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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北园饭店,恍恍惚惚跨进“将军府”大院,储栋梁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太他妈狗血了,一夜之间竟然攀上了县长大人,还认了县长大人千金为妹妹。丹丹妹妹,呵呵,丹丹妹妹,明日码头那帮兄弟要是知道了,还不羡慕的眼珠子挂鼻子上?

妈的,怎么这么热。储栋梁嘟哝着脱了褂子裤子扔到屋里,只穿了一条短裤拎着吊桶到井台边。

“哗……”

“哗……”

“哗……”

连冲了三桶凉凉的井水,储栋梁晕乎乎的脑瓜子渐渐清醒过来。酒桌上,曹瑞海当场许诺,只要储栋梁愿意,县府里不管哪个局都可安排一个好差事,保底三十块光洋一个月。他本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又改了,说是让他好好考虑几天。结果曹瑞海又狠狠夸了他一通,说是沉稳,遇大事不急躁。

有肉吃谁还嫌毛多,老子沉稳个屁,只是假惺惺客气一下而已,总不能给根杆子就猴急猴急地爬上去吧。储栋梁进了二楼房间,点着了煤油灯,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原本酒后的一点睡意此刻跑的无影无踪。

“噼啪噼啪……”

煤油灯灯芯爆了几下,渐渐熄灭了。

遭了,忘记打煤油了。储栋梁坐起身,划着了火柴,灯里已不见一点煤油。他不喜欢家里黑洞洞的,只要没睡觉,天黑后灯一定亮着。坐在床沿痴了片刻,储栋梁一拍大腿,妈的,真痴了,不是有那块令牌么。点了两根火柴照着,拿了厚衣服蒙住前后窗子,他从箱子底拿出了铜盒。

拇指狠狠捻过令牌上的弯月,一团透亮的白光罩住令牌,渐渐地越来越大,片刻功夫,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

嚯,比北园饭店大堂里那盏水晶大吊灯还亮。

屋内虽亮,但光线极为柔和,储栋梁甚至有种错觉,好像置身于一块美玉之中,四周晶莹剔透。又像置身于一只巨茧,柔和的光线像一根根蚕丝绕着,隔断了屋外风声、虫鸣,宁静之极,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般宁静,真是修炼“铸心之法”的好时候!念头一冒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有种修炼的渴望?储栋梁不再多想,盘腿坐在凉席上默念法诀,意念渐渐集中到百会穴。

天地万物自有灵气,小到一草一木,大到星辰日月。浩渺的宇宙中,灵气无处不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修炼,都可与四周的灵气交流。储栋梁似梦似醒之中,只觉得四周能量、灵气哗哗的从百会穴灌入体内,化为一团团真气藏于腹中。

院子里落在银杏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井台边女人的说笑声,棒槌捶打衣服的嘭嘭声惊醒了储栋梁。天亮了?他有点惊讶,怎么这么快一夜就过去了。他伸了伸麻木的双腿下了床,收起令牌放到铜盒之中。

“噢……”储栋梁伸了一个懒腰,觉得精力特别旺盛。

到井台边洗漱完毕后,出了大院到弄堂口买了副烧饼油条啃着,快步向码头走去。

……

……

“警长,昨晚兄弟们着了道了。”

天刚亮,贾同山就到了城隍庙古井边。眼下曹县长对他刻意栽培,仕途有望跨一个大台阶,此刻可出不得任何乱子,古井是重中之重。

“歪头,怎么回事?”贾同山心中一惊,怕啥来啥。

“你看。”歪头拉着贾同山蹲下身,透过空洞洞的井圈指着铁条说道,“原先只有一处铁条断了,昨晚这处也断了。”

“下面又有东西上来了?”

“不清楚,兄弟们都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发现井边多了根铁条。我趴下去一看,这处搞断了,看样子是井下东西上来折腾的。”

“晕了!怎么会晕了?”贾同山失声叫道。

“这里。”歪头指着脖子,“高手,肯定是高手,兄弟们中了暗器了。”

“哪有?好端端的啊。”贾同山瞪眼看了一会。

“银针,肯定是银针,只觉得脖子一麻,就不省人事了。”歪头认为自己判断不会错。

“那发现什么没有?”

“没,对方应不是冲兄弟们来的,否则早死透了。”歪头摸了摸脖子,一阵发凉,影子也没见到,五人全瘫了。

“娘的,还有人打这口井的注意。老子是没得法子,只能让兄弟们守着,要不是胡把头出了高招,沙金县城早就乱了。”贾同山恨恨地说道。

“警长,护住县城上万口,都是您的功劳。”歪头腻歪了一句。

“呸,这个功老子不抢,过几日县长要给胡把头颁奖呢。”

“那这里怎么办?总不能让兄弟们天天守着,而且……而且守在这心里总硌得慌,下面究竟是什玩意,人还是妖啊?”歪头担忧地说道。

“妖个屁,肯定是人,娘的,定是江湖中喜欢装神弄鬼的妖人。守这里不动,十天半个月的出不来,饿也饿死他们。”

“警长,高见!”歪头伸出了大拇指。

“少拍……咦,那不是储栋梁吗,栋梁,栋梁兄弟,一早去码头?”贾同山急忙跑了过去。

歪头惊讶地看着贾同山背影,栋梁兄弟?一个码头苦力!警长脑子进水了?

“贾警长早。”储栋梁不敢托大恭敬地问候道。

贾同山暗自点了点头,非常满意储栋梁的态度:“想好到哪个局干了?要不还是到警局吧,工资可能少点,但油水不少,再说到时候我也可多多少少关照点你。”

“贾警长,我记下了,这几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请胡把头参谋参谋。”

“好好,记着,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我记着了,那边可好,一夜没事吧?”储栋梁指了指古井。

“嗨,有呢,走,我陪你去码头,顺便向胡把头讨教讨教。”贾同山顿时愁云笼罩,昨晚的事太奇怪了,想到胡亮洪江湖经验足,决定问问他去。

……

……

沙金县有三股武装,一股,警局,四、五十人数十条枪;二股,大户人家护院,每户人不多,武器精良;三股,城防驻军,三百多人,有重武器。警局武装曹瑞海牢牢掌控,指东向东,指西向西。初到沙金时,本还有一支地方团练,一百多人,县长担任团练长,二年前上头指令解散,这批人大多当了护院,曹瑞海多多少少还可染指。城防驻军属正规军,一般县城大多只是一个连。沙金地理位置特殊,又有铁路,驻军一个营,营长肖路远,兼沙金城防司令。

城防驻军三百多人驻扎在县城西南一座旧时练兵场改造的军营,正门左右各一座碉楼相距三丈多远,两楼之间横有一块五尺宽的木板,“沙金县城防司令部”几个墨漆大字几里地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碉楼两旁三米多高的围墙绕了一个大圈,足有五里多地,里面一处马场,一处练兵场,十多排平房。

“司令,司令,出事了!”

天刚放亮,碉楼最顶层肖路远住处大门就被敲得嘭嘭响,肖路远一惊,忙爬了起来。

“娘的,咋呼啥?老子睡得正香。”门一开,一名中等身材,长相英俊三十多岁男子出现在门口。

到沙金担任城防司令已经三年,顺风顺水,连土匪都没遇到一个。三年来借军费需求,每年都能搜刮个一万多块大洋,撒出一部分后,已升官在望,再过两个月就可离开小小沙金县。

来人嗅了嗅,房间内飘出一阵香水味:“司令,出事了,战马全都死了。”

“什么?”肖路远一惊,“娘的,还磨蹭啥,赶紧带老子去看。”

“司令,别急,您衣服还没穿呢。”

“嗯?”肖路远一愣,忙回屋穿好衣服。

“老谷子,怎么回事,中毒了?”战马有三十多匹,是他三年来苦心经营的成果之一。

“司令,不是中毒,待会您自己看。”老谷子小心谨慎地说道。

跑马场西侧,一排马厩已围满了人,鸦雀无声地看着眼前景象。

“让开,肖司令来了。”老谷子高声叫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肖路远差点咳出声,他憋了一口气,压住咳嗽。围观的全是手下军人,一咳嗽就泄气了,军人,闻到血腥味再正常不过了。

围观的人群默默闪开一个口子,肖路远快步走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咯噔一下,胃里一翻差点吐了出来。

三十多匹马都还扣在马桩之上,整个身体瘫倒在地,马头被缰绳拉着悬在木桩旁,马眼圆睁空洞无光。每一匹马腹部都裂开一条三尺多长的口子,地上到处都滚落着马的内脏,遍地血迹。

“昨晚谁看得马厩?”肖路远怒吼道。

“司令,是大白头。”老谷子连忙说道。

“人呢?让他过来,老子要毙了他。”

“司令,不劳您动手了,他躺那呢。”老谷子指了指马厩角落,一人仰面朝天躺在,腹部肠子流了一地。

肖路远一愣,呆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支烟衔在嘴里,老谷子忙摸出打火机打着火递到他嘴边。

“上午训练暂停,干部留下,其他人都回营房。”肖路远深深吸了一口烟下了命令。

“此事诸位怎么看?”见士兵走了,肖路远掏出烟盒扔给老谷子,老谷子上前每人发了一根。

“司令,我看不像人力所为。”说话的是营副王大强。

“怎见得?”肖路远一脸严肃。

自己要调走的事私下已和王大强说过,答应竭力推荐他任营长,王大强隔天就送了三千大洋过来,两人此时必要一条心处理好此事。

“人的力量有限,再锋利的刀,捅死马匹有可能,想要一条线切开马肚子,而且是三十多匹马根本不可能。刚我已问过昨晚巡逻的士兵,他们都没有听到马叫唤,说明这些马是在极端的时间内被杀死的。”王大强分析道。

肖路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王大强的分析和他想到一起了。

“司令,这两天闹腾鬼魅,县城有很多娃失踪,前几天曹府也受怪物袭击,有没有可能是那些怪物杀的?”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肖路远诧异地说道。

老谷子嘻嘻一笑接过了话题:“司令,这几天您忙着那对姊妹花,所以没有向您报告,我该死,耽误司令大事了。”说着,老谷子不痛不痒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娘的,看你那张老脸好像也想尝一口?”肖路远笑骂道。

“轰。”众人一阵笑,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司令!司……司令!”老谷子突然惊叫起来,手指着马厩抖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被老谷子带着惧意地惊叫声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肖路远浑身一抖,看过去就是一匹死马,气的大骂:“瞎咋呼啥?再瞎咋呼老子……”话未说完,他愣住了,马肚子突然忽开忽闭的动了起来。

“不好,里面有东西。”一名年轻军官掏出手枪对着马肚子“砰砰”就是两枪。

“嘎……”

一声长鸣,马肚子里探出一只碗大的鸟头,一尺多长的尖利鸟喙一张一合发出嘎嘎的叫声。

“快开枪,快开枪。”肖路远一摸,急急忙忙枪未带在身边。

“砰砰……”

鸟头一缩,突然马肚子撑的老大,内脏和血水哗啦啦的又流出不少。

“嘎……”

一只巨大的鸟从马肚内冲出,细长的腿猛一蹬地,双翅一振冲到了半空,双翼足有一丈多宽。

“看,这鸟没羽毛,光溜溜的。”一人惊讶地叫道。

肖路远也吓了一跳,这是啥玩意,除脑后有一撮羽毛,浑身光溜溜,红艳艳,双翅闪闪发亮泛着金属般光泽。

“嘎……”“嘎……”“嘎……”……

一阵乱鸣,每匹马肚子里都钻出一只、二只巨鸟,不一会,练兵场上空聚集了一群血红色鸟群,围着转了两圈振翅向西南方向飞去。

“司令,妖啊!”老谷子惊恐地说道。

“啪!”肖路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妖你娘个蛋,此事谁都不许说。”

……

……

储栋梁陪着贾同山和歪头刚走到码头附近,他突然停住脚步向西边空中看去。

“栋梁,看什么?”贾同山朝西边天空看了看,并没看到啥。

“一群奇怪的鸟,怎么从没见过?”储栋梁嘟哝道。

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觉得储栋梁神叨叨地:“储兄弟,我也没看到么。”

“哦,很远的,看方向是从马场那边飞过,向西边飞去了。”当地人都叫“城防司令部”为马场。

胡亮洪站在码头边早看到三人过来,忙迎了上去。

“哟,贾警长,这么早有何公干?”

“把头,昨夜看火堆的兄弟着了他人道,特过来请教。”

“好好,进毡房说,栋梁,水还没来得及烧,昨日有船主送了一箱汽水,你去提桶水浸一浸。”

储栋梁嘻嘻笑道:“大哥,我去买块冰,一起浸了,待会兄弟们也喝上一口稀奇货。”说罢,拎着一个大桶往街上走去。

“歪头,昨晚的事和胡把头说下。”贾同山坐下接过胡亮洪递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着。

“胡把头,昨晚五个兄弟轮班看火,不到半夜时,被暗器伤了不省人事,等醒来时发现架在井口上的铁条又断了一大块。”歪头捏着香烟指着脖子,“就这里,只觉一麻人就瘫了。”

胡亮洪凑到近前一看点了点头:“这位兄弟确实是被暗器所伤,天突穴上有一红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银针。临近半夜天已漆黑,纵然井边有煤火也不能看清脖子穴道。此人能瞬间能放倒五人,实属顶尖高手。”

歪头脖子又是一寒:“娘的,亏得平日里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把头,你看此人目的是什么?”

“目的不在伤人,定然是那口井。”胡亮洪眼睛一亮,“或许对方知道井下怪物真面目。”

“娘的,要看怪物我们又不拦着,偷偷摸摸干嘛?要真能收了井下那些东西我求之不得呢!”贾同山心理突然燃起了希望,“把头,此人功夫与你相比如何?”

“银针极细,是暗器中极品,无声无形之中杀敌于百步之外。击发时中指食指扣住,需极深的内力才行。我习得是外家功夫,对阵杀敌面对面,如果一招一式的干我应不惧。只是内家功夫修为高的,对敌手段多,一般不会面对面过招。”

“内力深难道敌不过外家功夫深的?”歪头知道内力难练。

“内力深不代表外家功夫深,修炼内力极耗费时间,外家功夫想要有所成也极耗费时间,很少有人两者都通的,除非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不过,内力深好处肯定多,飞腾挪跃,上树上墙都极其轻松。不像外家功夫,靠的是硬碰硬。总之,轮单打独斗内家功夫占优,轮两军对阵,外家功夫占优。”

几人正说着,储栋梁提着一大桶冰块到了,一箱汽水有四十瓶,他又找了一个桶一并冰好。

“大哥,那间屋子钥匙在哪?刚我路过,锁合着但是并未锁上。”

“嗯?没锁上吗,那把锁有点毛病,锁头挂上后会弹出,你拿钥匙扭开再锁。”胡亮洪知道说的是红旦房子,他从抽屉里拿出钥匙递给了储栋梁。

储栋梁拿了钥匙刚想出门,一回身,一名四十开外,身着长袍中年男子面露微笑看着屋内。

“请问哪位是胡把头?”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客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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