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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徐一凡所料。不管是清廷,还是李鸿章,对于他,还有一个多月前引起老佛爷震怒的那桩事体,都是抱着推麻烦,还有等着他自生自灭的态度的。
这种庞大僵化的官僚体系对于麻烦事务得过且过,有时候还装鸵鸟的态度,他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所以……他的特旨道台,禁卫军试办练兵处帮办委员的头衔上,又多了一条南洋宣抚筹饷委员的头衔出来。反正只要不出圈儿,他这个二杆子道台,就可着他折腾吧。反正谁也没指望他能筹出饷来。
就连挂着南洋通商大臣头衔的两江总督刘坤一,对邸报上这个消息,多关注一点儿的心态都欠奉。
整个帝国上下,如他所料一般死气沉沉,得过且过。
应该说李鸿章还是记人好处的,虽然不给他饷,也刻意排挤他出淮系根本的那个圈子。根本不给他实际弄权的资源。但是要奏调随员准随员,北洋捐务总局也弄了一大堆空白官照实收,封典,追赠文书给他。
在清末,在南洋出售这些官照封典功牌,本来就成了一桩生意。南洋华侨,虽然已经离开故土几十上百年,但是亲友互拜,老人下葬,还是愿意翎顶辉煌,袍帽俨然的往来。老人入土,不打几块什么大夫,什么恭人的牌子,大家都不好意思出门儿。
劝捐的委员南洋到处在在皆有,有的有名义,有的没名义。不过谁也没有这次徐一凡动静大。他奏调了整整六十名随员,是上谕明发的宣抚劝捐委员!
当然,官场里面对于他二百五的呼声就更高了一些儿。劝捐本来就是赚头不大的生意,再带那么多人,一路上火轮船加上人吃马嚼的。这浇裹跟赚头比起来赔本赔大发了。他这个道台在天津官场是更加的路人侧目。
见过傻子,没见过这么傻的!
徐一凡可不理这些,这几天等待出发的日子,他将跟着自己的三十九名学生全部带上,加上留在津门的马贼卫队,通通组成随员队伍。连准小妾杜鹃都堂皇带上,一路上伺候大老爷吃喝拉撒。收拾行李,教导随员外事纪律,顺便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当初看过的南洋资料,忙得四脚朝天。
韩老爷子一见之后,也已经告辞,去给他筹现银和人去了。得着一点空儿,他就去找杨士骧打官司,他想奏调的一些手下,现在还没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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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骧的马车匆匆的停在徐道台府门口。车夫停住两匹英国人送的洋马,这位直隶首道从镶着玻璃窗户的洋式马车厢里慢悠悠的晃了下来。
徐道台府门口,已经没有了才抵津门时候的随便气象。门口两名戴着七品武官顶子的戈什哈站得笔直,眼神直愣愣的互相对着,绝不斜视。自然有一种肃杀的气度。
这些都是经过正规军官养成教育的北洋武备学堂中被徐一凡拐来的学生。他门口这对门神站在这儿也有名目。据说被这个二杆子道台叫做站军姿。
唉,跟着这位徐道,真是倒了血霉了。
杨士骧一边感叹,一边招呼同车的人下来。跳下来的人物倒也有两三个,一个南人相貌,皮肤黑黑的,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本来很有些温文儒雅的飘逸气度。但是现在却哭丧着一张脸,满脸七个不情愿八个不乐意的模样。另外一个却是一脸憨厚的书生样,提着一个洋人的大皮箱,戴着眼镜儿。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把油纸伞。怎么看怎么象一个秋风钝秀才。不过体态结实,满身都是精壮之气。
最后一个跳下来的却是军官服色的人,三十出头年纪,嘴角撇着。一脸倔强冷淡的神色。扫了一眼这道台府,神色还是冷冷的。他穿着五云褂,顶子已经红了。至少是个总兵头衔的军官。五云褂袖子上面有官衔章,这却是当时北洋水师武官特有的服色!
杨士骧回头看了三人一眼,淡淡一笑。乖觉的车夫已经举着四份名帖上去投帖。
他一个堂堂直隶首道,却为了敷衍这个徐一凡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拜门。风liu杨翰林有时想起来都无奈得很。
车夫才进门儿,就看见一个年轻英挺的军官迎了出来。比起杨士骧带来的那个北洋水师的军官,他的冷淡英锐之处,也丝毫不下于他。
这青年军官,自然就是徐一凡现在的戈什哈的队长李云纵了。他板着脸马刺踩得咯吱作响的迎了上来,平胸趴的就是一个潇洒的军礼。看得那北洋水师军官眼神一动。
杨士骧却笑道:“云纵,现在徐道这里可得意?听说徐道军法治府,果然严整得很哪!”
李云纵淡淡道:“徐大人要求的,军官养成,就要有军官养成的模样。时刻不能忘记自己是名要领军杀伐的军人。属下觉得很是……”
杨士骧笑道:“当兵还当出花儿来了?这徐道也真是……不说不说!云纵,咱们大老远的过来了,也不通传一下?”
李云纵神色不动:“回大人的话,已经有人通传了,大人亲临,徐大人自然要亲迎出大门。属下在这里立陪,正是待客之道。”
杨士骧微微摇头,替面前这个英武的青年可惜。他在武备学堂,就看他和那楚万里顺眼。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跟着那半痴不颠的家伙,真是……
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靴声囊囊。里面还一叠声的招呼:“莲房兄,可是莲房兄?”
然后就看见徐一凡热情的迎了出来。和杨士骧熟不拘礼的把臂一笑。
跟在杨士骧身后的三个人,一个人没精打采的看着他,一个是满脸好奇,还有一个,看这位传说中的道台,却是满脸挑剔冷淡的模样。
杨士骧笑道:“你老兄一到天津,我老杨可就是人仰马翻!简直是在替你当首道的了!你奏调要的那些人,兄弟已经巴巴儿给你带过来啦。中堂大人知道你要远行辛苦,还特意有所安排,今儿也让你高兴一下。还不请酒?”
听到他的话,徐一凡也是心里一喜。他奏调许久的人才,现在终于来了!这些日子,钱的问题,他早有成算。对于人才却是上心已极。不知道哪位伟人说过,干部决定一切。只要手里有了合适的人,再借助合适的势,那他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狂喜之下都顾不得和杨士骧寒暄了,转头就打量他身后的三人。看着他目光投过来,除了军官外的两人,都打下千来行庭参礼。不管情愿不情愿,都依足了属下的规矩。只有那军官,傲然的看着徐一凡。目光只是冷冷的和他一碰。
杨士骧看徐一凡一副喜心翻到的样子,笑着一让介绍:“这两个都是你指名奏调的。也不知道你从哪里蛰摸出来的消息,中堂开恩,一概都准!这位是唐绍仪唐同知,朝鲜龙山(汉城)的商务委员,你老兄一份奏调的折子,开缺到了你的练兵衙门!”
这唐绍仪自然就是那个满脸不情愿的家伙。大名鼎鼎的留美学童之一,长袖善舞。外交洋务都是清季一等一的好手。沾了个洋字儿本来仕途蹉跎,好容易巴结上了龙山商务委员的缺份。却没想到李鸿章为了酬徐一凡的情,同时也把练兵衙门这个特旨衙门敷衍好,开缺来顶了这个代替真金白银饷钱的缸!
徐一凡也不顾他满脸晦气的神色,一把将还在打千的他扶起:“少川兄,多承枉顾。兄弟这儿还缺一个总文案,少川兄屈就如何?”
唐绍仪看了他一眼,咽了一口吐沫。没好气的只有答应:“中堂吩咐下来属下来练兵衙门办差,属下只有竭力报效。”
刚才杨士骧在马车上面都安抚半天儿了,说敷衍好这没几天就倒台的练兵衙门,将来定然有美缺回报。不然唐绍仪看着这位年轻道台,真的是想拂袖就走。
杨士骧看着唐绍仪神色,也知道自己这个替李鸿章溜缝儿的角色不好当,赶紧介绍下一个人:“詹天佑詹达潮詹同知!天津中国铁路公司的干员,修了洋人都修不来的滦河大桥,天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要不是老兄替皇上练禁卫军,这样的洋务能员,中堂是绝不会放手!老兄,咱们可说好,这詹同知,可不能尽你这个练兵衙门一个地儿用!”
看着眼前这个憨厚不过才三十年纪的结实青年。徐一凡欢喜的眼前都要一晕了。人才啊,真正的人才啊!懂机器,懂设计,懂建设,懂管理。连海军他都干过。马尾海战的时候真枪实弹上过阵!这样的人才,终清一世,也没有显拔上去。对于这样搞技术的专门人才,中国当时能有几个,会用的又有几个?
抓着詹天佑的胳膊,他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儿来了。而詹天佑就是愣愣的看着他:“属下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得着?练兵的事儿,属下一概不懂……”
徐一凡的回答就是用力拍拍他,越看越是欢喜。
杨士骧也是纳闷,这两个同为留美学童的人员。说起来,他更看得起唐绍仪一些儿。懂人情,懂官场,也有办事能力。詹天佑这样的人物,他们虽然也看重,不过是当作工匠之流蓄之,怎么能想得到徐一凡竟然比看到唐绍仪还要欢喜百倍?
看着徐一凡高兴的都说不出话儿来了,杨士骧咳嗽一声儿。郑重的拉过徐一凡的手,硬把他从詹天佑身边扯开。走到那一直站得笔直的北洋水师军官的面前:“老兄,还有好消息呢!这次你这么一帮子人马去南洋宣抚,正好北洋水师要放两条兵船,先到日本长崎检修,然后巡曳南洋,中堂的恩典,正好捎上老兄这个上谕明发的宣抚委员……老兄,中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哇!”
徐一凡本来还不住的回头直看詹天佑,看得人家浑身发毛。听着杨士骧话里有话,心里也是暗笑。李鸿章已经借杨士骧的口告诉他了。他李鸿章欠徐一凡的这点情,到了现在,就是全部还完!你小子今后,别在这么不知趣儿了!
其实现在所得,已经十倍超他期望。个中滋味,即使老辣如李鸿章,又怎么能够明白?
他收敛心神,朝那个很有些冷傲的军官拱手一礼:“不知道军门上下,如何称呼?”
还没等那军官回答,杨士骧已经笑着介绍:“咱们北洋水师的中军中营副将,加提督衔。总兵记名简放。葛尔萨巴图鲁,致远穹甲快船管带,邓世昌邓正卿军门!”
徐一凡眼神一亮,头顶热血一涌,脱口而出:“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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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家爽到了吧。四章爆发奉献。全是今儿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