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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经过一番还算激烈的讨论,已是基本有了定议,虽然尚未确定储君人选,但已为诸位皇子敲定了王爵封号,至于就藩一事,皇帝陛下很是痛快地下了定论,没有给朝臣们发挥的机会。
先皇共有七位皇子,如今还在世的也只剩下三位,分别是大皇子梁瑜,封号晋王;四皇子梁珏,也就是当今皇帝梁亨;八皇子梁瑛,封号楚王。
朝臣们一致建议,将晋王梁瑜加封为秦王,将楚王梁瑛加封为晋王。
至于当今皇帝陛下的诸位成年皇子,也各有王爵封号。
大皇子梁俶加封为齐王,并且授禁军左神武军大将军,正三品军职,统领五万禁军,开了皇子独掌禁军兵权的先例。
二皇子梁儋加封为楚王,虽无其他官职,但皇帝陛下允其参加朝会,了解政事。
四皇子梁倓封鲁王,就藩于河南道青州,允其开府建衙,可挑选一万禁军作为王府护卫。
五皇子梁仅,虽是不在京城,但也封了赵王。
六皇子梁佋封燕王,就藩于河东道朔州,允其开府建衙,并授其为虎贲军大将军,正三品军职,统辖五万将卒,是为第二个掌握兵权的皇子。
七皇子梁佺封为韩王,并无其他官职,允其依旧住在京城。
九皇子梁偲封为吴王,就藩于淮南道楚州,允其开府建衙,可挑选一万禁军作为王府护卫。
十皇子梁侗封为越王,留在京城。
八位皇子,四位留在京城,三位就藩地方,如此古怪局面,前所未有。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开了金口,文武之首又不反对,那么其余的朝臣自然不会提什么反对的事情了,分封王爵的事情就这般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接下来该忙的就是工部、礼部了,齐王、楚王留守京城,自然也要开府建衙,急需挑选府址,尽快设计建造。
出京的三位皇子,则是需要在礼部的忙活下敲定细节章程。
至于韩王,依旧住在八王府内。
值得一提的则是越王,被皇帝陛下责令,依旧居于八王府,显然是失了圣心,日后并无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朝会结束以后,中书省拟定旨意,再由皇帝签字盖章,最后经门下省复核,确认无误后,宣旨的内官带着圣旨出了宫门,朝着八王府而去。
此乃后话,先不提。
......
皇帝出了宣政殿以后,面无表情地地回了自己的书房,大太监鱼朝恩一脸不安地跟在后面,不明白主子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内书房里,鱼朝恩为皇帝奉上热茶后,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里,想着自己的问题,正自入神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皇帝梁亨,他语气凝重地问道:“鱼朝恩,你说今日朝会为何会这般顺利?按理说,皇子封爵事关重大,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扯皮,方能得出一个结果,今天不过是花费了两个时辰便定下了,着实有些蹊跷。”
鱼朝恩细细一想,眉头也蹙了起来,低声应道:“陛下说的在理,先皇在世的时候,那几位老大人可是为了皇子们的王爵封号争得头破血流,据说私底下也闹的不痛快,哪像今日这般顺利。”
皇帝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后,脸色也阴沉了起来,语气森寒地说道:“去找青龙来,朕有事吩咐他。”
鱼朝恩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极为迅速地应了一声。
......
朝会结束以后,除了需要继续忙碌的中书省官员选择在宫城内吃上一顿廊下食,其余两省六部的官员尽是出了承天门,回到皇城内的公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着各家仆人送来的可口饭菜,念叨着朝会上发生的事情。
尚书省的公房内,工部、户部、礼部的人扎在一起,商量着皇子就藩及王府兴建的事情,吏部的大小官员则是围着主官公孙抱玉,兵部侍郎及郎中则是环在上护军韦善会身旁,毕竟这位国舅大人还挂着兵部尚书的头衔。
至于刑部的官员,就像是后娘养的一般,冷冷清清地站在无人搭理的角落里。
张子仪瞄了六部公房几眼,便打算回到自己府上,他虽然有着一个柱国的勋爵,但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职务,故而不需要待在皇城里。
张子仪双手负在身后,背部微微驼着,缓缓地朝着承天门街走去。
尚未走出太远,公房里已是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尚书右仆射公孙抱玉。
未曾听见两人交流,张子仪很是自觉地放慢速度,公孙抱玉则是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儿,两人已是并肩而行,这两位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如乡下老农一般,慢吞吞地往前踱着步子。
一直快到朱雀门的时候,彼此也没有开口说话。
眼见着就要出了朱雀门,公孙抱玉轻轻一笑,说道:“往日里就属你最沉不住气,没想到这次却出了所有人的意料,竟是率先上了一封请求致仕的奏折,丝毫不沾染半点泥水。”
张子仪哈哈一笑,回道:“你们读书人不是常念叨着一句话嘛,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呀,就是那个愚者。”
公孙抱玉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若是愚者,那满朝文武就都是蠢货了。”
张子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公孙抱玉叹了口气,声音沉闷地说道:“我呀,就比你晚了半步,结果呢,溅了一身的泥。”
张子仪收敛笑意,语气古怪地说道:“想的太多,便会乱了阵脚,有时候快刀直入,方能解决问题。”
公孙抱玉幽幽说道:“或许吧,只是这次跑不掉了。”
张子仪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会儿,慢悠悠道:“日后朝堂上就要靠公孙大人与国舅对弈了,您可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公孙抱玉的脸色难看了几许,轻声道:“我就不信陛下会放你走。”
张子仪笑了笑,说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看到老对手兼老朋友如此笃定,公孙抱玉的心底沉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你就真的舍得这朝堂之上的位置?不想着继续庇护家族?”
张子仪颇为自得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未来,就由他们自己去努力吧。”
公孙抱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家若是有个麒麟儿,我只会比你更快一步,又岂会落在你的后头?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我也只能勉力维持,至于将来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太多,只能尽心做我能做的事情,多留下一些香火情,以待日后他们能有个安身之所。”
张子仪被这番恳切的话语打动,再无半点之前的得意之心,语重心长道:“我们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我们做族长的,哪能不希望自己的家族绵延长久。
只是啊,一个家族的绵延发展,还是需要后继有人,像咱们两家这样的豪族,若是没有杰出的子孙加以维系,只会一代不如一代,若是能够有一些守成之才勉力维持家族,靠着咱们两个老家伙留下的香火情,还能够绵延个两三代,再往后啊,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你与其在朝堂上苦苦支撑,还不如索性退了,找一个能够担任家族绵延大任的子孙,好好悉心教导,等你百年之后,他也就可以成才了,维系家族什么的也不是问题。”
公孙抱玉摇头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我这半只脚已经踩进了泥塘里,想要抽身怕是难上加难,说不定一个不慎,整个身子都会跌进泥潭,到时候恐怕会再也爬不起来。
我家文杰若是能像你家景岳那般有出息,我就算是死,也会死的安心些,只是如今这副局面,我若是再不撑个几年,偌大的公孙家只怕真的会墙倒众人推啊,到了那个时候,怕是真的会一蹶不振啊。”
张子仪叹息道:“你呀,就是想的太多,要是当初能够抽出一时半刻,好好教导文杰,他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模样。你也莫要太过指责他,毕竟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做好。”
公孙抱玉苦笑了一声,说道:“他日若是公孙家有难,只希望张兄能够援手相助,为我公孙家留个血脉。”
说罢,公孙抱玉对着张子仪极其郑重地施了一礼。
张子仪微微偏了一下身子,躲过这一礼,随即伸出右手,轻轻地拍在公孙抱玉的肩膀上,承诺道:“公孙兄放心,有我张家在的一天,就一定会有公孙家的后路的。另外,你也莫要太过担忧,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公孙抱玉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张子仪对着公孙抱玉抱了抱拳,说道:“公孙兄且去忙吧,我先回家了,说不定再过上那么几天,我就再也无缘这皇城内宫了,只望你到时候能来看看我,陪我说话解闷。”
“一言为定。”公孙抱玉煞有介事地允诺道。
寒暄完毕,张子仪微微挺起后背,出了朱雀门。
等张子仪的身影消失在门洞内的时候,公孙抱玉幽幽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朝着六部公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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