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光暗双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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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艾文吐出一股浊气。
月亮终于摆脱乌云的阻碍，在皎洁月光照耀下，他身上的岩石盔甲与手中两把大剑化作碎石散落。
完全潜入式游戏中的战斗与现实中的战斗看似接近，但又存在非常微妙的差异。不过，实战却能够让这种差异逐渐缩短直至完全消失。
战斗结束后，艾文感觉灵魂中足有近一个世纪的战斗记忆如冰山般缓缓消融，那是身为玩家度过的无数小时，历经各种普通人眼中堪比说神之试练或地狱血战的严苛考验后积累下来的大量战斗记忆。
在真切的武器碰撞与血肉横飞之间，这庞大的记忆集合终于被他一点一点吸收消化，转变成以现在实力也切实可用的厮杀技艺。
当艾文再次睁开双眼，他越发远离那个曾经纯粹的顶级玩家，而是向一个在真实世界中挥舞兵刃的战士转变。
无数或正统或野路子但统统效果不凡的战斗技巧浮现在心底。
接下来，只需要通过更多的实战就能将它们完美整合，甚至推演出成体系的全新流派。
不过，另一方面，或许是与那个生活在北方冰原的坚韧灵魂相融合的关系，或是真正掌握能够改变事务的力量，亦或是是那股从未消失的勇气之火在力量助燃下越发旺盛地燃烧起来。
艾文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坚强，也与过去那个因无力改变不正确之事，而蜷缩在家中逃避一切的天才玩家显得越发不同。
曾经的稚嫩逐渐褪去，显露出一种如北方冻土般坚固通透的纯粹意志。
是的，我和过去不同了。
强烈而清晰的明悟浮现在心中。
将这感悟牢牢记住，艾文听到背后旅店内传出人们的欢呼声。
其中又有笑声又有哭声，完美诠释了一出人世间复杂的悲喜剧。
此刻，除了被食尸鬼拖走吞噬的那部分活尸外，旅店大门外依然堆砌着许多亡灵的残骸，它们堆成两座高度接近两层的尸山，只在中间还留着一道勉强能供通行的小路。
剩下数量众多的活尸在留下大量血肉碎块后已经退走。它们虽然还会游荡于附近森林中，但缺乏亡灵法师的维护，其中绝大多数都会在几个日出后，因为阳光中蕴含的正能量与自身负能量相互冲击而腐烂崩溃，变成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
见旅店之围已经解除，艾文便向着之前那个亡灵法师现身的地方走去，沿途顺路踢飞几只游荡的活尸。
这些没脑子的东西自然不会感到恐惧，好在它们感知范围有限，在没有亡灵法师操控的情况下并不会成群结队地涌上来。
单独出现时，可能一只野狗都比它们更有威胁。
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活尸不同于以往亡灵法师用正统法术唤起的那类亡灵。
它们体内存在着某种可以通过攻击进行传递的特殊诅咒，能够将活着的人类转化成活尸，或更小概率转变成其他亡灵。
体质越强的人越能抵抗这种诅咒，但随着时间推移或继续收到攻击，诅咒的力量也会不断积累增强，直到被驱逐或完成彻底的转变。
所以，刚才冲出来时，艾文才会立刻召唤‘岩石兵装’包裹全身。即使这样，也有一部分诅咒顺着飞溅的血肉传递到他身上。
不过……
“没想到原始魔力还有这种特性，怪不得游戏里那些高级法师天天在找相关任务。”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艾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诅咒靠近瞬间，他身内那股保存在骨骼与血液以及法力池中的原始魔力瞬间活性化，就连眉心那枚湛青结晶都大放光芒。
原始魔力如同被入侵领地的雄狮，以近乎沸腾的架势将蕴含诅咒的负能量瞬间击碎全部结构，直到将其碾成最基础的魔力因子‘玛娜’并完全吞噬吸收。
艾文甚至感觉自己体内的魔力总量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提升。
但这种特殊活尸的出现也意味着，埃隆德亡灵派系已经开始推进那个最终引发骸骨狂潮的计划。
尽管，对方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会决定开展如此灭绝人性的研究，但艾文对于那些东西全不在意。他只是单纯对这种不把普通人当人看的行为不爽而已。
普通人吃你家面包了？凭什么要被你们变成那种行尸走肉？谁给你们的权力？就因为掌握那些超凡知识吗？老子也会！还是说因为你们血统高贵？谁祖上没阔过啊！？
望着如此之多的活尸，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本来就被掩埋的普通尸体，但依然表明有许多路过的无辜者死于非命。
这让艾文开始理解阿芙蕾蒂雅为什么会坚持进行改革。
对超凡知识的垄断掌握，实际上已经造成两个阶级之间的绝对阻断。长此以往，整个埃隆德社会必然陷入非常僵硬的状态，并因此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与矛盾，直到整个国家陷入动荡崩溃。
其中最应该警惕的，莫过于因为力量差距而产生的族群分化。那将是比金钱与其他资源差距带来的阶级分化更严重的问题。
近几代魔王发动的改变都是为了改变这一点。
不过，艾文其实并没有进行太过复杂的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单凭个人喜好他就决定摧毁亡灵学派的计划，甚至早在北方冰原初次遇见阿芙蕾蒂雅之际，这个人就已做出自己的选择，虽然那时候还有一部分其他原因。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帕拉迪亚世界，但既然手中已经握住名为力量的权杖，那么就让我稍稍任性一点点吧。
反正也没人跳出来反对不是吗？
走到倒下的亡灵法师尸体旁，艾文眉梢调高露出危险的眼神。
太干净了，太t干净了！那个倒下的法师实在被剥得太过干净，除了身上完全没有附魔的普通衬衣外，就连装着施法素材的腰包都被人摸走了。
艾文不由心中暗骂，但这也很正常。
看到那个被玩家戏称为‘二五仔之光’的特殊法术后，他其实就已经有所预料。
作为同一个派系的成员，对方手里藏着什么好东西，卡杨自然比外人要清楚得多。
而在艾文投出石矛远距离咸鱼突刺死那个亡灵法师后，他踢飞挡路活尸赶过来还用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这已经足够卡杨把这具尸体来回摸两边了。
随后，艾文注意到对方握紧的左手中隐约可以看到些许魔力光辉。
神色微动，但他没有直接去掰开对方的手，而是捡起一枚石头远远丢了过去。
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亡灵法师紧握的左手五指，刚死没多久的尸体还没有变得僵硬，因此被他握住的东西一下就掉了出来。
“活见鬼了！”看到圣徽上那个熟悉的扭曲标记，艾文直接骂出声来。
不死教派！信仰那头恶臭野兽的智障玩意！
没想到埃隆德亡灵派系这么早就和对方扯上关系。
这还是诸国崛起的时间吗？现在距离骸骨狂潮爆发的时间点还有整整二十一年啊！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为什么在骸骨狂潮中会瞬间涌现出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新型亡灵，原来埃隆德亡灵派系早在二十年前就魔法版军备竞赛了！而且还得到来自邪神的技术支援。
就是不知道，所有亡灵法师都已投入不死教派，还是只有其中一部分人选择信仰那个邪神。
作为经历过第五个版本天灾眷族的顶级玩家，艾文自然对那几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邪神有些了解。对方的本体虽然没在游戏中正式登场，但他们手下那些邪魔眷族却给玩家带来不少任务与副本。
不论是早期版本中信仰邪神的邪教徒，还是后来直接投入物质界的大魔，一个个都属于非常难缠的敌人。
背后造成这一切的几个黑手中，就有这个被称为‘永生之疮，恶臭野兽’的玩意，顺带一提，后半句是玩家对祂的蔑称，因为对方在宣传动画中的惊鸿一瞥实在太过丑陋，并且游戏中每次出手都带着一股惊人的恶臭。
祂主要代表腐烂的生命力与违背自然生命法则的存在。明明只是一头四处散播疫病扭曲生命形式的邪神魔怪，但在信徒眼中却成为战胜死亡的永生者。
因为，其本质是通过散播疫病来腐化自然生命力的邪神。所以，大规模传染的诅咒和疾病会获得他的赐福。
换句话说，亡灵学派中一些极端分子和这家伙的相性非常高，不论是通过负能量扭曲生命力，还是制造违背自然生命法则的亡灵，亦或是生产能够影响极大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瘟疫都是如此。
“啧，怎么又和那些被挡在火界天外的玩意扯上关系。”艾文按了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糟糕，原本充沛的安心感正在快速流失，得想办法再次升个级。
以他现在的等级对上真正的天灾眷族基本就是送菜上门。
不过，当说出‘火界天’这个名词后，他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森林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呼吸变化。
“嗯？”艾文眉头一挑。
“出来吧。”
森林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东北方向二十米外那个谁，出来吧，你暴露了。”艾文笑着摇摇头再次说道。
一阵树叶莎莎作响后，从另一个地方走出来一具脸色惨白的活尸。不同于那种蕴含诅咒力量的活尸，这显然是用正统亡灵法术临时唤起的普通活尸
。
而且看其身体状况还是尸体生前应该还是一位二阶职业者，这便表面它是能够进一步改造为高阶亡灵的优秀素体，比如死亡骑士马上的那部分，或憎恶缝合怪的核心尸块。
“咕咕……咔咔……乌鲁乌鲁……噗。”品质精良的活尸用僵硬的舌头发出一堆无意义叫声。
“你鱼人吗？”艾文嘴角微微抽动努力没有笑出声。
这个时间段的卡杨虽然发明了一些小法术，但本质上依然是个低阶法师。
与之后那个放弃血肉依附在金属骨架上，肋骨空腔内安装魔导动力蒸汽球，全身被附魔盔甲包裹，在诸多阵营之间游走自如，彻底冰冷无情只为利益活动的金属二五仔还有不少差距。
“窝式，我是，乌鲁乌鲁，我是说。”好半天，躲在远处的卡杨才让活尸说出半句完整的话。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艾文双手交叉一脸无趣地看着面部肌肉开始抽搐的活尸。
“直接出来吧，卡杨·保卢斯，没必要这么绕弯子。”
“……”活尸的表情瞬间凝固。
远处树叶一阵晃动，卡杨保卢斯揭开罩在头顶的游魂斗篷，没错他又搞来一件，满脸凝重地起身看向远处笼罩在月光下的艾文。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芙蕾告诉你的？”他警惕地用那对眯眯眼仰起头凝视着面前格外高大的少年。
好吧，接受仪式改造后的艾文，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位健壮的青年。
“芙蕾？你和她很熟？”黑发青少年挑了挑眉头。
“我认识她，她却不一定还记得我。”卡杨表情古怪地轻哼一声，用他那种特殊的甜腻语气慢慢说道。
然后他又再次问出之前的问题。
“长公主告诉你的？”
“算是吧。”艾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
“长话短说，合作吗？”卡杨率先开口问道。
“哪方面？”对方的直接并不让艾文感到奇怪，这才是他认识那个‘大家的二五仔’。
只要利益相同，对方就是可以信任的，至少在他记忆中，这便是卡杨·保卢斯唯一遵守的行为准则。
不过，之前卡杨在弗兰德尔的表现似乎又有些不太符合这一条，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助长公主，但目前你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安全返回首都埃文摩尔，对吗？”卡杨快速说道。
“确实如此。”艾文点点头。
“好，我的要求很简单。希望你们返回首都后，发动改良派的力量给我的导师路西乌斯·苏拉多添点麻烦，最好让他被迫流亡国外。”
卡杨语出惊人，竟然想要改良派主动攻击亡灵学派，准确的说，是亡灵学派中的一位高阶法师。
“……”艾文皱起眉头。
任何行为都是有原因的，信息有限的情况下，他暂时看不出卡杨可以从这件事中获得什么。
“原因？”没打算和这种太过聪明的家伙玩什么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他直接开口问道。
“原因？我虽然只是二阶，但最终也想成为四阶，可所有关于晋升高阶法师的超凡资料都掌握在现有的高阶法师群体中，所以……”卡杨摊开双手一副坦诚的样子。
“一个被迫离开法师塔的四阶法师，需要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中间人为他提供渠道，不论是信息渠道、联络渠道，还是获取实验、施法以及维护身边四阶战斗群所需各种材料的渠道。最重要的是，他总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归来。”
“于是，就像猎人迫切需要足够健壮的猎犬时，才会用更多的肉去喂自己饲养的狗。到那时候，就算再吝啬的高阶法师也会让我晋升的。”卡杨颇为自信地说道。
“但他也会给那条变得更健壮的猎犬套上足够结实的项圈。”艾文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卡杨轻笑一声，乱糟糟的枯黄头发下是一张年轻而自信的脸。
“其实你不用这么冒险，芙蕾之后会自上而下的发起改革，到时候就算是有关四阶职业的资料，也不是无法入手。”艾文语气平静地说道。
“然后呢？从给亡灵法师当狗变成给皇室当狗？哈哈，有些人做久了狗，偶尔也想当当人的。”卡杨摇摇头，声音甜腻却又充满了决绝。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当狗的。”这个年轻的亡灵法师将目光看向地上同僚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接着，他重新抬头看向艾文，再度眯起的双眼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脸上也只剩虚假而厚重的微笑伪装。
“相对的，我会拖延改良派中内应发出的消息，就算长公主暴露身份发出求援信号，至少也会让消息晚几天才落到路西乌斯
王室派出的强者护送，你们一定能安全返回埃文摩尔。”
“你是说芙蕾之后会暴露身份向外求援？”艾文眉头一紧。
“啧，看来你还不够熟悉那位殿下啊。”卡杨的语气莫名向上扬了扬。
“如果不涉及到平民，那她会用近乎顽固的坚决来贯彻自身意志，简直就像天空中永远保持东升西落的太阳一样。”年轻的亡灵法师感叹地说着。
“但当普通埃隆德人受到威胁时，即使会危及到自身，长公主殿下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就会伸出援手。”
“……”艾文想了想，不由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真是个过于理想主义的家伙。”
“是啊，可笑的理想主义者，愚蠢的利他主义者。”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同时收起笑容，眼神又变得更加针锋相对。
“我会做到我能做的。”卡杨简短总结道。
“你确定？”艾文有些怀疑，那毕竟是一位四阶的大巫师，想要糊弄绝不容易。
“哼哼，之前我就把科鲁，也就是这家伙。”卡杨踢了一脚死不瞑目的科鲁·韦杰斯。
“自以为聪明的玩意，负面影响这么严重的计划也亏他想得出来。就算野外偶尔也会诞生亡灵，但近一千头的数量就算白痴都能看出不对劲。”
“总之，这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我告知路西乌斯，老家伙本来就在准备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一定为他的大胆感到焦头烂额，肯定要先忙着撇清关系。”
“而在下非常荣幸，正是大巫师路西乌斯·苏拉阁下最忠诚可靠的一条‘好’狗，所有信件都由我负责转交。”卡杨自嘲地笑笑。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只要多关注传递消息的使魔，提前把内应发来的密信塞到其他信件下面，生活方面和废物没什么区别的路西乌斯，至少也要在三天后才会看到那封信。”
听到这，艾文其实已经明白对方的计划，简单到到让人愕然但却足够有效。
于是，他同样简短地回复道
“既然如此，我保证路西乌斯不会有好下场。”
“哼，希望吧。”卡杨点点头，转身带着那头二阶职业者转化的活尸走向一片漆黑的森林。
两人没有签订任何契约，也没有留下任何纸面上的证据，因为他们都不完全信任对方，只会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出下一步行动。
更多的，只能看双方彼此间的默契。
“别被发现了。”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月光照耀下的艾文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似乎出乎卡杨预料，他因此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哼，当然不会。”轻哼一声，卡杨再次迈步向前，他的身影逐渐被林间的黑暗吞噬。
“至于你们，就继续享受那些被拯救的废物，主动送上廉价无用的奉承吧。”步入黑暗之人的话语远远飘来，让艾文不由摇了摇头。
“没想到卡杨·保卢斯也有这样一面。”说完，他又露出有些微妙的纠结表情。
“但那家伙到底和芙蕾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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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五千八百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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