九玄当时的眼神,她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疯子。
她手指比划着这两个字,一股说不出的茫然突然涌上心头,她摇了摇头,将之抛到脑后。
此后几日,向将军府提亲的仪队该出事还是出事。
阮宁自己没发现,她总是留意着外头消息。
只是除了这个,其他一切平常。
阮夫人扔出一粒花生米砸在阮宁脑门上:“宁宁!”
阮宁猛然回神。
“吃饭就吃饭,走什么神?饭喂到鼻子里去了!”
阮宁嚼着菜,状似不经意地问阿爹:“朝堂上一切正常?”
阮将军:“杀鸡儆猴才多久,那帮老狐狸聪明着呢,不会这么早就跳出来,平静得很。”
“宁国公府呢?”说出这几个字时,阮宁自己都怔了怔。
她想补充点什么,阿娘目光倏地盯着她。
阿爹道:“宁国公府能有什么事?”
阿娘看着阮宁:“宁宁这几日总是去喝茶,倒比往常活泼多了。”
阮宁“啪”一声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
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阮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宁伸手放在心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她不知不觉走出大门,一路飘荡进茶馆里。
堂客七嘴八舌说着天南海北的事,阮宁坐了一下午,好多堂客视线往她那里飘,她只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她走出茶馆,脑子里乱七八糟,走着走着,停下脚来,抬头一看,竟然是宁国公府,她睁着眼睛,眉毛一拧,手指攥了起来。
她来宁国公府做什么?
感觉手里攥着东西,伸手一看,是谢九玄上次给的那瓶药。
她脸上严肃化开,渐渐平静下来。
伤口已经痊愈,这药倒也不必欠人人情。
所以她是来还药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石头落下,有种果然如此的轻松。
一定是因为欠了人情,所以才坐立难安。
阮宁脚下一动,刚要上前,宁国公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老管家送千金老人出来,两人神情严肃,尤其是管家,眉间拧着深深的“川”字,脸上是化不开的沉重。
他看见阮宁,先是一惊,随即激动起来,老眼闪过泪花:“阮姑娘?你这是——”
阮宁还不及开口,他已拉着阮宁,将人往府里迎。
阮宁眼睛四处飘了飘,没看老管家,抿唇道:“我来还药。”
管家也不知听没听清,他迎着阮宁:“阮姑娘真乃稀客,你是要见宁国公吧?”
阮宁喉咙里有些痒,她四处探看,府里很安静,静得几乎不同寻常。
她蹙眉:“宅子里,没人?”
管家笑容一僵:“哪能呢,今日都派出去了。”
他将阮宁迎到客堂坐下:“阮姑娘稍等,我去告诉国公一声。”
阮宁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喝茶。
管家出了客堂,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施展轻功,穿过花园,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最后来到一处很隐秘的密室。
九幽抱剑守在入口处。
管家:“今日可好?”
九幽脸色阴沉:“不好。”
管家脸色有些白:“阮姑娘来了。”
九幽眸子动了动,嘴巴却闭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主子那日去找阮姑娘,他回来时是清醒的。”管家喃喃,“我想着,阮姑娘是不是可以——”
九幽握紧怀中的剑:“万一阮宁出事——”
两人同时想到那个后果,不禁心里一冷。
“宁国公出事了?”阮宁心中觉得宁国公府不对劲,所以跟着管家,见他着急到这种地步,心里不好的预感便更强烈,听了半天,显然宁国公在这密室之中,但是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有些不明白,索性站出来问个清楚,也省得搅得她不安宁。
却说管家和九幽猛然听到阮宁的声音,俱是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偷偷跟来的!”管家脸色变了。
九幽长剑横在身前,浑身杀气腾腾。
阮宁:“宁国公在里面?”
管家刚才也是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想明白事情缘由,他倒也没那么担忧。毕竟阮宁出身将军府,不会危及宁国公府。
他本就想让阮宁跟宁国公见一面,这样事情或许还能有转机。
阮宁既然已经跟了来,他咬咬牙,跟九幽对视一眼:“我去问问主子如何?”主子或许愿意见阮姑娘呢?不,不是愿意,他一定想见的。
九幽没说话,只是将路让开,放管家进去。
阮宁心中怀疑更甚,宁国公定然是出事了。
管家进去不久,她依稀听到什么声音传来,只是这密室很深,声音也很轻微,听不清。
不一会儿,管家脸色发白地出来,眼睛有些红。
阮宁上前一步,管家叹了口气:“主子不见你,阮姑娘,请回吧。”
阮宁手指闪电一般,迅速点了二人穴位。
九幽目眦欲裂,脖颈上青筋凸起,管家也难以置信:“阮姑娘你想做什么?”
阮宁:“我只是确认宁国公出了什么事,不会对他不利,放心。”
说完她便闪身进去。
密室很深,侧壁用夜明珠照亮,脚下地毯莹白,看灯烛雕刻,应该建成已久,有些年代了。
她听到铁锁碰撞的声音,脚踩在地毯上,软软的,她的心却有些沉。
拐过几道弯,面前出现高高的台阶,直通到地下去。
铁锁碰撞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她一阶一阶下去,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谢九玄为何要待在这里?她心里好像有答案,又觉得不可能。
上辈子的谢九玄好像已经离她很远,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简直犹如幻影。
思绪纷杂,她没发觉自己已经下到了最底端。
脚踩在平地上,她从思绪中回神,缓缓抬头,瞳孔倏然一紧。
坐在那里的人白衣墨发,脸色苍白,形销骨立。
他闭着眼睛,薄薄一层眼睑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羽翼,振翅欲飞。
阮宁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点动静引得谢九玄睁开眼睛,他看见阮宁,眸子怔了怔,随即冷声道:“滚。”
他的手腕上锁着两道足有碗口粗的玄铁锁链,直牵到两壁,将他牢牢锁了起来。
那日她的猜测没错,伤痕果然是铁锁禁锢摩擦出来的。
她眼睛颤了颤,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
那双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开,令人不忍直视。
她目光平静,将药瓶拿出来:“我不喜欠人,你的药,还给你。”
谢九玄目光在她眼睛里探究着什么,听了她的话,抿紧了唇:“不要扔了便是,走吧。”
说完他似乎是不想看见她,将头扭了过去。
阮宁缓缓走近:“你——”
话还未说完,她翻身躲过谢九玄袭来的气劲。
谢九玄眼睛里涌上戾气,阮宁心道不好,飞身躲过几道掌风,封了他的穴道。
谢九玄平静下来,眼睑垂着。
阮宁张了张口:“你——”
只是还未说出来,就被对方打断了。
“呵,”谢九玄低低笑出声来,“你想不想知道那对夫妇后来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很好,瓜有点多,嗝
小可爱们看文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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