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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感官在夜晚会被不同东西遮盖,阻挡,混肴,产生的恐惧气息比白天要强数倍,尤其是在灵异电影常用取景地之一的楼道里。

感应灯忽明忽灭,已经够诡异了,要是再出现脚步声,心脏不好的能吓出病来。

黄单刚刚亲眼目睹孙四庆类似被鬼附身的一幕,这会儿冷不丁的看到陆匪,即便他在白天已经靠屁股认出对方是自己的爱人,还是吓了一跳,身子也绷紧了,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陆匪衣着整齐,皮鞋踩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一层层的走下台阶,站在三楼。

感应灯灭了。

黄单的视线受到影响,他一动不动,决定静观其变。

黑暗中响起陆匪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季时玉,你在这里干什么?”

黄单听着那声音,觉得比背后的墙壁还冰,也更冷硬,他说,“天太热了,我在外面乘凉,现在准备回去睡觉。”

陆匪说,“这里是三楼,你在四楼。”

黄单不意外男人的好记性,他很平静,没慌,没心虚,“我刚爬到三楼,停下来歇会儿。”

“噌”地一声响后,一簇蓝色暗光跳起,陆匪的那张脸藏在暗光后面,他低笑一声,意味不明。

黄单看着脸被映成幽蓝色调的男人,眼皮跳了跳。

陆匪按着打火机,单手摸出烟盒叼根烟在嘴里,点燃以后抽上一口,嗤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在楼道里鬼鬼祟祟的,胆子还这么小,看到活人都怕成这样。”

黄单不答,他在地上剁了几脚,感应灯亮了以后,那种诡异的感觉才有所减轻,“我真的只是出来乘凉,刚好爬到三楼。”

陆匪啪嗒按一下打火机,将金属盖子合上,按开,又合上,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道,“哦?是吗?刚爬到三楼,你的气息竟然这么平稳,一点都不喘。”

黄单,“……”

谎言被拆穿,就是这么容易,一句话的事。

黄单没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也没强行解释,那样只会更好笑。

陆匪夹着烟抽,烟雾从他的口鼻喷洒而出,往青年那里飘去,他目光里的审视跟探究渐浓。

就在这时,有细微的声响从走道里传出来,被寂静放大,显得异常清晰。

黄单离开拐角,往走道里冲,他发现声响是从301发出来的,一股凉气爬上脚踝,瞬间把他的手脚冻住,“这里面住的是老张,人已经死了,他儿子是住校生,最近都没回来过。”

陆匪懒懒道,“所以?”

黄单蹙着眉心,“刚才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吧?”

陆匪不答反问,“什么声音?”

黄单的嘴角一抽,他发觉男人有了在国外生活多年的经历,事业有成,骨子里的坏东西还在,变不了。

“在里面的人不是小偷,就是杀害老张的凶手。”

陆匪吐出一团白雾,“跟你有关系?”

黄单说有的,“我就住在楼上,作为邻居,我碰见了这种情况,不能坐视不管,况且这段时间出的事不少,老张死了,我屋里进过小偷,差点被打死,刘大爷门口的拖鞋丢了,把人抓个现行,杀鸡儆猴,对大家都好。”

陆匪哦了声,抬抬下巴道,“那你请便。”

黄单克制着情绪波动,他看看门,又看看袖手旁观的男人,“能不能帮我把门踢开?”

陆匪的左手端着右手的手肘,长腿随意叠在一起,他闲闲的抽着烟,“那种粗鲁的行为,你觉得我会做?”

黄单脑门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

他虽然感觉不到痛,但也知道这副身体受了挺重的伤,别说头上,就连腿上的口子都没愈合,现在虚的很,根本就没恢复过来,凭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把门踢开的。

这种白费力气的事,黄单是不会做的,他心里焦急,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声响还在,人没走。

陆匪的眉眼被一线一线的烟雾缭绕着,“小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单懂这个道理,但他要完成任务,也要为这副身体的主人查出真相,原主才来一个礼拜,跟人不结仇,也没结怨,无缘无故就被活活打死了,说明凶手生性残暴,必须要揪出来。

“你帮我把门踢开就立刻离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陆匪一口回绝,“不行。”

感应灯又灭了,黄单垂下的眼角一顿,他看见中间302的门缝里露出一丝亮光,刘大爷开了灯,想必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醒了。

黄单立刻去留意301的响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已经离开了,他烦躁的掐了一下眉心,下一刻就快速跑下楼,站在草地上仰头看去。

三楼只有刘大爷家有亮光,其他两户都是个黑洞,跟黑暗紧紧贴在一起。

黄单没看到什么人顺着管子爬下来,或者在阳台攀爬的身影,他把视线从三楼转移,开始扫视四周,附近是一片草地,灌木丛很矮,藏不住人。

不对!

黄单的面色微变,人还在里面,只是有所察觉,没有再发出动静而已,他又跑进楼道里,三两步的往上爬,一口气跑到三楼。

这么跑上跑下,黄单喘着气,呼吸急促,头有些晕眩。

陆匪新奇的开口,“真没想到,一个伤患还能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黄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突然一把将男人的手臂抓住,五指收拢,用上了力道。

陆匪嘴边的烟抖了抖,掉下来一小撮烟灰,“松手。”

黄单唤了声,“陆匪。”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爱人间的呢喃,然而这对白天才见过第一面的两个人来说,这样的语气很突兀,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

陆匪皱眉,没把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拨开,也没给出任何回应。

黄单在黑暗中嗅着男人气息里的烟味,“你要是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早就离开了。”

陆匪的眼底掠过什么,“自作聪明。”

他把嘴边的烟夹了丢地上,抬起一只脚,用皮鞋碾过,“让开。”

黄单立马腾出位置。

陆匪一脚就把门踢开了,他的眉峰死死拧在一起,眉间出现一个深刻进去的川字。

黄单看着男人的侧脸,脚肯定疼到了,缓一缓才能好。

门撞上墙壁,反弹出来一些,那响动在夜晚的走道里听着,格外的响亮。

里面黑漆漆的,好似是一张散发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在迫不及待的等着门口的两个人进来。

陆匪把门推推,不慌不忙。

黄单借着感应灯的亮光去看一眼男人的屁股,确定人没搞错,他心里的警惕跟戒备褪去,不管是哪个世界,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加害自己,唯独这个人不会。

陆匪察觉青年气息里的变化,他挑挑眉毛,手把门推的更大一点,径自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黄单也跟进去,快速把门关上了。

隔壁的刘大爷老两口很怕事,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出来看一下,怕惹祸上身,至于对门的孙四庆,黄单确信他喝多了,不过,他做出的诡异行为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

楼上楼下的门都是紧闭着的,现在不是白天,是大半夜,有人睡的很沉很死,地震都没反应,有人睡眠浅,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醒,刚才那么一下,应该已经惊醒了。

但是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三头六臂,也没飞檐走壁的身手,外面的动静再大,也不能出去看,谁知道会发出什么事。

况且没听见什么喊声,吵闹更是没有。

随着301的门关上,门外又恢复了死寂,感应灯莫名的亮了起来,又灭了。

屋子里没声音,没亮光,眼睛没用,耳朵也没用,进来以后,一切都是未知的,恐惧跟紧张都在顷刻间被放大,死死积压在整个脑海里面。

黄单不知何时走在了前头,身子挡住了陆匪,背后的t恤被拽住了,他的身形一滞,扭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陆匪说,“你去开灯。”

黄单的声音更小,脑袋往男人那里凑,“开了灯,人就跑了。”

陆匪皱眉偏过身子,单手把靠过来的脑袋一推,“不开灯,怎么找人?”

黄单头包着,伤没好,被那么一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跟着晃了晃,他无意识的说,“你轻点,很疼的。”

说完了,黄单愣了愣,痛觉没了,习惯还在,他在心里叹一口气,把不合时宜的那些情绪抹掉,慢慢往墙边走,手在墙上摸了摸,摸到灯的开关。

啪地一声轻响,黑暗嘶吼着,尖叫着挣扎一两秒,就被彻底驱赶,客厅变的亮堂起来。

黄单的眼睛不适应的闭上,再睁开时,看清了一片狼藉的客厅,桌椅,茶几,柜子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老张的儿子没理由把自己家弄的这么乱。

没进来前,黄单是听到了声音,可那声音很细微,能让客厅乱到这个程度,带出的声音绝对细微不了,一个桌子倒地上就够响的了。

也就是说,客厅的狼藉不是刚才弄的,是在老张死后,到今晚之前的这个时间段里面。

黄单说,“我去卧室。”

陆匪慢悠悠走在后面,见青年往后看,他扯扯嘴皮子,“你死了,我就是嫌疑人。”

言下之意是,未免你不自量力,拖我的后腿,给我惹麻烦,我要跟着你。

黄单说,“我不会死的。”

陆匪睨一眼青年包着的头,“你这脑子伤的不轻。”

黄单,“……”

他往卧室里走,门没关,里面的一切印入眼底,装修简陋,朴素,处处都透着中规中矩。

让黄单惊奇的是,卧室很整洁,没一处被翻过的痕迹,这很不合理。

卧室是整套房子里面,藏了一个人**最多的地方,要是有贵重物品,都会放在卧室,觉得最安全,这是很普遍的现象。

小偷很清楚这一点,费一番周折进来,不可能放着卧室不动,跑去客厅翻箱倒柜。

只能是凶手干的。

黄单想不通凶手在找什么,老张的尸体不是在家里被发现的,是在楼道里,那也是第一凶杀现场,邻居们议论纷纷,倾向是熟人动的手,趁老张不备,用东西打了他的头。

会不会,凶手杀老张,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黄单还在不停的猜测,假设,头顶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全给打乱了,“是他儿子。”

他一愣,问起原因。

陆匪不答,扫动的视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黄单盯着男人看了几瞬,就去继续查看卧室,老张的妻子过世了,他独自带着儿子生活,把儿子看的太重,也看的太紧。

儿子跟老张的感情不好,他的叛逆期一再延长,至今都没结束。

黄单从三哥给的资料里整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原主的外婆跟陆匪爷爷奶奶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两家是旧识,普通的邻居关系,后来陆匪的爷爷奶奶移民了,刘大爷一家就是在那之后搬过来的。

旧不如新,有人卖了老房子,去买新房子,邻居换了又换,原主的外婆一直都在,刘大爷一家也定了下来。

四年前,孙四庆跟老张搬来了这里,而周春莲李顺夫妇是一年前才来的。

住的时间最短的是王志跟赵晓。

房子是固定的,人口是流动的,没人知道这些人来这里之前,住在哪个城市,从事什么工作。

黄单的思绪回笼,发现卧室就自己,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转身出去,在对面的房间里找到了人。

比起卧室的朴素,这房间要温馨太多了,家具贵,精致,布置上面也花了很多心思,每一处细节都在往男孩子的喜好上着想,老张在讨好儿子。

黄单去书架那里翻翻,都是些磁带,漫画,故事书,充满着童趣,但很多都是新的,有些包装没拆,他摸一下木板,上面有一点点灰,“什么原因会影响父子间的感情?”

陆匪说,“多了去了。”

黄单说,“我没有父亲,想不出来。”

陆匪转头,青年已经背过身查找,嘴里还自言自语,“房间没翻,只翻客厅,真奇怪。”

一言一行里面都没有丝毫的悲伤,好像没父亲,对青年而言,就是一句话,几个字,不掺杂什么情感。

奇怪的人,奇怪的夜晚,奇怪的自己。

陆匪啪嗒按动打火机,余光捕捉到缝隙里的一张照片,泛黄了,撕掉了一半,上面只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年轻女人,少了一个男人。

婴儿的哭声突如其来。

黄单半个身子都到床底下去了,他被那哭声吓出一身冷汗,没有多待就从床底下出来,坐在床上喘口气。

陆匪鄙视,“小孩子的哭声也能把你吓到?”

黄单舔舔发干的嘴唇,穿越过来的这些天,不止一次被婴儿的哭声吓到,白天没事,到了夜里,感觉就很不同了,哭声不停,他是不可能睡着的。

陆匪站直了身子,“是住你对门那家?”

黄单点头,“男孩子,小名宝宝,大名李幼林,我没见过。”

陆匪自己起的话头,说丢弃就丢弃,“你猜猜,那人如果藏在这个房间里的某处,我们闲聊的时候,对方会在想什么?我猜对方会在想,哪个话多,弱小,长得丑,自以为是,就先打死哪个。”

黄单,“……”

他掉头就去找,把这套房子的所有地方全都找遍了,连衣橱,床底下,柜子,墙角,窗帘后面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人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黄单说,“刚才你踹门,我去楼下堵,说不定能把人堵到。”

陆匪对他的想法给出评价,“异想天开。”

黄单忍住想把男人嘴堵上的冲动,“人走了,说什么都没意义。”

陆匪突然来了一句,“谁说人走了?”

黄单的头皮一瞬间就炸了,他吸一口气,抿了抿嘴,“这里的每个角落我都找过了。”

陆匪懒洋洋的说,“是啊,都找过了,所以人藏到哪里去了呢?”

黄单低低的喊,“陆匪。”

陆匪的眉头一皱,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喊名字,青年这么喊时,他的感觉很怪,耳朵也不舒服,想抓两下。

异样到无法摸透的感觉让陆匪心生排斥,本能的抵触不在掌控中的东西,他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你要找就自己留下来慢慢找。”

黄单今晚第二次把人拉住,“等等。”

陆匪手插着兜,“剩下的事交给你。”

黄单问道,“什么?”

陆匪斜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小子,私自闯入他人住宅,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需要给警察,给死者儿子,给你的邻居们一个交代。”

黄单,“……”

陆匪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了指一处,“还要给那位一个说法。”

黄单望过去,看到夹在桌子跟墙壁中间的照片,是老张的遗像。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从进门开始,就是自己在查找,男人的态度散漫,不是往哪儿一靠,就是往哪儿倚着,根本没有找过什么地方。

但他没发现遗像,对方发现了。

陆匪说,“眼睛长那么大,容易散光。”

黄单无视男人的讽刺,他心里困惑,即便跟父亲感情不好,把家里的客厅弄的乱七八糟,也不会把父亲的遗像丢地上吧。

陆匪点根烟,“人在失控的时候,什么都干的出来,杀妻弃子,抛尸荒野,弑杀父母之类的,不是没有。”

黄单说,“我还是不信。”

陆匪把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弄开,很嫌弃,他嗤笑道,“听说你刚毕业,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毕业的。”

黄单说,“准备论文,答辩,领毕业证书,就是这样的。”

陆匪的面部抽搐,“嘴皮子倒是利索。”

黄单心说,这还得感谢你,不是你陪我成长,我利索不了。

挪开桌子,黄单弯腰够到那张遗像,认真摆放在长桌上面,“张叔叔,我在查你被杀害的真相,未经允许就进了你的家,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匪的额角一抽,“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怕人,不怕鬼。”

黄单说,“人比鬼可怕多了。”

陆匪不置可否。

黄单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老张的儿子出于某个原因,把客厅弄的乱七八糟,那我们听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弄出那些声音的人呢?”

他有些烦躁,“你说人还藏在这里,可是我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

陆匪出声打断,戏谑道,“我说的话,你都信?”

黄单愣住,“你一直在骗我?”

陆匪眼底的戏虐更多了些,“季时玉,你天真的让我意外,你的老师难道没告诉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要轻信他人?”

黄单没再说什么,只是绕到男人面前,抬头看过去,想看看男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好了,夜深了,你随便吧。”

陆匪下意识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他转身扫了扫客厅,停留几秒后收回视线,沉默着拧开门把手,开门走了出去。

黄单在原地站着不动,心里不好受,他看看桌子上的遗像,又看看仿佛遭过一窝小偷关顾的客厅,觉得这件事哪儿都不对劲。

寻仇反而好查一些,怕就怕对方是变态,天气不好就杀个人的那种,或者是精神有问题,受过什么刺激,被人碰到了那个点,于是就把人杀了。

系统,“小弟,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退。”

黄单说,“我知道的。”

他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透过门缝往里面看,莫名的阴森,“三哥,人还在里面吗?”

系统,“你猜。”

黄单,“我不猜。”

系统,“那我不告诉你。”

黄单,“我猜了,你会告诉我?”

系统,“不会。”

黄单,“……”

系统,“玩游戏吗?自己闯关,一路杀到大boss面前才有意思。”

机械的声音给人一种过来人的感觉,夹杂着长辈对小辈的语重心长,“挂可以给你开,但不能开大了,你做任务的过程中,我会不定时给你很多道具跟奖励,加油。”

黄单说,“谢谢。”

系统,“想听歌了告诉我,给你放《双截棍》。”

黄单说,“我不喜欢听那首歌,太吵。”

系统默了。

黄单把感应灯剁亮了,快步爬到四楼,他开门的时候往后看看,唯恐突然冒出个人影,在他后脑勺来一下。

把门一关,挨个屋子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异常,黄单松口气,他简单冲了个澡,自己对着镜子把头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

不知道痛,很不好,但也有好处。

起码黄单在这个世界不会疼哭了,做||爱时更不会疼的死去活来,可以无所顾忌。

他顿了顿,好像忽略了什么事。

不到一分钟,黄单想起来了,他是不疼了,可男人疼,做||爱的时候会哭的吧,肯定会的。

难道他要在这个世界充当苦力劳动者?

黄单看看这副身体的细胳膊细腿,严重缺少锻炼,肚子上就一整块,胸部也是平平的,哪儿都没硬邦邦的肌||肉。

他拒绝的摇头,到那天再说吧。

三哥那么好说话,见多识广,总有办法的。

黄单睡前去拉窗帘,发现楼底下的长椅上坐着个人,是陆匪,他低着头,唇边有根烟,火星子忽明忽灭。

快凌晨一点了。

黄单站在窗户那里,手端着杯牛奶,一口一口喝完了,长椅上的人终于起身往楼道里走。

似有察觉,陆匪的脚步停下来,他往上看,四楼有个窗户是亮着的。

401,季时玉,陆匪的眉毛一挑,若无其事的进了楼道里。

争吵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刘大爷被刘大娘唠叨的烦了,直接就把门一摔,到外头散心去了。

家里的拖鞋又丢了一双,他昨晚放在门口,忘了拿回来。

一双拖鞋是不贵,就几块钱,可一双两双的,累积起来有不少钱。

邻居偷拿了,不穿出来,刘大爷也不知道是哪个干的。

平时见面三分笑,鬼知道心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反正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刘大爷心里有事儿,昨个晚上那声响多大啊,他没开门看,不知道隔壁的孙四庆又喝了多少酒,弄出那么大动静。

一层楼就三户,总不能是对门老张那屋发出来的吧。

人都死了。

刘大爷一手拿蒲扇,一手拎小竹椅,往阴凉地儿一放,找到小团体锻炼身体去了。

黄单就没怎么睡,热的。

他在阳台刷牙,伸脖子就能看到隔壁赵晓的阳台,窗户一直都是关着的,一次都没打开过,晾衣杆下面挂着几件夏天的衣服,是前一天她换下来的。

隔壁的赵晓出来拽衣架上的毛巾,她突然扭头。

黄单可以确定,那一瞬间,他隔着玻璃窗,从赵晓的眼中看到了警惕,厌恶。

愣了愣,黄单再去看,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赵晓很敏感,应该有被人偷窥过的经历。

原主才来这边,没有干出任何偷窥的行为,对赵晓,对其他邻居都不感兴趣。

偷窥赵晓的会是谁……

黄单在阳台左边的水池那里漱口,洗把脸往下看。

这个点,小区里很热闹,上班的,买菜的,跑步的,送孩子上学的,那些身影交错着,各自忙着事儿。

年龄小一些的孩子们睡眠时间短,天又热,他们早早起来,不肯在家里待着,被老人带了出来。

碰到认识的不认识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孩子们玩闹着奔跑,老人在一旁紧张的护着,嘴里唠叨,脸上挂着慈爱的表情。

一切都稀松平常。

黄单呼吸一口早晨的空气,他闻到了樟树的香气,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平淡又普通。

凶手藏在里面,跟邻居们有说有笑,谁能看的出来?

黄单想到了楼上的那位海归先生,突然就饿了,他去找东西吃,把冰箱翻了又翻,打算天黑了去超市一趟。

今天的最高气温将近四十度,老天爷不安好心,要把人晒死。

黄单白天没出去乱逛,他原本是想搬个椅子坐阳台的,方便观察进出的人。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阳光很毒,阳台没法待人。

五点半左右,黄单看到周春莲的身影,她推着婴儿车,身边有刘大娘,两人说着什么,挺亲近的。

黄单拿了钥匙跟钱包出门,追上周春莲跟刘大娘,快靠近时,调整了呼吸。

周春莲的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是刘大娘先发现的黄单。

“小季,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黄单说,“太热了。”

刘大娘说是很热,“估计过天把就要下雨了,很闷。”

她把婴儿车的蚊帐压了压,“春莲,今天一点风都没有,毒气也大,我看你还是把孩子推回去吧。”

周春莲说,“过会儿就回去。”

黄单走近,看到蚊帐里的小毯子动了动,“宝宝没睡?”

周春莲没说话,刘大娘说了,“没呢,吃的饱饱的出来,精神的很。”

大概是隔代亲的原因,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孙女,老人也会去亲近。

刘大娘把周春莲的孩子夸的天花乱坠,说他乖,长的好看,手长脚长,将来是个大个子。

黄单想看看婴儿,最近天天被小家伙吵醒,他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周姐姐,我能看看小宝宝吗?”

周春莲望着前面的一处长椅,“去那边坐坐吧。”

黄单跟她过去。

周春莲把蚊帐的一个角撩开,她的动作轻柔,“蚊子多。”

黄单听出周春莲话里的意思,“我就看一眼。”

周春莲撩起了蚊帐。

黄单看到了车里的婴儿,白白胖胖的,脸型跟他父亲李顺一模一样,“脸像李大哥,眼睛像周姐姐。”

周春莲笑着说,“长着长着就变了。”

刘大娘弯腰去逗婴儿,“是啊,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不过小幼林再变,也肯定像你跟李顺。”

黄单听着刘大娘逗婴儿的声音,觉得有点儿像陈金花唤猪时候发出的音。

可能是地方不同。

刘大娘逗婴儿逗的很开心,布满皱纹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婴儿也在笑,小胖手从薄毯子里拿了出来。

刘大娘准备去碰,周春莲已经把蚊帐放了下来。

黄单注意到了,周春莲不喜欢刘大娘逗自己的孩子,盯着她说话的嘴巴,眼里有嫌弃,似乎是担心口水喷到孩子脸上身上,碰都不让碰。

周春莲也不喜欢他看孩子,谁都不喜欢。

产后抑郁症吗?

黄单坐在长椅一头,若有所思。

刘大娘人老,心不老,“春莲,孩子要粗着养,往细里养,小心翼翼的,总提着一颗心,你难受,孩子也难受,还容易生病。”

周春莲说,“他还小。”

刘大娘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说多了人会不高兴,她打了个招呼就买东西去了。

黄单靠着椅背,“周姐姐,你一个人太孩子很累吧,怎么不请个人?”

周春莲忙的很,在婴儿车外面贴了防蚊贴,还喷了一下宝宝金水,时不时的看看孩子。

“别人带,哪儿有自己带的好。”

她叹口气,“要是孩子有个头疼发热,我还不得后悔死。”

黄单的眉头微动,头疼发热不是常见的现象吗?他嘴上说,“也是,就是辛苦。”

周春莲笑笑,“什么事不辛苦?再说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这是理所应当的。”

黄单看中年女人一眼,很有韵味,就是对孩子太紧张了。

他见过别人跟孩子的相处画面,没有哪个像周春莲这样的。

“李大哥下班回来了,能搭把手。”

周春莲轻笑,“他?”

“男人体会不到女人十月怀胎的痛苦跟期待,以为女人生个孩子就是下个蛋,很轻松,带孩子也是,觉得远远没有工作累,这些事讲是讲不出结果的,我也不想讲,不指望他帮我,只要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黄单见周春莲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丁点怨气,她是真的揽下了孩子的所有事。

恐怕李顺想帮忙做点什么,她都不愿意。

越看越像是抑郁症。

婴儿的哭声让黄单回神,他看到周春莲抓着车两侧,轻轻前后推着车,柔声哄着,“宝宝不哭。”

黄单从周春莲的身上感觉到了温柔跟爱,给孩子的,她的眼里只有儿子。

周春莲哄了没用,她的神情有些焦虑。

黄单问道,“小宝宝怎么了?是不是被蚊子咬的?”

周春莲说是饿了,她推着车往回走,脚步很快。

黄单纳闷,不是吃饱了出来的吗?

他这么一试探,还是没把周春莲拎出嫌疑人的名单里面,只是换了位置,放最底下了。

一个人心中有爱,应该不会做出残暴的行为。

黄单爬到顶楼,去了王志那儿。

王志在跟快递员结账,见是黄单,就让他随便做,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偷偷拿走。

黄单帮王志接了两个单子。

王志送走快递员,给了黄单一盒酸奶,听他问起海归,就啧啧两声,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季时玉,你对我隔壁的海归很有兴趣啊,三天两头往我这儿来,都要提一提他,还伸头看,说,你是不是想跟他混熟一点,从他那儿弄到点人脉?”

这是挺现实的想法,凡事都有理由,无缘无故的打听某个人,某个事,反而会让人起疑心。

黄单顺势说,“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

王志够义气的拍他肩膀,“工作是不好找,哥们我这店还没上皇冠,等我做大了,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干。”

“现在呢,哥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吧,海归一回来我就通知你。”

黄单说,“麻烦你了。”

王志不麻烦不麻烦,他嘿嘿笑,“找到工作记得请客啊。”

黄单说没问题。

王志把一个油桃三两下啃干净,“海归中午出门了,提着公文包,要回来也是很晚。”

黄单一怔,中午他在睡午觉。

王志的声音模糊,“放心吧,他早晚会回来的,行李箱还在呢,走不掉。”

黄单看他一眼,“你对海归挺关注的。”

王志龇牙,“没法子,我什么时候起来,大门什么时候开,睡觉了才关,这顶楼就我跟他,想看不见都难。”

他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昨晚楼下好大的动静,我被吵醒了,后半夜都没怎么睡。”

黄单说,“是吗?我睡的沉,没听见。”

王志摇摇头,“真羡慕你。”

“你看看我,为了网店的生意能好一点,每天想破头的设置产品关键词,睡眠质量很差,头发都快掉光了。”

黄单说,“你不是有卖防脱发的吗?”

王志的脸扭了扭,“那是假的。”

黄单,“……”

天黑了以后,黄单离开王志那儿,在小区后面那条街上的大排档找到孙四庆。

孙四庆没带够钱,跟老板娘闹红了脸。

黄单给他把剩下的钱付了。

孙四庆盯着看半响,“是你啊,小季。”

黄单说,“是我。”

孙四庆说,“你们小孩子长的都差不多,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是……”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

不知怎么,黄单就觉得孙四庆说的是老张的儿子。

孙四庆用牙咬掉啤酒瓶,把那瓶啤酒递给黄单,“拿着。”

黄单摇头,“我不喝。”

孙四庆咂嘴,“这是冰的,喝着舒服。”

黄单说,“我真不喝。”

孙四庆那脸说变就变,“小季,瞧不起孙叔叔是吧?孙叔叔是破产了,一瓶啤酒还是请的起的。”

黄单原本称孙四庆孙老板,这孙叔叔明显就拉近了不少距离,他伸手接了那瓶酒,“我没那个意思。”

孙四庆看青年接了,脸色才缓了些,闷声往肚子里还了大半瓶啤酒,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

没有谁比黄单更适合做听众了。

他话不多,在合适的时候回应两句,不会打乱倾诉者的话头。

几瓶酒下肚,孙四庆的脚边多了空酒瓶,他显然没尽兴,兜里又没钱,满脸的暴躁,眼睛都是红的。

黄单不等孙四庆说,就去买了十几瓶出来。

孙四庆说,“叔叔手头有点紧,等收了一笔钱,就带你吃小龙虾。”

黄单买了两个易拉罐,他拧开其中一瓶,把拉环扔进垃圾篓里,“好哦。”

孙四庆笑起来,他长的不差,只是败落后过的潦倒了些,也不修边幅,有今天过今天,不管明天,要是收拾收拾,会是个帅大叔。

酒一喝,黄单感觉孙四庆的话题更随意了,正是他想要的。

“小季,最近有个怪事,我家里隔三差五的就多拖鞋,门还都是开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

孙四庆说这话的时候,呵呵笑着,对面超市的微光覆盖在他脸上,他在兴奋,“不过除了一双码子大,其他拖鞋都是我能穿的码子,几年都不用买拖鞋了。”

那口气,就跟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黄单心说,不是你自己穿回去的吗?我都看见了,“孙叔叔,会不会是你喝多了?把别人家的拖鞋穿了回去?自己又不记得了?”

他胡编乱造,“我有个朋友,他跟您一样爱喝酒,有次喝断片儿了,就不记得自己干过的事,没有印象。”

孙四庆说不可能,“门有可能是我喝多了,忘了关,但拖鞋肯定不是我穿的。”

“有一天夜里,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像是鞋子被人丟出去,捡起来,丢出去的声音,我打开门去看,门口放着一双拖鞋。”

黄单听着就发毛,怪变态的。

换成是他,会戒酒,搬家,报警,怎么都好,就是不会视若无睹。

可是当事人却没有,嗜酒如命的人,是体会不到害怕的,杀个人兴许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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