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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慧如宋睿,当然知道孙南音的本意,可她的本意与他的初衷,几乎可以用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来形容。让他跟这样的女子,同床共枕并且……共度一生,倒不如直接杀了他更省事。
“孙南音。”宋睿直呼其名。
孙南音有些小激动,羞怯的瞧着宋睿,心想着……太子殿下这是同意了?
虽然他们现在年岁尚小,待过几年长起来,那日子定然是极好的,长者不都说:少年夫妻情意真!想想都觉得美好至极!
“你未免太高估了护国、将、军、府!”宋睿面色沉沉,“傅家出过什么人,还需要本宫再提醒一下吗?一个北澜摄政王,一个女子军统帅,你问问你哥哥,能抵得过哪个?”
孙南音愣在原地,咬着唇瓣说不出半句话来。
且不说这北澜摄政王,饶是大周出去的元禾公主,那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女子军神出鬼没,为大周的江山安稳,立下汗马功劳。
昔年靳月与燕王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至今还有人在传唱,一个凭着一己之力,揪出了大周最大的蠹虫,陷害当年慕容、将、军的通敌黑手。
再有,现在慕容安驻守边关,京都城的消息不可能及时传到边关,但若是皇帝轻举妄动,不出一个月,慕容安就会有所行动。
要知道现在的慕容安,可不是当年的慕容珏,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慕容家九族都死在他宋氏皇族手里,以至于慕容安与靳月颠沛流离,幼时吃尽了苦头,若不是最后靳月效忠朝廷,和亲北澜,他慕容安哪会安安心心的待在边关?现如今,皇帝敢动他的外甥和外甥女,他这屯聚在边关的数十万军士,绝不答应!
“还是你们记性不好,都忘了边关有个慕容安?”宋睿勾唇冷笑,“父皇现在对付傅家,那也只是在气头上,你们若是当了真,那还真是够傻的。”
音落,宋睿拂袖而去,徒留下孙南音站在原地,满面惶然。
“主子,奴婢觉得太子殿下所言不虚。”底下的贴身婢女温声开口,“傅家人才辈出,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再者这背后还有太后和皇后娘娘呢!若是太后知道这事怪罪下来,皇上肯定是要把人推出去的。”
到时候这背黑锅的事,就得落在护国、将、军、府头上。
孙南音心头惶然,“果然,果然与皇后娘娘叮嘱的无恙,给皇帝办差,还真得小心翼翼才行。”
“是啊主子,这可不是小事,太子殿下字字句句,都在理上,若是真的闹腾起来,那就是在哪买府上的事,皇上能把咱推出去,可咱们却不能把皇上往外推。”婢女战战兢兢。
这里头,问题大着呢!别以为在皇帝这儿捡了便宜,实际上这是烫手的山芋,皇帝这是拿护国、将、军、府开刀呢!
孙南音急急忙忙的离开,不远处的明江,悄然隐去身影,转回书房。
“主子!”明江进门,“如您所料,太子妃急急忙忙的走了,估摸着是要去报信。”
宋睿立在窗口,冷然负手,“就这么点本事也想要挟我,谁给她的胆子?”
“太子妃这般心思,怕是以后会常常拿护国、将、军、府的事要挟您,您可要早作准备。”明江是真的担心,太子妃这般依仗着母家,眼下就敢威胁主子,以后怎么吧?
日子还那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可能会有所收敛,又可能会变本加厉,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傅姑娘在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用这种口吻对主子说话。
主子与傅姑娘之间,是最轻松的关系,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无需藏着掖着威胁着,但是现在,傅姑娘走了。
明江觉得,傅姑娘这么一走,似乎把主子的魂儿也带走了!
“从护国、将、军、府出现在父皇的口中,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宋睿不紧不慢,窗外的风吹得他有些咳嗽,但不妨碍他向往窗外的自由,“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这么焦虑,以后可怎么好?”
明江行礼,“是奴才失言。”
“好好的管好舌头。”宋睿眯起危险的眸子,“只要站稳脚跟,就没什么可忌讳的。”
明江皱了皱眉,总觉得傅姑娘走了之后,主子变了好多,原就阴郁的人,如今更是阴沉至极。
“奴才明白!”明江行礼。
宋睿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外头,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忽然间,明江瞧见主子笑了,再侧过脸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窗外有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一如那日傅姑娘初来京都城的场景。
“明江,我要吃山粉糊,要滚烫的那种。”
明江鼻子一酸,瞬时红了眼,哽咽应了声,“是!”
小音说,下雪天最适合吃山粉糊,吃进嘴里,暖到了心里,就再也不怕冷了。可是她没告诉他,要一起吃,热热闹闹的才有味道。
那一日,明江看着自家主子,坐在窗口赏雪,掌心里捧着一碗山粉糊,从滚烫直至冰凉……
马车一直在前行,没再停下来。
傅子音时不时的掀开车窗帘子,瞧着外头的景色,心里有些隐隐的担虑,“哥哥,爷爷和管家阿公,他们真的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傅子宁点头,“有爹娘安排,你只管放心就是。”
傅子音点头。
出了城不久,傅正柏便下了车,他是不能跟这两个孩子一起走的,于公于私,他都要远离他们,只有知道的人越少,他们就越安全。
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能见着自己的小孙子和小孙女,死了也能闭上眼睛,对她有个交代,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让两个孩子走得远远的,从此以后别再出现。
孩子们会幸福快乐,远离京都城的是是非非,上一代人的爱恨离愁,就此斩断得干干净净!
“哥,下雪了!”傅子音忽然敲着车壁,“表舅舅,停一下。”
漠苍在外头勒住马缰,不解的瞧着身侧的明珠。
明珠瞧着漫天细雪,终是明白了些许,“下雪了。”
“这个时候看雪?”漠苍愣怔,“不过,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年年下,年年白,回回都一个模样,能瞧出什么来?”
明珠笑了一下,“她喜欢。”
“嗯?”漠苍皱眉。
身后的门,开了。
傅子音从内里探出头来,“明珠姑姑,我想……”
“下车吧,这儿没什么人,还算安全。”明珠笑着将她抱下马车,“不过,事先说好了,别问我要山粉糊,这儿可没有现成的食材,姑姑也不会做山粉糊,你若是实在嘴馋,只能喝点水了!”
傅子音笑呵呵的点头,“嗯!”
下了马车,迎着漫天飞雪,傅子音高兴得又蹦又跳。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下雪呢?”漠苍坐在车前。
明珠神情微震,忽然想起了那日初遇宋睿时候的情景,不由的叹了口气,“遇见太子的时候,也是下了这么一场雪,当时他被贩子抱着,是小姐让我去把人救回来的,然后亲自喂给了太子一碗山粉糊。是缘,还是孽,真是说不清楚!”
“宋家欠了他们家太多,大概是要赔上一个后继者来偿还。”漠苍苦笑,“只是这一段缘分,耐不住这宫廷规矩,那个皇帝一直就没看顺眼过,嘴里一套,手上一套,人前人后两幅面孔,音儿入了宫也不是好事,倒不如潇潇洒洒的离开。”
离开了才能有机会,得遇良人。
明珠望着风雪中蹦跶的傅子音,“她喜欢下雪,以前是单纯喜欢,现在……是更喜欢,太子对她着实很好,这种好跟寻常长辈给予的关爱是不同的,是同龄人之间的默契和温暖,自此以后,她大概很难再敞开心扉了。”
“这就得怪月儿和九卿。”漠苍愤然,“怎么能让孩子真的去京都城,出现在皇宫里呢?”
明珠白了他一眼,“你敢说大人坏话,信不信我揪断你的耳朵。”
漠苍面色一紧,“不敢不敢,我就是随口一说,出口快了点而已!”
“你懂什么?”明珠跟着大人这么多年,很清楚大人心里的遗憾和愧疚,“大人是真的把太后当成自己的母亲敬重,自己去不了,孩子想去……总不能拦着吧?”
漠苍摇头,“可这后续太麻烦了,我估摸着现在的京都城,肯定闹翻天了。那皇帝的狗性子,肯定是要赶尽杀绝的。”
“东西不都给了吗?”明珠一点都不担心,“我相信大人和姑爷,肯定能把事儿办得妥妥的,还能给皇帝一个狠狠的教训。”
漠苍深吸一口气,“教训?是恼羞成怒又憋着屁不敢放而已,这算哪门子教训,要我说,若是真的想教训那狗皇帝,得下狠手。拐他媳妇和儿子,骗走他老娘,让他一个人老死在宫里,孤独终老,这才叫教训。”
“没瞧出来,你还挺能诛心的。”明珠皱了皱眉。
漠苍嘿嘿一笑,“没法子,谁让咱心慈手软,杀不了人,见不了血,只能钝刀子磨他两下呢?就他那死脾气,我估计……早晚得众叛亲离。”
“宋家的男人,没一个人好东西。”明珠冷嗤,临了,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太子除外!”
漠苍裹了裹后槽牙,“这小子,是个好样的,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跟他爹那样?耳濡目染的,恐怕也得走上宋家男人的老路子。”
这,还真是说不好。
宫里养大的孩子,素来心思多,跟外头的那些孩子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宋睿处在太子这个位置上,更得小心谨慎,若有行差踏错,势必万劫不复。
“玩够了吗?”傅子宁窜下了马车,瞧着风雪中奔跑的妹妹,“快疯了你!”
傅子音窜到了兄长面前,笑盈盈的歪着脑袋望他,“哥哥,这可能是开春之后,最后一场雪哦,不玩就没了!”
傅子宁不以为意,“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见着下雪就活奔乱跳的,像是跳出水的鱼,吧嗒吧嗒的。”
话是这么说,手却伸了出去,感受着雪花落在掌心里的感觉。
掌心温暖,雪花凉薄。
一冷一热,刺激得傅子宁浑身一哆嗦,兀的笑出声来,“不知道那小子如今在作什么?”
“小公子?”明珠皱了皱眉。
傅子宁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平素身子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是太子其实就是笼中鸟,若无我与妹妹在东宫陪着他,怕是更无聊了。”
“小公子。”明珠又喊了声,“以后这话就别说了,小姐那头听到了,怕是会伤心的。”
傅子宁挑眉,瞧着风雪中乱窜的人,小小的人仰着头,任由风雪飘落在面上,瞧着她扬起头的样子,傅子宁忽然想起了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话,扬起头就能让泪流回心里。
小丫头,装得无所顾忌的样子,瞧着没心没肺,实则心里很难过。
不过,仔细想想,委实是可惜了。
“小姐,走吧?”明珠轻唤。
傅子音高高兴兴的跑回来,小脸冻得通红,眼眶也是红红的,“好了,走吧,别让爹娘等久了。姑姑,爹娘在哪儿呢?”
“在一个好地方,等着你们回去呢!”明珠抱着傅子音回到马车上,“外头风大,小姐和小公子莫要再出来了,免得路上受凉,会耽误行程。”
傅子音点点头,“我知道,姑姑和表舅舅在外头也得小心。”
“真乖!”漠苍刮了一下傅子音的小鼻子,“进去待着吧!”
傅子音乖顺的进了马车,合上车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眼神有了片刻的迟滞,但终究是笑着退进了马车,侧过脸瞧着自家兄长,娇滴滴的喊了声,“哥哥,回家咯!”
“是啊,回家了。”傅子宁顺着她的话,瞧着她眼角的微红,伸手轻轻拂开她面上凌乱的散发,温柔的笑了笑,“哥哥带你回家。”
傅子音鼻尖酸涩,乖顺的点头,“嗯,回家!回家!”
马车扬长而去,此后……山高水长。
可是小白,我会想你的!
朝廷的追兵,终究没能追上他们,不管行至何方,皆有接应,一路上安全至极,虽然傅九卿和靳月这些年不理朝政,但不代表他们就此折断自己的羽翼,连自保的能力都彻底放弃。
未雨绸缪,是他们的本能。
权势这东西,你可以放下,但不能完全放下,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权势反噬,到了那时候,真的是欲哭无泪。
事实证明,傅九卿和靳月的决策,是对的。
宋玄青派了护国、将、军、府的人,满京都城的搜捕,最后将范围扩展到京都城附近,甚至于贴出了告示,如此这般都没有找到傅家兄妹的半点踪迹。
两个孩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混账!”宋玄青拍案而起,“这么多人,抓不住两个孩子,朕要你们何用?”
孙家的少、将、军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恕罪,臣该死,是臣无能,没能找到两个孩子!”
“朕就不信了,两个大活人还能飞上天去!”宋玄青咬着后槽牙,“傅正柏呢?”
少、将、军忙道,“回皇上的话,已经被抓住了,这会就在刑部大牢里,不过……不过这老头倔强得很,没有皇上您的吩咐,底下人不敢轻易动刑。”
不是不敢,是不能,这老头……身上有东西。
宋玄青拂袖往外走,海晟心下一惊,慌忙跟上,皇帝想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是从傅正柏的嘴里,探得傅家兄妹的下落。
出御书房之前,海晟瞧了一眼身边的小奴才,自己一手培养的心腹。
见此,心腹会意的点了一下头,悄然离开了御书房,不曾惊动任何人。
安康宫内。
太后瞧了顾白衣一眼,再瞧着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略显头疼的压了压眉心,“终究是到了这一日,看看你的男人,干的这叫什么事?”
“太后,这是您的亲生子。”顾白衣叹口气。
太后摆摆手,“在你还没当上皇后之前,皇帝无后,那他是朕的儿子没错,但现在他娶妻生子,与哀家可没多大关系。”
顾白衣有些委屈,“太后,您儿子什么性子,您心里最清楚,臣妾虽然是皇后,却也是有心无力,毕竟这性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跟哀家没关系。”太后轻嗤,“是你这个当妻子的,没教好男人。”
“跟臣妾也没多大关系。”顾白衣皱眉,“臣妾是后来才出现在皇上身边的。”
芳泽有些脑仁疼,都说皇帝是宝,可到了这两位身上,却成了推卸不掉的责任,一个两个全都是嫌弃脸,很不将黑锅甩对方脸上去。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芳泽终究是听不下去了,“你们再这样耽搁下去,大牢那头的傅老爷,怕是要吃苦头了。”
闻言,顾白衣与太后面面相觑,这倒是实话。
“两位,要不要一起去?”芳泽无奈的叹气,“再不快些,只怕皇上会拆了刑部大牢。”
太后拄着杖起身,“哀家倒要看看,他骨头有多硬,能把刑部大牢都给拆了?来,白衣,扶着点哀家,一起去看看你的男人、哀家的儿子,到底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是!”顾白衣赶紧搀着太后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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