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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有个厂子,早些年是t城数一数二的大厂子,但凡是谁家有人在里头做事,甭管是做的什么,逢人都能说上一说,感慨一番人比人,气死人的心酸。
有一年厂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打斗,死了两个人,这事过去几个月,开始出现了闹鬼的传闻。
起初传闻就只是传闻,没人当回事,直到有人说真的见了鬼,一病不起之后,厂里就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就接连不断。
工人们怕归怕,每天还是照常上工,不敢马虎。
聂文远跟邱涛是前后进的厂子,邱涛进去后,就很快和他好上,称兄道弟,同进退,那场打斗他们也有参与,受了不轻的伤,但仗着年轻,生命力旺盛,很快就活蹦乱跳。
当时他们年少,也不懂权衡利弊,大家都上,他们也上,一窝蜂的涌上去挥动拳脚,总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时隔多年再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好笑,打斗的起因其实不是什么国仇家恨,仅仅是一个女人,没那个命,情情爱爱的最好别碰,轻则萎靡不振,伤筋动骨一百天,重则半死不活,留下抹不去的伤疤。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场打斗中死去的两个人,是邱涛失手杀的,也是在那一刻开始,他的少年心性就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的时候,邱涛的人生变成一场赌局,有一天赚一天,后来他的贪恋跟欲||望在心里作祟,他不满足现状,不顾一切的踩着别人往上爬,别说是拜把子的兄弟,连亲兄弟的头都可以踩,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爬上去了,邱涛还没来得及俯视脚下的一群弱小贫民,欣赏他们在苦难里挣扎,大发慈悲的施舍三瓜两枣,就发现拜把子的兄弟也爬上来了,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和他并肩。
邱涛以为那感觉是最糟糕的,没两三年就发现不是,最糟糕的是拜把子的兄弟已经超过他了,依旧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发生的。
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一切都来不及,只能撤开嘴角,笑着举起酒杯,和兄弟碰一杯,真诚又开心的说上一句“兄弟好样的”,假的他胃里都犯恶心。
没办法,人活一世,谁还能不会点虚情假意,心口不一?
为己也好,为他人也罢,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找的借口不同而已。
真真假假的本就模糊,假的可以不知不觉被人篡改成真,真的也能在时间的啃噬下变成假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有可能就是真的,但也许到死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真假不重要,活着,活好了,活在别人仰望的目光里,那才是最重要的。
人就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光能快的恍然如梦,也能让你度日如年,不论什么时候,还是要学会变通,不要把自己脚下的路定死了,不然会没路可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后面的人踩过自己,飞黄腾达。
邱涛太明白这道理了,他本来以为聂文远也明白,前几年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对方跟自己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都吃过亏,小的是一碗面,几毛钱,大的是身上多道口子,被人打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当然,他们也让别人吃过亏,明着来过,也暗着来过,折磨人的法子不会没事,看一看听一听就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邱涛跟聂文远在没有打招呼的前提下,一声不响的为自己挑好了适合的面||具戴在脸上,一个儒雅,八面玲珑,一个肃穆,不近人情。
这些年他们虽然在明面上各走各的,但偶尔也会觉得累了,在路边碰个头叙叙旧,或者是利益挂钩,拍拍肩膀来个拥抱,说“兄弟还好有你”,一直相安无事。
邱涛以为可以继续这么走下去的,他都想好了,等到他哪天在官||场||混腻了,不想再去审时度势,玩那套虚的,也不想再被人奉承,就去找聂文远,俩人选一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度过晚年。
要是没妻儿老小,就他们两个老头子,喝喝茶下下棋钓钓鱼,也还成。
对邱涛来说,聂文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认可的兄弟,也是对手,虚情假意了几十年,吃苦的时候一起扛,富贵的时候也有份儿,哪天要是真翻脸了,把刀尖对着彼此,非要闹的你死我活,还会不习惯。
可聂文远偏偏要拆他的台。
邱涛的计划是在去年上半年开始的,聂文远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
结果邱涛还是对这个相交多年的兄弟不够了解,看的浅了,以为就是全部,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藏的太深了。
精心布的局被识破,还反被利用,要置他于死地,邱涛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弄到今天这个局面,势必要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等外面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偷着乐的肯定会有很多,即便是两败俱伤,也能值得庆祝一番。
但邱涛管不了那么多了,聂文远紧咬着他不放,他不止要反击,还要一击毙命。
邱涛的思绪骤然回笼,指间的雪茄已经烧着燃尽,不知道是厂里弥漫的腐蚀味儿太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肺叶就像是被人用两只手给拽住了,呼吸不怎么顺畅。
“小于,你在走神?”
黄单正在问陆先生有关任务的事,冷不丁的听到声音,他的眼皮一跳,“没有。”
邱涛像一个慈祥的长辈,语气里带着纵容跟教导,“你还是个小孩子,撒点慌没事的,但不能经常撒,明白吗?”
黄单不刺激邱涛,“嗯。”
邱涛长的不错,常年摆出斯文儒雅的样子,也就真的成了他自己,抠不下来了,这会儿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真是个乖孩子,难怪你舅舅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他笑着纠正,“叔叔说错了,你在你舅舅心里,比他的命还重要。”
黄单没出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
半个小时前,他被抓来这里,手脚被绑在了椅子上,挣脱不开,里外都是邱涛的人,个个身上都带了枪,他插翅难飞。
黄单整理了陈飞陈小柔兄妹俩透露的信息,心里就生出一个猜想,现在已经验证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验不验证无所谓了。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怕是要出变故。
邱涛问道,“饿不饿?”
黄单摇头。
邱涛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别担心,你舅舅会来接你的。”
黄单一愣,眼睛也睁大了,绷着脸问道,“你什么时候通知了我舅舅?”
邱涛露出抱歉的笑意,“小于啊,叔叔年长你十几岁,记性跟你自然是没法比的,这不,才一根雪茄的功夫,就忘了不少事。”
他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面,姿态随意,对外展示着自己的从容跟镇定,有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十几分钟前,叔叔给你舅舅打过电话了,说你在叔叔这儿,他挂完电话就会动身过来的。”
黄单的嘴唇立刻就抿了起来,他不说话,眼皮也垂了下去,“陆先生,聂文远到哪儿了?”
系统,“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黄单的心往上提,“邱涛一定要求聂文远一个人来,陆先生,他不能来,很危险。”
系统提醒道,“黄宿主,你的任务是查找出真相,填交目标人物,任务以外的人和事,还是不要太过上心的好。”
黄单心说晚了,我早就上心了,很早以前,“陆先生,聂文远不是任务以外的人吧。”
他的口吻笃定,不是在疑惑,询问。
系统不回应,只是答复,“你不如静观其变。”言下之意,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黄单的心又往下沉,他这副身体的皮肤本来就很白,此时更是白的吓人,左边额角淌下来的血污有些触目惊心。
那处伤口上突然一阵刺痛,黄单的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这才发觉邱涛的手按上去了。
邱涛把青年额角黏在血污里的几缕发丝拨开,他两根手指的指腹往伤口里面按,看着结痂的地方渗出血水,口中叹息着说,“待会儿你舅舅来了,看到你这伤,肯定要怨叔叔我照顾不周,小于,你说怎么办才好?”
黄单控制不住的哭出声,太疼了,他的脸白里泛青,冷汗不停打湿眉眼,牙关打颤,“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邱涛从口袋里拿出帕子,轻轻擦掉青年脸上的血,笑着说,“叔叔就知道,小于最懂事了,跟传闻的大不一样,说真的,叔叔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的,就像是换了个人,皮还是原来的皮,里面的东西换了。”
黄单听着邱涛的话,那里面夹杂的好奇很明显,也令人惊悚,似乎随时都会把他的一身皮给剥了,仔仔细细的翻搅一通,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邱涛拿下帕子,摇摇头说,“小于,你好歹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
黄单哭的停不下来,他要被绷紧的疼痛神经给逼的昏过去,却不得不强撑着,嘴唇都发乌了。
邱涛扬手,“给小朋友洗洗脸。”
他的话落,就有人去提了捅水,直接从黄单的头顶倒了下去。
不知道那水是从哪儿弄来的,浑浊不堪,泛着一股子土腥味,里面还有不少腐叶跟不知名的小虫子,死的活的都有。
黄单难受的咳嗽,额角的伤口被水冲洗过了,针刺的疼持续了好一会儿,他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喘气,湿透的胸口起伏不定。
邱涛满意的说,“这不就好看多了吗?”
黄单闻言,他的眼睛顿时就睁开了,扭过头看着邱涛,疯子。
邱涛看出青年眼神里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把刚才擦过血污的帕子抹在青年脸上,“这还得感谢你舅舅啊,等他来了,我让你看看你的舅舅是什么人,搞不好你还会感谢叔叔。”
黄单的口鼻被帕子捂住,他的呼吸受阻,缺氧的感觉让他晕眩,被绑在椅子后面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的关节泛白。
邱涛还在说着什么,黄单的耳朵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清了,他的气息微弱,挣扎的力度也小了下去。
捂住口鼻的帕子拿开,空气大股大股的扑进鼻腔,黄单后仰头,大张着嘴呼吸,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濒临死亡的感觉在脑中盘旋,消散不去。
邱涛把帕子丢地上,“怎么样?怕吧?叔叔也怕死。”
黄单涣散的视线渐渐有了焦距,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上面,他身上的衬衫是白的,沾了许多血污,显得狼狈不堪。
邱涛拧开一瓶水,“来,喝两口。”
黄单看一眼递到嘴边的矿泉水瓶,他没张嘴。
邱涛说,“小于,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叔叔,那叔叔可是要不高兴的。”
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黄单把嘴张开,嘴巴刚碰到瓶口,邱涛拿着瓶子的手就使力,水往他的喉咙里冲,他被呛的大声咳嗽,鼻涕眼泪全往下掉。
邱涛把剩下的半瓶水倒在地上,脚将瓶子踩扁,踩烂,“叔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子同龄人没有的东西,挺喜欢你的。”
黄单听到邱涛轻声说,“可是叔叔不待见同性恋。”
“你才多大啊,男欢女爱那方面的事儿肯定还不熟悉,叔叔跟你说,这男人跟女人的身子是完全不同的,女人要更柔软,也香,男人天生不是躺在男人身下的,是躺在女人身上的。”
邱涛关心的问,“你跟叔叔说一说,你是不是被你舅舅给骗了?”
黄单的气息还是喘的,眼里通红,他一抽一抽的疼,眼皮疲惫的半搭着,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邱涛说笑,“你舅舅能用三两句话把人给忽悠的团团转,本事大着呢,我就学不会。”
黄单的头被摸,头发被抓住了,向后扯的力道很大,他被迫抬起一张青白的脸,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跟死人没多大区别了。
“是我,我先喜欢上的他。”
黄单刚说完,扯他头发的力道就更大了些,他的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疼痛让他手脚抽搐,几近虚脱。
邱涛哦了声,笑了笑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你舅舅,可惜他现在不在,没听见,不然一准能被感动到。”
他扫一眼周围的手下,“见过同性恋吗?”
那些人不明所以,他们齐齐摇头,“没见过。”
黄单的脸被拍,耳边是邱涛的声音,“我们的陈于小朋友就是。”
刚才邱涛跟黄单说话时的音量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这会儿有意拔高,其他人也才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
气氛猝然一变。
同性恋是犯||罪,流氓罪,国||家这才废除没两年,人们心里却还没废除,不但觉得恶心,变态,脑子有病,还想报||警,把人关进精神病院,不要放出来吓人。
那伙人后退一步,看怪物一样看着被绑在椅子上,没什么攻击性的黑发青年,看着和普通人一样。
邱涛说,“从外表上看,当然跟我们正常人是一样的,不过,某些地方是截然不同的,你们想不想看看哪些地方不同?”
在场的都面露迟疑之色,他们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是,他们也怕,会不会看到什么恶心的吃不下饭的场面?
毕竟男人那里是用来排泄的,想想都头皮发麻。
黄单的头皮更麻,他撑开眼皮看邱涛,将话题转开,“邱叔叔,我表姐被害,是你指使的。”
邱涛转过脖子,意味不明的喃喃,“你这小子真是……”
真是什么,他却没往下说。
下巴被大力捏住,那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的下巴给卸下来,黄单疼的不停吸气。
邱涛把手松开,给青年整理整理湿答答的衣服裤子,还为他顺了顺额前的发丝,“好了,安静点,你舅舅马上就要到了。”
黄单听到邱涛的这句话,不安一下子就淹没了他身上的疼痛,他扣在一起的手指神经质的捏了好几下。
一分钟不到,有人跑进来,在邱涛的耳边汇报情况。
邱涛站起来理了理衣裤上的褶||皱,又坐回椅子上,接走手下递过来的雪茄塞嘴边,想了想就把雪茄给丢了,换成一杯茶,身上多了几分平和,好像真的只是喝杯茶聊个天。
门从外面推开,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进来,皮鞋踩过地面的声响沉稳有力。
黄单动了动干裂的嘴皮子,他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聂文远的目光锁定椅子上的青年,脸上有血迹,眼睛很红,哭了很久,额角有击打留下的伤口,嘴角破皮,下巴两侧有淤青,其他地方肉眼看不出来。
黄单像是猜到聂文远的心思,他竭力去动胳膊腿,告诉对方,他没有受伤。
聂文远的眼底一深,视线移到邱涛身上,“小于被你吓到了。”
邱涛说,“没有吧,我看小于的精气神不错啊,你没来之前,我给他喂了水,还问他饿不饿,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是吧小于。”
黄单瞥一眼邱涛,余光扫过周围的其他人,最后停在男人那里,快速上下移动,没带枪,一个人,他的瞳孔缩了缩,哑声开口,“嗯,我跟邱叔叔在聊天,很好。”
邱涛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文远,小于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毛糙,走个路都能磕到头。”
聂文远说,“我带他回去教训他。”
邱涛喝口茶,“别急啊,你才刚来,我们话都还没说上呢。”
他的脸上浮现回忆之色,“我想想啊,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是从你背信弃义说起,还是从你借刀杀人说起?又或者是从你明哲保身说起?”
聂文远不言语,面上也不见表情。
黄单知道聂文远在看自己,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无声的安抚。
一想到那次厕所的血腥一幕,黄单的整个后背就会窜起凉意,他不想看到聂文远杀人,会坐牢,那种行为也是不对的。
况且聂文远在官||场混,免不了得罪人,他一旦身败名裂,多的是人扑上来,有的是方法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邱涛挥手让手下退到门外,他拿了把枪在手里,漫不经心的用帕子擦擦,“怎么不说话了?大老远的开车过来,怎么也要说两句吧。”
聂文远不快不慢的说,“邱涛,我的小外甥很怕疼。”
邱涛以为聂文远会说些什么,意外的是这句,他愕然几瞬,之后就笑了起来,要不是不合时宜,他都会送上祝福,来一句百年好合,“之前我就好奇,能不能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你方寸大乱,小于做到了。”
“文远,这些年你不近女色,挺多人觉得你那方面不行,说实话,我也怀疑过,真没想到问题出在你的性取向上面。”
邱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聂文远,“你也真是的,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吧,满大街多的是,你怎么会跟自己的小外甥……”
黄单出声打断,不想再听邱涛侮辱嘲讽男人,他是穿越过来的,男人不是,出生在这个年代,对有关同性恋的舆论承受能力会差很多,“我不是他的亲外甥。”
邱涛挑挑眉毛,“所以呢?”
黄单抿嘴,邱涛是知情者,他从对方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来了。
邱涛突然就给了聂文远一枪,毫无预兆。
黄单眼睁睁看着男人左边的胳膊被血染红,他的呼吸停止,又急促的厉害,指甲掐进了手心里面。
反观当事人,聂文远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你想怎么样?”
邱涛交叠着腿,他没回答聂文远,话是对着旁边的青年说的,“小于,你舅舅玩借刀杀人玩的漂亮,连我都比不上。”
黄单一怔,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都很零碎,他可以拼凑的,但他下意识的没有那么做。
“你很聪明,想必也怀疑过吧?”
邱涛拿抢不轻不重的敲着青年的头,“医院里有很多你舅舅的人,你那个姐姐想出院,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却没把人留住,你猜他是怎么想的?”
见青年没有回应,邱涛说,“给你三秒时间。”
黄单一眼不眨的看着男人,跟那道漆黑的目光对上,回答着邱涛,“舅舅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姐,所以他放我姐出院,给了你出手的机会。”
“对,这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你舅舅都算计好了,他那样的人,喜欢把每一步都提前精准的画出来,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偏差。”
邱涛笑着摇头,乍一听,口气里全是佩服,“不过这次有点小意外,我安排的人还没动手,你姐姐就很不幸的出了车祸,是老天爷不让她多活一两个小时。”
他啊了声,“还有你全武叔叔。”
“啧啧,你全武叔叔跟你舅舅可是一块儿长大的,比我跟你舅舅认识的时间还要长,你舅舅对他下手时一点都不手软,当然,用的也是借刀杀人,借我的刀,杀他想杀的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手上还不沾血,多厉害啊。”
黄单还在看着男人。
邱涛拍手鼓掌,“文远,论算计人心,没人比你强,你的城府之深,谁也猜不透,我们明明可以并肩作战,站的更高,你却反过来对付我。”
聂文远依旧一言不发,好似是置身事外,他受伤的那条胳膊流了很多血,滴滴答答的,在地上凝聚了一滩血迹。
邱涛又开了一枪,打在聂文远的腿上面,“官||场里的人谁也不比谁干净,像我们这样的,谁没几个把柄,聂文远,你想抽身,想从良,想洗心革面了,大可以随便挑个人,把查出来的东西交给警||方,为什么要拿我开刀?”
他说到后面,脑门的青筋暴起,儒雅的样子不再,一张脸变的扭曲。
聂文远这才去看邱涛。
邱涛几乎是在看到聂文远的眼睛时,就猜到了什么,他拿着枪的手收紧,又恢复如常,“你知道了是吗?”
聂文远开口,“对,我知道了。”
邱涛的喉结滚动,他举着枪的手臂放下来,把枪拿在手里把玩,“什么时候的事?”
黄单听着俩人的对话,心头一震,这里面竟然还牵扯到陈年往事,他的脑子里闪过什么,会不会跟聂文远当年家里遭难有关?
聂文远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黄单的猜想得到核实。
当年聂文远家是t城的大户,他父亲为人仗义,又容易信任别人,结交了很多朋友,邱涛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有一天,聂文远跟平时一样在外面逛,就看到父亲母亲被压着走在街上,那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懂,稀里糊涂的就跟着吴奶奶去了聂家。
直到聂文远无意间听见聂父聂母的谈话,他才知道父母是被人陷害的。
当初聂文远没有把无意间得知的那件事告诉吴奶奶,他也没有做什么,因为他还小,无能为力,所以他只是等着长大。
长大以后,聂文远没有急着调查,他相反设法的让自己混出名堂,一定要出人头地,他是那么告诉自己的。
等到聂文远有权有势,他才把当年的人和事全翻了出来,这些年一直在调查,直到去年才查出来,聂父只是背地里推了一把的几人之一,而邱涛的父亲才是主谋之人,陷害他的父母,让他家破人亡。
整件事里面,邱涛也有一份子,小小年纪的他撒了谎,没有说实话,他让自己的父亲脱身,害了聂文远的父母亲人。
再后来,邱涛一家搬走了,聂文远再见他时,也没认出来。
邱涛举起枪,了然的笑道,“怪不得你要拿我开刀,一定很迫不及待吧?恨不得亲手为父母报仇,但是你不能,因为你是聂文远聂主任,正面形象维持的太久了,不舍得丢弃。”
“警||方找到你,想让你协助调查的时候,等于就是你瞌睡了,他们刚好递过来一个枕头,可以洗心革面,又能报仇,一举两得。”
黄单回过神来,他看看把枪口对着聂文远的邱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因为焦急担忧,他不停的挣扎,手脚都被绳子给磨破了,疼的他浑身发冷。
聂文远中了两枪都没发出一个声音,这会儿将青年的动作看尽眼底,他垂放的手指抖了一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邱涛,我跟你的事,不应该让小孩子参与进来。”
“说的没错。”
邱涛的话锋一转,“文远,是你不厚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却想把绳子割断了,自己跳下来。”
聂文远的面色冷静,“你不该让人那么对一个小女孩。”
邱涛笑了声,“不记得了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还是你教我的,那时候我们被人欺压,利用,都是我出力,你动脑,永远都是那样。”
他没有开枪,也没把枪放下来,就那么指着聂文远,位置对着眉心,“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你的外甥女会碰巧听见不该听的。”
“没办法,你这人太会玩阴的了,我玩不过你,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只好叫底下人去做了她,他妈的,谁知道那几个人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真的把她给做了。”
“做就做了,竟然还被路过的刘全武撞见,搞出很大的动静将人给弄走了!”
仓库里只有邱涛一人的声音,黄单没说话,聂文远也没,他们四目相视,像两头身处困境的兽类,互相舔||着伤口,心里就没那么慌了。
黄单之前的假设跟推测都对了,周薇薇出事,是因为听见了对她的舅舅不利的东西。
“文远,刘全武那人不但好赌,还好色,你不知道吧,你在外地的这些年,他借着照顾你外甥女的名义,心思早就龌龊不堪了,不然他也不会把人弄走了,就做出跟我那几个底下人一样的事,要不是你的人及时赶过来,他已经把人给掐死了,还会分尸,安全。”
邱涛笑着叹息,“你外甥女疯了,被你派人守着,我一时不好下手,没想到刘全武进了新世纪,还被他认出我的助理就是当晚强||暴的人之一,他以此要挟我,以为我跟王明那蠢货一样,,会给钱把他打发掉,他不知道我这人最放心的就是死人。”
“可惜了,刘全武到死都不知道,好兄弟为了顾全自己,就借刀杀人,把他的行踪透露给我。”
聂文远无动于衷。
邱涛看惯了他那副德行,“文远,我挺好奇的,你放弃刘全武,是因为他知道你的一些事,会破坏你洗白自己的计划,还是单纯的为了外甥女?”
黄单吸一口气,不是因为邱涛的那些话,是因为男人的腿弯了一下,差点单膝跪下来,他一脸的担忧,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快点离开。
邱涛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文远,走好。”
黄单突然开口,“邱叔叔,你为什么要杀我哥我姐?”
他重重的喘息,“可不可以告诉我?反正我跟舅舅已经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请你让我们死的明白些。”
邱涛大概是觉得外面都是自己的人,聂文远又中了两枪,他没什么防备,就多说了两句,“你舅舅明白的很,他什么都知道,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王明跟我合伙搞过一个项目,贪||污了一大笔钱,他跟我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把手上的账本给藏了起来,在这件事上面,我跟你舅舅是互帮互助。”
“我让你姐约王明在窑厂见面的,没想到你姐命大,只是断了条腿。”
黄单问,“那关我姐什么事?”
邱涛笑了笑,“王明对你姐是真爱,只有她能引出王明,既然用了她,那就不能留了,小孩子不懂,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手里,太危险了。”
“至于你哥,我以为就那个周薇薇一人听见了不该听的,前不久才知道你哥也有份,是他喝醉了,不小心说出来的,当时我还庆幸,他跟你舅舅不同心,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邱涛耸耸肩,话没有再对着黄单说,而是指向了聂文远,“我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搭上戏台等着我。”
聂文远的呼吸已经不再平稳,失血让他的唇色发白,眼神却异常凌厉。
黄单继续拖延时间,问出他想知道的事情,“那晚对我表姐做那种事的人都有谁?”
邱涛轻描淡写,“多了去了,五六个吧,怎么?”
黄单听邱涛那随意的口气,就想骂脏话,那种事对他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
再说了,五六个,到底是五个,还是六个?差一个他的任务就会失败,“能不能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邱涛看神经病似的看着青年。
黄单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挺不合理,他去看聂文远。
聂文远轻摇头。
黄单的眼皮一跳,聂文远也不知道,那当晚参与的那几个人他要怎么找出来?
还有陈飞陈小柔,刘全武他们三个,到底算不算目标?
没人能给黄单一个答案,他这次的任务太难了,变数最大,根本没办法填交。
邱涛觉得青年很好笑,“想不到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那几个都去见地底下会合了,你别急,待会儿就能见到他们了。”
黄单想到了某种可能,心里就跟着咯噔一下,难怪觉得不对劲,原来这个任务注定会失败。
他被骗了。
这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圈套,他也不出意料的跳了进去。
早些时候,系统先生还没有去备考,黄单就问过他,如果任务失败,自己会怎么样,对方说没有权限,无法回答。
黄单问陆先生,“这次的任务我完成不了。”
系统,“那真遗憾。”
黄单问道,“我会受到什么惩罚?”
系统,“依照任务完成度来决定。”
黄单说,“你们骗我。”
系统,“黄宿主,这是规则。”
黄单,“……”
他深呼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系统,“陆某也是打工的。”
言下之意是他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黄单问系统要了任务屏幕,他要填陈飞陈小柔刘全武三人的时候,又顿了一下,决定先出去,之后再让聂文远给他查一查,能填对一个算一个。
这样惩罚能轻一些。
黄单甚至打算把邱涛聂文远也填进去,万一蒙对了呢?他现在只能靠蒙。
就在这时,黄单的神经末梢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给扯了一下,他看到邱涛接了个电话,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下一秒就把手机给砸了出去。
邱涛一把揪住聂文远的衣服,他怒吼着,眼神像是要吃人,“聂文远,你连两三岁的孩子都能伤害!”
聂文远终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你动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也要去碰你最重要的东西,邱涛,你把你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藏的很严,再晚一点,我跟我的小外甥死在你的手上,你的双胞胎儿子会去陪我们。”
“你应该庆幸我的小外甥在拖延时间,你没有提前动手。”
他淡淡的说,“现在看你怎么选择,如果你选择错了,你的双胞胎儿子一个都活不了。”
邱涛瞪着聂文远,瞪到眼睛发酸发胀,他松了手,肩膀垮下来,前一刻胜利者的姿态全然不见,“放了你,我明儿就会被押走,文远,你把我逼上了思路。”
他吼着,把枪用力砸出去,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你赢了,聂文远,你把你的人带走,放过我的两个儿子。”
“放心。”
聂文远拖着受伤的腿走过去,低头把唇贴在青年的发丝上面,“回家了。”
黄单突然一个激灵,直觉来的猛烈,那是危险来临时的本能,他朝男人大喊了声,“快跑!”
聂文远也有所察觉,他没跑,继续解着青年手上的绳子。
绳子陷进皮||肉里面,黄单疼的不停哆嗦,“快……快跑……舅舅……你快跑……”
聂文远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指甲往上翻,额角抽了抽,下一刻就连人带椅子一起提了起来。
仓库靠左的一个角落里埋着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就像是死神在唱歌,歌声还有两秒结束。
邱涛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借刀杀人是官||场最复杂,也最简单的一招,文远,你常用,还不是中招了。”
他猛地站起来追上聂文远,“你打电话给你的手下,放过我的儿子,文远,你快……”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仓库就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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