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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先看到的是常威,拉着这侄儿的手,嘘寒问暖,心中极是欢喜。
常威上次来还不大记事,这一次已经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少年,常氏不免又有些心酸。
好在常威口甜,和姑姑说了好几句哄人心田的话,倒是比他父亲通人情世故的多。
一刻钟功夫不到,东西俱都搬运放置妥当,宅子里也有护院,王长富和老蔡先后告退,常氏要留他们吃饭,这两人也是辞了不领,带着手下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常进全羡慕的道:“瀚哥的这些手下,真是能干,难为他找到这些人。”
常氏倒知道,王长富原本是个逃兵,后来是脚夫,老蔡干脆就是街面上的喇虎,还是那种没用的喇虎,这些人到张瀚手中才慢慢调教成这般模样,只是这话她倒是不好说,有吹捧自己儿子的嫌疑。
外人走的差不离了,常氏才走到车跟前,笑着道:“里头是大姐儿吧?”
“没错。”常进有这个亲爹还盯着自鸣钟看,只得由常进全这个叔父上前,由常威搀扶着常宁打车上下来。
“侄女见过姑母。”
常宁很乖巧,这时常氏才仔细打量自己这个堂侄女。
身量很高,十六左右的年龄,大约也不会再长了,个头比常氏隐隐高出半头,身形很苗条,衣着也是合身,瓜子脸,一双大眼灵动有神,特别是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向自己低身福一福时,两手自袖中伸出,手也是肤白似雪,手指纤细柔嫩,叫人看了就欢喜。
从气质上来说,常宁落落大方,气质娴静,眼神又很灵动,不象那种呆呆的不大出门的姑娘模样。
“真真是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常氏看了几眼,打心眼里喜欢,忍不住大夸特夸道:“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若水杏,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常宁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很自然的说道:“侄女谢姑母夸赞。”
“自家人,客气什么。”常氏将自己腕上一个式样精巧的金镯子取下,笑道:“这是瀚哥叫人给我打的,我嫌它式样太花巧,和我这年纪不配,倒是你,戴上定是好看的多。”
常宁有些犹豫,她看看自己父亲,常进有正呆头呆脑的研究那自鸣钟,倒是常进全笑呵呵的道:“你姑母给你,怕什么,只管戴上就是。”
“真好看!”常宁到底还是女孩子家,戴上镯子后扬着手腕对着日头看,这镯子花巧确实漂亮,又是一阵金光灿然,常宁看的欢喜,倒不是喜欢金子,只是喜欢式样。
“你适才下车我就看了,女孩子家家的,咱常家虽不是大富人家,也不好太张扬,到底不要穿戴的太素。”常氏笑着挽起常宁的臂膀,笑道:“进屋说话罢。”
常进全和常威自是跟着,常氏看常进有还是一副不舍模样,笑着道:“瀚哥书房里还有一万多本书,精巧物事也有,他又不在家,尽着大哥你去看,咱们先进屋说话喝茶,怎样?”
“好,好,甚好,再好不过。”
常家是商贸世家,不比张家有书香根脚,家族哪舍得买多少书籍,就算办家常也是撞大运,看看能不能出几个读书种子,也就备办些常用的应考书籍,杂学一类的断然不会去买,常进全自己的财力又是有限,听闻张瀚有一万多本书,当下恨不得飞过去,自鸣钟一时却是放弃了。
常氏笑道:“大哥还是当年那副呆样。”
常进全道:“也真奇了,商号的事他从来不问不管,别的杂学倒是盯着不放,这两年又喜欢农学,咱家那些地,叫他折腾出花来了。”
“有用么?”
“倒还真有些用。”常进全笑道:“族里原本有不少人说闲话,后来大哥将每亩提了一石多收成,说话的人就全闭嘴了。”
“瀚哥也喜欢这些事。”常氏听着倒是有些想儿子了,叹道:“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和大哥想必是很说的来!”
“他去做什么了?”
“这个进房细说吧,前几日有信来,已经初具规模,待炉子立好也就回来了。”
常氏挽着常宁的手,一家人谈谈说说,慢慢往正堂里去。
杨柳和荷花两个丫头跟在众人后头,进了正堂她们暂且无事,两人倚在廊檐下等吩咐。
两个小丫鬟都是后买来的,荷花看着常家的人进屋,向着杨柳低声道:“看样子这表小姐可能就是奶奶中意的少奶奶了,瞧奶奶看她的那样子,哼,论长相,你哪点比她差了……上回少爷吐了你可真是亏了。”
杨柳心里也是无比哀怨,要是当日成了事自己已经开脸成了妾侍,现在迎接常家小姐的队伍中也就有自己一个位置,先来后到,就算真有了主母,自己这个妾位份也占稳了,没准还能先生个儿子呢……
“算了,我命不好。”张瀚近来不在家,杨柳连妆容也懒得打理,就算这样,那种天生的丽色也是难掩,扬脸看着远方时,脖颈间的细腻白嫩也是惊人,她懒懒的道:“家破败了,少爷对我又不是很上心,将来还不知道落在什么人手里……”
她横过眼来,嗔道:“这要多谢你那碗豆腐脑了!”
“唉……我又不是成心……我可不会和你争什么,少爷虽好,将来身边女人少不了,我倒宁可跟个年轻有前途的,小门小户过日子才更开心。”
提起自己未来的前途,这一下连荷花也是跟着一起叹气起来。
一转眼就是二十来天过去,张瀚在灵丘这里也算渐渐打开了局面。
李慎明呆了十来天后看看诸事顺利就告辞离去,他打算往宣府一带走动一下,提前帮张瀚打通一些关节门路。
这上头范家肯定占了先手,但在很多事情的准备上范家又落后了张瀚,现在两边算是各有优势,张瀚要稍微胜出一些,李慎明要做的就是把这优势再扩大些许。
张瀚则是领着梁宏梁兴等人,每日均往铁场上去,后来那边房舍建好,他干脆就是带着人住在了铁场里头,从购买原材料到雇佣人手,这些事张瀚并不直接插手,甚至也不直接干涉蔡九的管理,只是有他坐镇,各人的心气都很高,在邻村的山民在这里吃饱了饭又领了银子之后,消息传扬开来,附近十几个村落的山民都来做活,铁场的扩大和矿脉开挖都加快了几倍,短短二十余天的时间,炉子已经颇具规模了。
“东主,就是矿工数量还不大足。”
蔡九经过这阵子的锻炼,那种怯懦和胆小的感觉已经少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变的明快果决了很多,他皱着眉头,手中拿着几张名单,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矿工的名字和籍贯……还有保人的名字籍贯住处等等。
为了加强对矿工的管理,也就是实行张瀚所说的“规矩”,和裕升铁场在这些事上特别顶真,有一些可能有案子在身流亡在外的矿工,哪怕是经验丰富也是绝对不收。这等人收进来,可能感恩戴德,格外听话,也可能是狗改不了吃屎,三不五时的就犯毛病惹事,与其收这些定时炸、弹,不如要那些身家清白的矿工,就算也爱赌钱打架,可没有案子在身的好歹会有些忌惮收敛。
这等事,就象镖行不收和不要逃兵一样,盖因逃过一次,或是当过一次乱兵,做过一次乱子,以后遇事自然就会有直接的反应,管好的可能性也有,但又何必冒这种险?
蔡九是得了张瀚每日的调教,进步一日千里,原本他就识得一些字,现在做一些图表和看名录归档,这些事都很能做的下来,张瀚又叫梁宏自各处调了一些识字的大伙计来帮手……铁场这里日后会是很重要的一个利润点,未来可能最少五六千人在这里,甚至连锻造的铁匠一类的人手,可能会有近万人,加上要在矿工里大量招募镖师,可以说未来灵丘这里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新平堡。
外头下着小雨,天地间一片苍茫,远方的高山都笼罩在了迷蒙的烟雨之中,变的面目模糊起来。
这样的天气,别家的炉子当然也停产了,不等天晴不得开炉,三三两两的矿工离了矿,到各处闲逛,蔡九原本是坐着看名单,张瀚这个东主反而站在房门前的檐下看着雨景,吸着难得的清新空气……东山这里,别的不好说,单就空气来说,恐怕是这个时代最恶劣的地方之一,估计也就是江南的马鞍山一带的矿区,还有闽东的矿区,这几个地方能和东山这里比个高低上下,别的地方,就算京城这种人口过百万的密集区,柴薪火炭每日用着,空气也肯定比这里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