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略修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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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陆礼寒才从病房出来,看了一眼在椅子上坐着的贺翊翊,她也有感应似的,下一秒抬起头看他。
表情神态似乎在透露,她小小的冷漠。
陆礼寒在她边上坐下来,挑了挑眉:“贺叔睡着了。”
“那你和我爸谈了什么?”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父亲把她支开,有些话是不能告诉她的,只能和他说,她有点点好奇。
“想知道?”
他勾她。
贺翊翊突然笑了笑:“你不会说,那我不好奇了。”
她起身,往他反方向绕开一个大的弧度,在病房门口透过门口的玻璃看了一眼,父亲果然躺在床上睡着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清晰的意识到,世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包括顾行之。
想起顾行之,心里的内疚快要吞噬掉她。
她想往外走,陆礼寒却拉着她去挂号看病。
“我没病,不需要看。”
两人僵持在楼梯口,她拽着不锈钢扶手,不肯走。
挂号窗口就在拐弯的地方,走几步就是了。
“昨天下午谁吐了?”陆礼寒脸色不算好看,却笑,“腿上的淤青呢?”
贺翊翊哑着嗓音:“那也是我的事。”
“小千金,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贺翊翊动了动,松开扶手,“哎,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是没意义。”他懒散一笑。
“我没带身份证,不能挂号,随便买点胃药就行。”
……
陆礼寒带她去了对面街道上的药房买了胃药,然后把她带上车,差不多中午十一点,饭点时间,于是就近找了个一个地方吃饭。
贺翊翊一路安静,不言不语,他说什么,她做什么。
陆礼寒点了她以前爱吃的菜,清淡为主,符合她的口味,她却不碰一口,一味喝白开水。
餐厅视线极好,她望着餐厅敞开的大门看,恍惚看到了什么,直至那个身影朝着他们走过来,她下意识站起来,朝他走去。
那是顾行之。
顾行之走近牵着她的手,一同坐在陆礼寒对面,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不介意多个人吧?”
陆礼寒说:“不介意。”
这点度量他是有的。
服务员加了双碗筷,又问要不要加几个菜。
顾行之点了几个,服务员加在菜单上才离开。
“谢谢你照顾翊翊。”对峙许久后,顾行之淡淡道。
陆礼寒扬了扬眉,客气说:“不客气,应该的。”
他的话语气暧昧,包含其他意思。
贺翊翊想和顾行之解释,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能看到他紧绷的太阳穴上突出的青筋,他头发很短,桀骜不羁,愈发有男人味。
“不管怎么说,翊翊是我女朋友,她和你在一起,总归不方便。”
陆礼寒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对着贺翊翊说:“小千金,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贺叔有意让你和我结婚。”
这话一出,贺翊翊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了,她站起来,一双剪裁秋瞳瞪着,看他,好久才说:“你骗人。”
顾行之也僵住了,贺家是他怎么都触及不到的地方,他感觉有点无力,牵起贺翊翊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陆礼寒也不拦着,只是适当提醒她:“别玩太晚回家。”
……
顾行之的神经被一根线紧紧缠着,一旦松懈,神经会立刻爆炸。
顾行之带她去了自己家,这也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家。
他家里没人,贺翊翊才松了口气,情难自禁握住他的手掌。
顾行之温柔牵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
贺翊翊开口解释:“他说的不是真的,我是不会和他……”那两个字没说出口。
“我知道。”顾行之温和一笑,摸摸她的头,然后岔开话题:“想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倒。”
贺翊翊要了一杯温开水,坐在他房间的床上,看到对面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还有一个相框,上面的照片是顾行之的父母亲,她是看长相看出来的。
顾行之在露台抽了根烟才进屋。
两个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谁先开口,又要从何提起,谁也没头绪。
只能沉默以对。
她穿着黑色棉麻裙,露出一双笔直的腿,皮肤雪白,白得直直晃他的眼睛。
顾行之是个男人,年轻气盛,身边常年都是和他一样的男人,还有战友大半夜想女朋友想得哭出声,大家笑他,他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能够深有同感。
他很想她。
“行之,你怎么会知道我在……”
“我没走,我等了你一夜。”
昨晚,他一直在贺宅附近,半夜回了趟家,隔天很早又到贺宅,看着陆礼寒和她一块出门上车,他也跟了过来。
贺翊翊被他推到在床上,两个人呼吸交缠,她被迫承受,裙摆被掀起,顾行之却停止了动作,她仰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腿上的淤青。
“不小心撞到的,行之,你别担心。”
粗砺的指腹摸索在青紫处,顾行之有些心疼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起身,去浴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她的腿上,“淤青只能热敷,没有快效药,翊翊,你疼不疼?”
“不疼。”
的确不疼,只是掐的时候很疼,她只是想清醒一些。
顾行之想问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观察到她躲闪的眼神,最终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单纯帮她敷腿,毛巾冷了就去浴室重新过热水,反复好几次。
待了一整天,窗外天都黑了,顾父回到家,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顾行之摸摸她的头,“我爸回来了,你别怕,我去去就回。”
顾父似乎知道家里来人了,面色不善看着顾行之从房间出来,不太有好的语气说:“你带谁回来了?”
顾行之淡淡道:“我女朋友。”
“这个不行,换一个吧。”
“你说过,既然我喜欢,就看紧点。”
这话是他说的不假,顾父叹了口气,“今天在你们领导找过我谈话,你从安城回来没有和领导打过招呼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擅离职守是要记处分的!”
顾行之一向让他省心,从来没让他费心过,同龄孩子在学校多调皮啊,隔三差五被老师请去学校,顾行之没有,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孩子,就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然而这次居然从安城回来,没有打过报告,擅离职守。
俨然是大错。
安城那边领导找不到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他这来了。
处分对他来说是直接影响以后会不会留档案,这么不光彩的事,若是记在档案则是一辈子的都会伴随他。
“我知道。”顾行之抿唇,不以为意。
“你是为了她?”顾父恨铁不成钢,对他那个小女朋友的印象直接降到最低点。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顾行之,你把她送走,不然把她家里人电话给我,我联系她家人把她送走。大晚上,不提你把人家带回来,赶紧把她送走,然后立刻回安城报道。”
顾行之站着没动,他的确从安城回来没有打过报告也没有请假,这对队里来说是极不负责的表现,会被记过,但他顾不上那么多,接到贺翊翊姑姑的电话,他的心跳几乎失去跳动,直接回到江城。
贺翊翊家里出事,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字未提,她一定很怕,很没有安全感。
她有事,他怎么能不在身边。
他也不往细里想陆礼寒所说的话。
顾父见他沉默,好好态度劝他:“你要是担心,我帮你送她回去,你们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要是你把她留下,传出去,你让外面的人怎么议论她?”
顾行之没有情绪的眼睛动了下:“我知道了。”
“行之,你别糊涂。”
顾父心里认为,前程是比女朋友重要的,尤其是顾行之的前程。
门铃响了,顾父去开门,看到一个一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和两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大晚上的,女人还戴着墨镜,高高在上的态度,开门见山直接说:“你好,我是贺翊翊的姑姑,她玩太晚了,我来接她回家。”
顾父一下子看出来这女人背景不凡,还带了两个保镖出门。
女人自称是贺翊翊的姑姑,姑父沉了脸,叫了顾行之出来。
顾行之见到贺敏,神情隐忍万分。
“顾先生,该把翊翊还给我了。”贺敏微微笑着,从头到脚的名贵衣服似乎散发奢靡的气味,站在有些寒酸的房子里格格不入。
顾家清贫,家境一般,屋里摆设陈旧,一眼便可看出年代感的装修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贺敏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气场在此刻表现淋淋尽致。
她摘下墨镜,流出几分的不屑。
顾父系数收在眼里。
贺翊翊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看到,贺敏的刹那,从脚底席卷全身的寒意,她走到顾行之身边,不敢看顾父的眼神,而是摸了摸顾行之的手臂,“我走啦,叨扰你太久了。”
她不反抗,乖巧听话。
贺敏都找上门来了,她哪里跑得掉。
她又对顾父说:“抱歉,打扰您了。”
贺敏不满意她低声下气的姿态,让俩保镖带她出去,顾行之没能阻止,因为顾父伸手握住他的肩膀,逐渐收紧了力度,小声提醒他:“那是她家人,你带不走她,更不能留住她。”
贺敏不着急走,等贺翊翊被保镖带出屋之后,对顾家父子俩说:“我希望,这是翊翊和顾小公子最后一次见面,翊翊毕竟和顾小公子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没有任何好处。”
顾行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如果下一次还有类似情况发生,我不建议亲自打个电话和顾小公子的领导谈一谈。”
……
再度回到贺宅,贺翊翊彻底没了自由,行动被限制在卧室,三餐都是保镖送到房间,看着她吃下去。
几天后,贺敏打开她房间的门,说:“你爸爸同意礼寒进公司了,当然,前提是礼寒要和你结婚。”
“结婚?”贺翊翊终于捕捉到重点,原来陆礼寒说的都是真的。
怪不得呢,怪不得他那么胸有成竹。
“对呀,翊翊,等你们安定下来,我也要回乌克兰了,好久没看到小皮,我好想他。”贺敏想起自己儿子,脸上难得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贺翊翊心里犹如死水一样,没有任何波澜。
之前陆礼寒提起过,她好像做好了心里建设,不然,贺敏不会一而再而三叫陆礼寒过来。
“姑姑,你为什么会同意呢?”
“我相信礼寒。”其实有些真相,她是不会告诉贺翊翊的,就让那些过往烂在肚子里吧。
下午,贺翊翊见到了陆礼寒,他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头发长了些,额头刘海挡住了眼帘,显得妖孽十足。
他的长相本来就偏邪气,却又十分好看。所以才会招女人,身边桃花不断。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数不清了。
坐在咖啡厅,贺敏说要和他好好相处,贺翊翊像牵线木偶一样,哦了一声而已。
如今,她哪里有选择的方式呢。
陆礼寒端了一杯咖啡在喝,“没有想对我说的?”
贺翊翊抬眸望他:“你就那么想进贺氏?”
“……”
“其实,不结婚我也可以帮你说话的,毕竟我爸爸……”
“贺叔已经在医院多时,位置一天都不能空缺,除了徐亚能帮你,还有谁?”
贺翊翊鼻头发酸,被他的毫不客气堵了回来。
“一开始……”
“没有一开始。如果有,我也不会救你。”八年前那场雨夜绑架,如果知道会和她纠缠,他绝对不会救她。
“这样呐。”贺翊翊释怀一笑,“那你到底要什么呢?”
“没什么。”
他不肯坦白,也在意料当中。
两个人不说话,气氛很尴尬,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她小声说:“不要结婚,其他都可以。”
这是她的底线。
商业联姻她听过不少,悲惨的婚姻也见过不少,结婚之后还各玩各的,是这个圈子病态的常态,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劲,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记录在案,结婚是捆绑两个人的枷锁,陆礼寒对她没有爱。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其实愿意让陆礼寒接管贺氏的,她自己不是这块料,他算是父亲的半个儿子,只要能让贺氏好,她是没关系的。
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荒谬了。
陆礼寒被她的措词逗笑:“不结婚?对我没保障。”
“怎么会?”
“小千金,董事那帮老人精会让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接管贺氏?”
所以才需要贺家女婿的身份加持。
“……”
“贺敏都没有办法,你觉得,只是一个外姓人的我有吗?”
“……”
贺翊翊头疼,抱着手臂不想回应。
一边是父亲的心血,一边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孰轻孰重其实不用选,她自然是选择父亲的心血,但是她不甘心,只能毫无抵抗力无法挣扎吗?
咖啡馆不能抽烟,陆礼寒把玩打火机,随意的散漫道:“我答应你,只要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情,我就还你自由,到时候你想找谁就找谁,我不拦着,包括你想和顾行之重修旧好,那也是你的自由。”
“贺叔那边,我联系了国外的医生,可以送贺叔出国治疗。”
贺翊翊:“……”
“就当是交易,交易完成那天,我把贺氏原原本本还给你。”
陆礼寒不像是友好商谈,反而是他单方面下的决定,赤裸裸的独裁。
她不太信的其实,但是目前没有其他办法了,她最后一次选择相信他。
没有签什么书面协议,这种约定本身就很荒唐,陆礼寒和她只是口头上达成一致。
为了以防万一,贺翊翊还是录了音,让他再说一遍。
陆礼寒讥笑,还是照原来的话阐述了一遍。
做完这些,陆礼寒开车送她回贺宅,她站在车边,疏离说了声不用,然后转身走了。
……
贺敏觉得不错,当即找来律师拟定了一份婚前协议,分配了财产,没有问题后,让他们签了字。
当然,没婚宴没领证,因为她还没毕业。
贺翊翊过不了自己那关,十分抗拒。
陆礼寒没逼她。
日子照常过,但是总归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比如要一同出席董事会。
徐亚知道了她和陆礼寒的事,面无表情,私下欲言又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茶水间,贺翊翊余光瞥到很久之前的那个暑假和陆礼寒亲密搭讪的女孩子,问徐亚:“她叫什么名字?”
她有点吃惊自己的记忆力,居然记那么久。
徐亚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抬了抬眼镜框:“是人事部的总监。”
“看起来好年轻。”
“嗯,据说是小唐先生的校友,大几届。”
这么漂亮又能干,怪不得陆礼寒会和她说话。
她又问:“叫什么名字?”
“陈箬施。”
名字好温柔。
开完董事会,陆礼寒算是成功了。
晚上有饭局,唐译父亲做东请客,邀请了公司一些人去放松放松。
陆礼寒和贺翊翊一块出席,徐亚也陪同。
贺家和陆家喜事将近,消息很快传遍圈子,贺氏上下内部几乎一天传遍,包括陈箬施。
饭桌上,陈箬施朝陆礼寒敬酒,说:“恭喜你,陆先生,不,还是叫陆总的好。”
高层之间的职位,动不动就是总的,副总也是总。
陈箬施一饮而尽,眼神有些落寞从陆礼寒身上带过。
陆礼寒倒是自然,喝下杯里的酒,举了举杯子示意。
贺翊翊坐在边上,如芒在背,诸多视线盯着他们看。
借口去洗手间,贺翊翊关上门,打开手机看信息,没有动静,却意外听到外面有女声在议论。
“看到了没,刚才陈总监和小贺小姐男朋友说话时,那语气神态,跟失恋了一样,果然跟人事部的人说的那样,陈总监早就和小贺小姐男朋友有一腿。”
另一个人附和:“这事不是传很久了吗?贺总还在公司那会,小贺小姐来公司实习,陈总监就和那个男人传绯闻了,没想到,居然是老板大小姐的男朋友……”
“我看陈总监未来日子不好过了……”
办公室的格子间总是充满诸多小道消息,什么都挡不住女人天生的八卦之魂,在洗手间都能唠嗑上几句。
贺翊翊等到外面没声音了,才走出去。
再回到饭席上,她的座位的桌前多了一杯柠檬水。
不用想了,是谁准备的。
唐译父亲调侃道:“翊翊,还是陆总贴心。”
指那杯柠檬水。
唐译不在,唐译父亲倒是一反常态一直夸陆礼寒。
贺翊翊一直在想陆总这个词是不是和他搭不上边,身份转变如此之快,前不久他还只是位在校大学生,如今就变成了人人口中的陆总。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徐亚开了车送她回家,陆礼寒喝了酒,顺便打了顺风车。
上了车,徐亚就问陆礼寒:“陆总,你住哪?”
陆礼寒懒散抬眸,眼里有几分醉意,似乎真的醉了。
“回贺宅。”
徐亚下意识瞥向副驾的贺翊翊,她木讷望着窗外。
……
抵达贺宅,徐亚扶着陆礼寒进了屋,“翊翊小姐,陆总在哪间房间?”
贺翊翊说:“在他自己的房间。”
他之前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深处。
安置好之后,徐亚道别。
贺翊翊在房间里待了一会,低头闻到自己身上浓烈的酒味,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陆礼寒就坐在床边上,斜眼看她。
她刚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的,眼睛黑亮,垂在肩上的发捎是湿的,陆礼寒起身凑近,闻到她身上的沐浴露清香味,痞气一笑:“还是你好闻。”
“……”贺翊翊下意识后退一步,不习惯他突然靠近。
陆礼寒眼底一沉。
贺翊翊冷静说:“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你头发没干。”
“等会就干了。”
夜晚里,他整个人都是冷硬无比的,唇上还有酒味,盯着她的眼神锋利凛冽,没有半点柔情。
僵持良久,他问:“你有没有吃药?”
几天前他买的胃药。
她说:“丢垃圾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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