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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池来了?”

黎婧容眼眸一转,定在门口的人身上。

“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瞧你,怎么都淋湿了,原来外面下雨了么。”她眼神不明地看着他,渐渐敛了笑意,“赶快进屋里来坐坐吧,可别着凉了。”

谈隽池没有理她,而是盯着温兮语,黑沉沉的眼睛眸光幽微,比窗外的夜色还暗。灯芯绒布的阴影覆盖下来,温兮语看到他攥住拳,指节泛起一片青白。

黎婧容还在说:“阿池,是我自作主张请温小姐过来一叙……”

谈隽池只是看着温兮语。

他好像用了很多力气,很低很低地说:“小兮,跟我回家。”

许是快要入秋,这个时节的雨季出人意料又反复无常。

雨水冲刷过泥泞的石子路,蜿蜒进湿黑的土壤。

尚隽东方室内温度一向舒适,如今却开着门窗,砭骨的冷气袭入公寓,潮气蔓延,温兮语站在黯然无光的卧室里,久久不语。

男人坐在床沿。同样无言的神情,只不过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浅浅的月光,苍白又破碎。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兮语声音很轻,开口的时候觉得心脏像被人攥紧,难耐地疼。

她真的没有想过,他的身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藏得太好,亦或者说,他把那些苦难推得离她太远,哪怕蛛丝马迹悄然出现,她的疑窦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

所以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黎婧容说的话就是全部了吗,还是……

谈隽池仰头看她,眸光又深又沉。一如无数个夜晚看她的目光,暗含着压抑翻滚着的浪。

他不说话。

通常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拒绝他人闯入自己的领地。不愿言之于口的真相,没人能够知道。

温兮语的心倏地往下坠落一截,心里又疼又气,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再开口就有了哭音:“谈隽池,你就是骗我的对不对?我问你什么你总是不回答,也从来不会跟我提及任何有关的事情。你说,让我进来,说我在你心里,但其实根本没有——”

一双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拥抱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温兮语一怔,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却被谈隽池箍得更紧。

“小兮。”他的嗓音哑得不像话,“不是的。”

破碎恳求的语气,在她心中烙出一道伤。泪滴从温兮语颊边落下,淌过两人交叠的手背,那一刹那,他们似乎都被烫到了。

“我想知道。”她屏着气息,攥紧指尖,“你能不能,告诉我。”

那双手臂缄默半晌,松了开来。

温兮语咬住唇,心脏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还有汹涌而来的委屈和伤心。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居然还是不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再应该用什么办法靠近他,亦或者这根本就是无解。也许黎婧容说得对,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合适。五脏六腑酸涩得像是被盐水泡过,她觉得好无助,明明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却无法抓住。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好难啊……你疼我也不知道,受伤我被蒙在鼓里,”温兮语啜泣了下,转过身来,“我怎么都走不近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昏昧的屋内,男人一颗颗解开竖排纽扣,褪去上衣。

窗外的冷白的月光洒进室内,蔓延上他宽阔的脊背,照见上面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历经年月颜色稍浅,但是每一条都很长,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也看得清晰。

挺括的黑色衬衫落在地上,谈隽池背对着她,半屈下膝,身体矮下来,喉音像被沙砾磨过。

“都给你看。”

“……”

“不要走,好不好。”

“你……”

视野一瞬间模糊,温兮语怔然迈出脚步,停在他跟前。她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

冰凉的指尖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温热的皮肤上,带起一阵共振的战栗。

粗粝的,起伏的,一道道又浅又长的痕迹逡巡。触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分明是疤痕,之前怎么会误以为是纹身呢。

“小时候父母对我异常严格。总是要我事事都做得完美,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谈隽池垂敛着眼,气息很低,很轻,“他们告诫我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对任何事物投注太多的感情。”

记忆里父母也很少恩爱,背地里总是不体面的争吵,到了镜头前却是另外一种姿态。他们吵架的时候会用尽伤人的词汇,血液泊泊地从心脏流出,体无完肤。

秦屿深是什么时候进到谈家的,具体谈隽池已经没印象了。起初他以为自己终于不再孤独,终于有人陪伴,可却不知道为何,爸爸妈妈对待他和这个弟弟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们虽然也并不见得对秦屿深有多好,但的的确确,将为数不多的时间和耐心都随手给了他。至少,他们从未对自己那样温声说过话。

那时候谈隽池是有些羡慕的,但他从未因此对这个被收养的弟弟抱有敌意。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听到父亲同另外一个女人打电话,告诉她,他们的儿子,他照顾得很好。

——原来不是养子,而是私生子。父亲与“弟弟”,有血缘关系。

多么荒谬,秦屿深的真实年龄甚至比他更大。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黎婧容对此事一清二楚,待秦屿深却比待他更温柔。

只因为他才是她真正想培养的儿子。

她不爱父亲,所以也就没有恨,即便是面对他不忠的产物,态度也毫无偏颇。

婚姻里透彻心扉的冷漠与寒凉被撕碎了放大给他看,让他清晰意识到,这个所谓名为“家”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牢笼。

身为他的父母,只教会他一件事。

克制。

喜要克制,悲要克制,怒要克制,爱要克制,本能也要克制。

他性格中的冷淡漠然来源于日复一日的压抑,那些情绪无处排遣,唯有让它们通通消失,才能让整个体系自洽运行。

记忆里父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可以。

所有的脆弱,软肋,依赖,人性中消极无用的东西,都不可以有。

头不可以低,脊背不可以弯,做得不好的地方,就用鞭子打他。

情感也许会蒙蔽思维,但是疼痛不会,皮开肉绽的滋味,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初中的时候,谈隽池曾在路边捡回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非常莫名的,他对这只猫感到亲近。为了怕父母发现,他特意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处公寓独居。

之后的某天,他再放学回家的时候,那只猫不见了。

只剩下一地残碎的猫毛,茶几上的花瓶被打翻,地上全是玻璃渣,还有带着血迹的爪印。

自那以后,他不敢再对什么表现出过分的偏爱,更无法将内心的情感宣之于口。

羽翼未丰,他还需要时间,能做的只有忍耐。

温兮语咬着唇,泪水氤氲着双眼,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一片恍惚中,她听见男人嗓音低哑,声调没什么起伏地继续叙说。

谈书坤有许多奇怪的癖好,恐怖又令人胆寒,哪怕是窥见一隅已经让人心生畏葸。某段时间他一度特别着迷于英国的地下城格斗,好几次都带着谈隽池一同前去。

台上肌肉强壮的格斗者嘶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疯狂地扭打在一起。人命如草芥的地方,最原始的暴力,催生血液中躁动的因子沸腾。

格斗台上一道白光扫过来,恰巧打在观众席中央,把一张张扭曲的脸照得过分白皙。一片混乱中他听见父亲淡淡笑着说:“把你留在这里一个月,好不好。”

当然不是商量的语气。

可他当时还那么小,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对这样嘈杂不堪的一切,难免会感到害怕。谈隽池恍惚,父亲究竟怎么狠得下心。

谈书坤派了两个人保护他,但对方通常只是站在格斗台旁,无动于衷地旁观一切。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无需出手。

那一个月,谈隽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从一开始只能被动挨打,到后来逐渐学会正面防卫,再到反胜,无数次他闻到鼻间萦绕着血浓重的味道,迷乱的景象几乎令人麻木。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药我都能闻出来吗?”

“……”

温兮语浑身一凛,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然后听他自嘲低语:“因为我真的喝过。”

被逼着喝过。

他们要他学会操纵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掌控。乃至千锤百炼,收放自如。

他们希望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完美的的继承人,他反而觉得自己像是一件没有瑕疵的,冰冷的工艺品。

囿于囚笼,无法拥有自己的生活,甚至喜怒哀乐都受人掣肘。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可是他连扔掉皇冠的权利都没有。

满是荒芜的世界,活着似乎没什么意思,但又找不到不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只能不停地忍耐、蛰伏,日复一日承受疼痛、折磨,等到能够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有足够的底气,能和他们正面对抗,能够依从内心的选择,也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和物。

可是很多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缺失掉了。

“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看到有彩虹出现吗?”

温兮语浑身颤抖,泪水涟涟中男人英挺的脸逐渐清晰,他小心地靠过来,亲吻她的额头。

那样温柔的触碰,很虔诚,让她觉得自己被人爱若珍宝地捧在掌心。

“是遇见你。”他轻声。

她的身上有色彩,灵动,明亮。

而他太寡淡。

很少有东西能温暖他,经年累月的磋磨之后,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那些。

他的体系一片稳态,所有的东西按部就班,十数年如一日连轴运转,等级明确秩序森严。

他该是什么样子的,被期待成为何种模样,一早就明确于心。他能够获得什么,不能够触碰什么,也看得很明白了。

所以没有期待。

又或许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意料之外的她却成了系统中的不可控因素。

她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这样横冲直撞地进入他的世界,屡屡碰壁摸爬滚打,可却坚持着不松手。

这样的小姑娘啊。

像是一声喟叹,谈隽池低声喃喃:“遇见你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快乐原来这样简单。”

雨下的大了,轰隆作响的水幕,褪尽一切铅华。面具底下的人心也被彻底涤荡洗净。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倾盆大雨,温兮语手背掩着唇,几乎泣不成声。

那些眼泪一滴滴落下,也像是雨水,落在肩上,手上,脖颈间,还有男人伤疤横亘的脊背。

温兮语抱着他哽咽,半晌后撤一些,捧起他的脸,双眸在黑暗里闪烁着水光:“以后有我了。”

“……”

“你不会再疼了。”

下一秒,回应她的是汹涌热烈的吻,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乌黑的长发散开,落在他掌心,化成了绕指柔。

谈隽池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深陷。

他亲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温兮语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思绪一瞬之间迷蒙,顾不得想任何其他,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人。

恍惚间,温兮语想到安蝶诘问奥罗的话:“一个男人给女人看他身体上的伤,意味着什么?”

他似乎很少开口剖白自己,但此时此刻,却不再需要通过言语来确认心意。

他们唇齿交缠,谈隽池勾着她的舌尖舔吮厮磨,温兮语指尖蜷起来,撑在他的胸口,含糊着呜咽轻喘。

“小兮……”

他呼吸很重,压在她心房。片刻后又带着她的手循过去,要她体会他的坦白,和无论如何剥骨抽筋都去不掉的,对她的本能。

室内太黑了,温兮语眼神涣散,吊灯出现重影,晃得视野模糊。指尖陷进他肌理贲张的背脊,入手是那些粗粝长痕纵深的触感。

尽管它们已经被岁月缝合,但每次触碰,都会感受到心尖也跟着刺痛。

温兮语颤了一下,用尽力气将他勾得更近。男人沉声的气息呵在她微潮的脖颈,一阵疾风骤雨,屋内外隆隆声响互为应合。

不知过了多久。

街头马路上的霓虹尽数熄灭,静谧皎洁的月色开启了后半夜。

风雨停歇。

谈隽池弓着背,手臂撑在床边,额边黑发垂落,眸光一寸寸凝视小姑娘陷入熟睡的容颜,和她因呼吸而轻轻颤动的睫毛。他伸过手去,温柔抚摸她细腻温软的侧脸,昏暗光线里,眼尾匿下几分淡淡的红。

他沉默了很久,终是低下头,嘴唇轻触她的眼。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他的救赎。

有我们兮宝在,以后都是好日子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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