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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此处院落很空,墙角一片竹林,青翠欲滴,随风摇曳。
倒是适合比武。
梁司南剑如其人,于平和之中大开大合,出手随心所欲,招式步步紧逼。
温和却又强大。
阮宁剑气如冰,寒冷至极。
他则和煦春风,破开万丈深渊。
阮宁一剑霜寒狂风卷地百草冻结,他剑气相击冷静自持。
“当——”两剑对峙,二人墨发飞舞,一个眉目冷若冰霜,一个眸中含笑清澈若水。
一击之后,二者飞身退开,脚尖落在树梢。
梁司南笑了笑:“好厉害的剑。”
阮宁:“你也不差。”能化解她一剑霜寒,
说完,她飞身而起,长剑如流水。
梁司南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阮宁:“这一剑,你还可接得住?”
说完,长剑斜劈,划破空气,剑气凝成朵朵冰花,翻涌如白浪,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卷而去!
梁茹儿惊呆了:“好漂亮!”
梁司南沉着冷静,挥剑斩去,剑刃映出一双温和的眼睛。
阮宁之剑霸道,如冰,冻结万物,梁司南之剑平和,如水,包容万物。
两剑相击,剑气轰一声撞开,阮宁诧异一瞬。
梁司南笑了,嘴角一抹血渍流下,他无所谓地抹了一把:“好剑法。在下自愧不如。”
阮宁:“你很厉害。”虽然比她弱一点,但是如此没有杀气的剑法,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她道。
一袭鹅黄,裙摆上小雏菊随着飘转盛开,面前少女眉目灵动,一举一动动人心魄。
梁司南眨了眨眼睛,一抹复杂闪过:“没有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一墙之隔,梁侍郎擦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宁国公一动不动的背影:“宁国公?”
绿瓦白墙,其上镂空,刻有福禄寿图,院中景象一目了然。
他探头瞧了一眼,看见自个儿子吐血了,不安地拍了拍手:“这位阮姑娘竟如此厉害……”他儿子的身手自己心里有数,阮宁居然比臭小子还厉害。
方才他还奇怪一向不喜逞凶与人争斗的臭小子怎么会主动提出跟姑娘比武,难道是不服气打不过姑娘,还是……他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喜上眉梢,难道榆木脑袋开窍了?!
谢九玄侧脸刀削斧凿,嘴唇抿着,静默不语。
侧眸扫见梁侍郎脸上喜气,他定定看着,面上无波无澜,看得梁侍郎笑容僵硬。
“宁,宁国公?”
“有何喜事?”他漫不经心道。
梁侍郎松了口气,笑得龇牙咧嘴:“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臣就要抱孙子啦!”
谢九玄骤然沉下的面色让他脑子一个激灵,忙收敛笑容:“国公可是要走了?”
他扫了眼桌上没动过的饭菜,暗暗纳闷,说要用膳,宁国公什么都没吃,反而站在这里看了半天。
宁国公什么高手没见过,两个小辈比武有何可看的。
那边院里,梁司南请阮宁坐下,替她斟了茶,面有愧疚:“今日是在下唐突,跟姑娘比武,真是畅快至极,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随心所欲与人论剑了。”
阮宁喝了口茶:“剑法不错,日后可常切磋。”
梁司南笑开:“你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想起阮宁上次招惹他家武者练剑之事,笑得揶揄。
阮宁面无表情。
梁司南不知想到什么:“阮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阮宁:“习武,向剑。”
梁司南:“不嫁人?”
阮宁:“不嫁。”
“若有了想嫁之人呢?”
“不会。”
阮宁将茶盏放下,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梁司南。此人实在太过温和,像春日暖风,润物无声,让人不知不觉回答他,她不由蹙了蹙眉。
梁茹儿方才惊呆了,这会反应过来,先抓着梁司南:“哥,你没事吧!”
梁司南摸了摸她的头:“无事,阮姑娘只用了三分功力,内力有些不稳而已。”
“啊?三分功力就这么厉害,那全使出来岂不是更厉害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阮宁。
听到这里,谢九玄深深看了那边一眼,拂袖离开。
九幽跟上。
梁侍郎脸垮了下来。
完了完了,他不会真要去苦寒之地吧??嘤嘤嘤。
另一边,梁茹儿用充满崇拜的目光盯着阮宁,一眨不眨。
“宁宁啊,你那个剑气,美呆了,好漂亮,啊我也想习武了!”
梁司南温柔含笑:“谁小时候嫌辛苦不肯学?如今想学,为时已晚。”
梁茹儿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扭头托腮看着阮宁,像看什么稀罕物:“宁宁太厉害了,什么都厉害!”
阮宁喝了口茶。
梁司南觉得这是他见过最有意思的姑娘,一举一动像个老学究,一板一眼,逗一下动一下。
他继续问之前的话:“若是父母之命呢?”
阮宁抬眸:“谁若敢娶,我先杀了他。”
梁司南笑得眉眼弯弯:“那估计没人敢娶了。毕竟命更重要。”
梁茹儿:“哈哈哈哈也对!我们宁宁那是一般人能娶的么?想都不要想。”
阮宁回到药庐时,宁景回来了,小乙气得上蹿下跳。
“你把妞妞还给我!”
宁景懒洋洋躺着,手指敲了敲小红蛇脑袋,小红蛇高兴得蹭了蹭。
他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有本事来拿。”
小乙:“……”啊啊啊啊有那个本事他一定先揍死丫的。
他气得脸色涨红,腮帮子鼓了起来:“你给不给!”
宁景冷哼:“它自己赖着不走。”
小乙一头撞过去,被阮宁拎着领子放到了一边。
小乙见她,嘴巴一瘪,哭唧唧道:“阮姐姐,宁景他欺负人!”
阮宁蹙眉看了眼宁景。
宁景懒洋洋掀起眼睑,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眼睛像含了漫天冰雪,没什么情绪。
阮宁拍了拍小乙:“别招惹他。”
小乙气得吹了吹头发:“死妞妞,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吃里扒外!哼!”
躺在另一边的花无痕看着这一幕笑了笑。
目光移向宁景时顿了顿,有些不解。
他没猜错的话,宁景应该是在生气?
平日里他虽然也是这副脾气,但大多时候不喜欢招惹那个小家伙。
今日像是专门火上浇油。
他摇了摇头,这家伙,心比海还深,猜不透。
阮宁刚坐下,桌子轰然碎成了粉末。
她拧眉看着宁景。
宁景闭目养神,淡定得仿若此事与他无关。
阮宁一身新衣算是毁了。
小乙气死了:“阮姐姐这身衣服这般好看,可惜了!”
阮宁对此倒是无所谓,她看着一身木屑灰尘,面无表情:“我出去一趟。”
她深深看了眼宁景。
此人一日不见,倒像是在外面受气了。
可是谁能给他气受?
她摇了摇头。
阮宁去自己院落换了一袭衣服,将头发上、耳朵上那些首饰全拿下来。
至于那套衣裙,她扫了眼,想起阿娘早上爱不释手夸夸其谈的样子,将其压在了箱底。
若是被阿娘发现她千挑万选订了好些天的衣服就这么毁了,怕是会没完没了。
晚膳时,宁景故态复萌,将小乙气得上蹿下跳,怒火冲天。
他则慢慢悠悠挑挑拣拣,这也难吃,那也不吃,花无痕被他蹂.躏,被他逼着满城给他买吃的,气得快要胸口碎大石。
阮宁面无表情用过饭,出门练剑,发现宁景跟着。
她:“你不必跟着。”
宁景冷嗤一声:“正好让我看看你功力有没有长进。”
他漫不经心:“怎么,我肯跟你练剑,你有何不满?”
浑身气势低沉,神秘莫测,令人警惕。
阮宁想了想:“也好。”
到了后山,她抽出腰间软剑,眉目一肃:“有劳。”
宁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最好用尽全力,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阮宁没有废话,一出手即是满堂花醉。
她身体前倾,长剑横劈,剑气扫荡,轰然冲向宁景!
宁景缓缓抬手,轻笑一声,手掌翻转,一掌轻飘飘挥出去,剑气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转而向她袭来,阮宁目色一变!
她立即翻身,躲开反弹回来的剑气。
“砰——”
剑气震断大树,树干裂开,轰隆隆倒地。
阮宁胸口起伏,嘴里轻轻喘息。
一滴汗顺着她鬓角滑落。
她猛地抬眸,面无表情盯着宁景。
好强!
宁景:“就只有这点本事?再来。”
阮宁眉眼冷静,又一剑回身而上。
这一剑凝注全部剑气,快若闪电,剑身化为白光从林中滑过,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然而,这一剑被面前之人两指轻轻松松夹住了。
阮宁身形悬空,内力源源不断倾注长剑之中,剑刃却无法寸进!
她鼻尖渗出细汗,眸子盯着宁景,二人隔着长剑对视。
那只手苍白,修长,玉一般,在月色下泛着冷。
二指漫不经心便截住阮宁倾尽全力的一剑。
蓦地,宁景笑了一声:“你还差了很远。”
话落,一股罡气自指尖震荡,阮宁只觉得手腕一麻,身体已不受控制倒飞出去,长剑从手中脱出!
她面无表情,迅速运转内力止住后退的冲击,身体渐渐站稳,目光盯着宁景,一瞬不瞬。
宁景理了理衣袖,五官平凡,一双眼睛在月色下发凉,没有情绪:“习武没有止境,不要有一点成绩就自满,人外有人。”
阮宁抿唇,淡淡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宁景没有听清。
蓦地,她赤手空拳飞身而上,内力灌注掌心,像一颗流星,飞速滑过,向宁景冲去!
宁景眸子一顿:“今日便到此为止。”
然而阮宁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她的招式被宁景轻飘飘化开,却依然执拗,不肯认输。
渐渐地,她鬓发散落,几缕碎发落在耳边,雪白的脸上浸满细汗,看上去狼狈至极,唯有一双眼睛,好像雨水洗过,明亮,清冷,永不服输。
宁景眸子渐渐深了下去。
他手指颤了颤,一股酸麻的感觉自胸口蔓延,上次她的手拍在背上时,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重新袭来,烧得他胸口发烫。
他看着这个身披月光,踏空而来,目光执拗的少女,感觉一股细细密密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将手放到心口。
虽然阮宁一次也无法近身,一次比一次狼狈,但她洞察力惊人,一次比一次更接近,一次比一次更进一步。
如果给她无限机会,早晚有一天,她能凭着这股执拗打败他。
蓦地,宁景笑了笑。
他没有出手,看着阮宁一掌袭来。
阮宁眼前昏昏沉沉,等她发现宁景没有出手时,为时已晚,她一掌击在宁景身上,宁景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疯子竟然还在笑,越笑越平静。
最后,他深深看了眼阮宁,垂下眸子,浑身笼在一层阴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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