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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单跟陈越下飞机时是在当地的清晨,国内刚好是在晚上,该洗洗上床睡觉的时候。

空气里飘着层薄薄的雾气,温度比c城要高一点点,但也在冬天的范围之内,多呼吸两口气,能起到点提神的作用。

极其漂亮,却又不失英气的东方人吸引着乘客们的侧目,驻足,都不带丝毫恶意,只是单纯的欣赏。

大概是人好看,清晨的景致也好看,有的乘客忍不住拿起胸前的单反咔咔拍下几张照片,将东方人半垂着眼皮坐在皮箱子上的画面永远定格。

陈越挂完电话过来,皱眉扫视盯着他老婆的那些人,心里吃味儿,“走了。”

黄单撩起眼皮,眼底有点红血丝,他在飞机上没休息好,后面的双胞胎小姐妹太活泼了,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跳舞,都很好动。

陈越也没休息,压力比黄单还大,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走?你要坐在这里等太阳升起啊?”

黄单站起来把脖子上的围巾松松,“你看得出来我在紧张吗?”

陈越后退两步,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他严肃认真的说,“完全看不出来。”人一紧张,藏是藏不住的,其实只要没瞎就都能看得出来。

黄单松口气。

陈越看黄单这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无声的安抚着。

黄单说,“我怕你爸妈不喜欢我。”

陈越说怎么会,他讲给黄单听,“你看啊,我爸妈宝贝我,我宝贝你,他们没可能不喜欢你的。”

黄单差点就被他的这套理论给说服了。

陈越说车来了,他一手提起行李箱,一手去拉黄单,迈着长腿穿过人群往那边靠近。

一上车,陈越就给家里打电话,说他们到了,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那头的陈父废话不多说,就说了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话,“儿子,我跟你说啊,你妈起大早忙活,已经给你们做好早餐了,我沾了你们的光才吃到她亲手蒸的包子,面也是她一个人擀的,上一回吃还是在十几二十年前。”

说到后面,陈父还有些委屈,往年一说想吃,老伴就给他钱让他出去买,就是不自己做,嫌麻烦,说费劲,还说什么外面买的一样,没差。

背井离乡了,买都买不着,陈父心想,这下子总该自个做了吧,人倒好,说家里有面包,随便啃两口就行,一大把年纪了还挑食,像什么样子。

这回陈父是一个字没提,老伴不嫌麻烦,不说费劲了,也不让他搭把手,全程自己来。

这通电话让陈越心情大好,他握住黄单放在腿上的手,“我妈还没见你,就给你做早餐了,要是等她见了你,保证一眼就喜欢上了,就像我当年一样。”

黄单说,“你高兴的太早了。”

陈越摩||挲着黄单的手指,低低的说,“不早,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我的新娘子。”

黄单的脸上微热,“别说了。”

陈越闷声笑,“害羞了?没事儿的,司机听不懂中文。”

司机是听不懂,倒是能看,不过他见怪不怪,不觉得两个男的靠一块儿,十指相扣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同性之间的感情也很普遍。

后半程陈越刷刷手机,捏捏黄单的手,暴露着内心的迫不及待,想快点带他回家,把自己的父母介绍给他,也把他介绍给父母。

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很快就要碰面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黄单被陈越的急切感染,他把视线从车窗外的景物上收回,侧过头说,“是不是快到了?”

陈越看看腕表,又去看路况,他说快了,“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包里有饼干,还有酸奶,你等着,我给你拿。”

黄单阻止不了,手里就被塞了袋巧克力饼干,还有喝酸奶,他喝一口酸奶,吃一块饼干,空荡荡的胃里多了些东西,舒服了一点。

陈越看他把大半袋饼干递给自己就问,“不吃了?”

黄单嗯道,“我不能吃太饱,等会儿到你家了要吃阿姨做的早饭。”

陈越笑出声,肩膀蹭一下黄单,“我爸在电话里说的你都听见了吧,这回我跟他都是沾了你的光,真的,平时甭管我出差多久回去,我妈都没这么当回事过。”

黄单也笑,“真的?”

陈越说当然,“这么跟你说吧,我越来越大,我妈越来越懒,如果我爸不拖地,那家里的地就没人拖了。”

黄单瞥他一眼,“你呢?”

陈越摸摸鼻子,“不巧的是,我像我妈。”

黄单,“……”

“我是这么想的,以后家里不请阿姨,那就我来,请阿姨就阿姨来。”

陈越吃两块饼干,咬||住黄单碰过的管子喝口酸奶,见他看手机就把脸凑过去,“谁啊?”

黄单说是宋闵,“他想进书房找书看,发短信跟我打声招呼。”

陈越奇怪的问道,“以前不进去?”

黄单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进去,不过他这些年从来不会私自翻动书架上的书。”

陈越嗤笑,“傻孩子,你在家的时候不多,他翻了再放回去,你也不知道。”

黄单蹙蹙眉心,“也是哦,我夹在书里的那些画都不见了。”

陈越咽下嘴里的那口奶,“什么画?”

黄单说,“就是当年你给我画的小人画,我在每一张上面多画了一个你。”

陈越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黄单说,“我不是回到过去了吗?那时候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是不能说,高一那年过年我想你了,就拿笔画了那些画。”

陈越皱紧眉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黄单愕然,“事大吗?”

陈越心说,大啊,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我,还给我画了画,他绷着脸问,“你拒绝我的时候是不是哭了?”

黄单的眼底浮现一抹回忆,他点点头,“嗯,不好受。”

陈越眼帘半阖着看他的手,半响嘶哑着声音问,“那画呢?还能找到吗?你重回过去画的,搞不好因为一些改变,在未来对应的位置也变了。”

黄单说,“如果是那样,那也应该还在书房里。”

陈越哎一声,“回去要好好找找,找到了我得放保险柜里收着。”

黄单说,“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经常给你画。”

陈越直直的看着黄单,就如同当年坐在最后一排看他时一样,“别这么说,人是会贪得无厌的,我怕到时候想要你每天给我画一个。”

黄单说可以的,“等我老了就不好画了。”

陈越的喉头滚动,“还没到三十岁呢,说什么老不老的。”

黄单说,“很快就到了,每个人都会老去,死去,我也不例外。”

陈越的额角青筋一跳,他不想听什么,这人还非得说,“我发现你随随便就能让我气的胃疼。”

黄单蹙眉,“你胃疼?”

陈越顺势哎哟一声,“疼。”

黄单看他按的地方,好像是肚子,“胃在哪儿?”

陈越说,“在它该在的地方。”

黄单的嘴轻微抽了抽,“不要闹,如果你有胃疼的毛病一定要跟我说。”

陈越不动声色的试探,“你会怎么着?”

黄单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疼了告诉我怎么个疼法,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要怎么办。”

“……”

陈越失笑,他跟这人在一起就没赢过,脑子不行?不会吧,智商怎么也过百了。

想来想去,陈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随他去吧,反正他乐意。

车子在黄单的一通胡思乱想中停了下来,到了。

黄单下车后看着眼前的景色,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陈越说,“前两年搬过来的,他们老两口说这里好,住着舒服,不闹。”

黄单闭上眼睛呼吸,他闻到了花香,“是很好。”

陈越说,“咱家更好。”

这个点的镇上格外宁静,近看远看都像是一幅画,抬脚往里面走,成为了画中人。

黄单跟着陈越穿过一条巷子,又是一条,两侧都是一栋栋小屋子,门前摆放着很多盆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有的从石头缝里长出来,叶子嫩绿,充满了生机。

冬天还没结束,春天的气息就强行出现了。

一段平坦的小路之后是一层一层的台阶,下个路口进去又是台阶。

黄单哈口气,正想问是哪一户,就发现陈越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眼望去,见着了不远处一栋屋子门前的一对中年夫妇。

陈父陈母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现在生活好了,衣着方面也照样很朴素,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跟雍容华贵不沾边。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们儿子赚不了几个钱,进家里一看才能看出点苗头。

陈越小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爸我妈看呆了。”

黄单走过去,礼貌的喊了声,“叔叔,阿姨。”

陈父用胳膊肘推推还傻愣着的老伴,话是对年轻人说的,“赶飞机很累的吧,还有时差。”

黄单说还好。

陈父瞪了眼自个儿子,“先回家。”

陈母把陈父叫住,“你等等,觉没觉得儿子带回来的人有点眼熟?”

陈父泛起嘀咕,“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陈母想半天没想起来,“气质很好。”这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陈父赞同,“嗯。”

陈母说,“那孩子跟儿子站一块儿,我竟然觉得儿子配不上他。”

陈父说,“我也……”

陈母打断他,“像不像当年那个……就那个上了报纸的学生?”

陈父经她提醒才想到的,“奇了怪了,这么多年过去,那孩子的变化怎么不大?”

“遗传的吧,有的人不显老。”

陈母想了想,“老陈,那这么说,是咱儿子把人给祸害咯?”

陈父不答反问,“你看呢?”

陈母在他胳膊上打一下,“我现在气都快被气死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父在老伴背上轻轻拍了拍,给她顺顺气,“孩子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什么好气的,再说了,伤了身子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陈母的脸一沉,“你离我远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两头忙,姓陈的我告诉你,最好给我赶紧想清楚站哪边,要是站错了,咱俩没完!”

陈父一脸冤枉,“儿子带人回来的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跟你的态度一样,在这件事上面,我们一家人那是肯定要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的。”

陈母看看他,没给好脸色的笑了声,“演,接着演。”

陈父手往袖筒里一揣,委屈上了,“我演了什么了我?”

陈母这回都懒的理睬。

老伴一走,陈父独自在门口唉声叹气,“儿子,你爸我这回为了你的幸福,可是连老命都拼上了。”

陈父吸吸鼻子,“真冷。”

他脚步飞快的进家门,冲站在屋檐下的两人说,“都站着干什么?去洗手吃早饭了。”

黄单问道,“在哪儿洗手?”

陈越带黄单去卫生间,拿了香皂抹他两只手上,“见到我爸妈了,感觉怎么样?不紧张了吧?”

黄单说,“更紧张了。”

陈越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没事的,有我呢。”

等到黄单跟陈越去客厅,早饭已经摆桌上了,碗筷也在。

陈父和善的说,“坐吧,包子是刚出锅的,趁热吃。”

黄单看一眼始终都没搭理自己的陈母,他在旁边坐了下来。

陈母没反应,陈父跟陈越父子俩交换了个眼色。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俩看黄单的举动,就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儿去了,脑子里也同时蹦出了几个字——擒贼先擒王。

陈越夹一个白胖的包子吹吹,咬一口就开始夸赞,“妈,你宝刀未老啊。”

陈母说包子馅有好几种,“吃出来什么味了吗?”

陈越满嘴都是牛肉白菜味,“爱的味道,是吧,黄单。”

黄单说,“我还没吃。”

陈越的眼角一抽,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

黄单觉得陈越才是猪队友,从他一上桌,老两口的余光就一直在他身上,他吃都没吃一口,要是给了回应,那不是逗老两口吗?

陈父不停咳嗽,老毛病了,咳起来不挑时间不挑地点。

陈母看老伴咳的一张脸通红,就在桌前侧过脸对着地上咳,也没去外面,边上的年轻人却没露出一丁点嫌弃厌恶的表情,她多了个心思。

像这种时候,小辈多少都会觉得脏。

陈母寻思着事,耳边突然响起什么,“叔叔要不要喝点水?”

她还没说话,就听到年轻人又说了一句,“阿姨,哪个是叔叔的杯子?我去给他倒杯水吧。”

陈母跟儿子说,“你去给你爸倒水。”

陈越说,“黄单离茶几近。”

陈母瞪他一眼,他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去我去。”

陈父嗓子干,越咳越痒,他喝几口水才缓了缓。

咳嗽声没了,饭桌上又变的安静。

陈越喝了两碗粥,“妈,你别老这么偷看他,他吃不好。”

陈母一张老脸瞬间就尴尬了,事她真做了,心虚,就没能想出辩解的说词。

陈父赶紧把话题叉开,不然老伴就下不来台了,“儿子,去给你爸装碗粥。”

陈越一去一回,不到两分钟,生怕黄单受点委屈。

包子是专门为黄单蒸的,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一般时候只能吃两个,今天多吃了一个,还笑着说很好吃。

小辈是在撒谎,还是说的真心话,老两口能分辨的出来。

陈母虽然没笑,但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这么一个气质跟家里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挑不出刺的年轻人。

吃过早饭,陈越把黄单带到房里,“你睡一会儿吧。”

黄单睡不着。

陈越正色道,“你现在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黑眼圈都有了,我建议你睡一觉。”

黄单脱了大衣裤子上床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越没出去,就搬了个椅子过去往下一坐,腿架床上,俨然是一副坚决死守到底的架势。

窗外的陈父陈母看到儿子那样儿,想起老母鸡守着小鸡崽子的情形,一模一样。

陈父在窗户上拍两下,叫儿子出来。

陈越扒拉扒拉头发,拿了烟跟打火机走出房间,老两口在客厅里等着呢。

陈母先开的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越拿根烟出来,在烟盒上点了点,“建筑师,画图的。”

陈父冒了一句,“那不是很废脑力?”

陈越说可不是,“他辛辛苦苦画张图,客户不满意就得改,改到满意为止。”

陈父似乎有感触,“那是没办法的事,有的客户是外行,根本不懂设计,就是个暴发户,除了钱啥也没有。”

陈越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不是,爸,你说暴发户的时候,干嘛往我身上看?”

陈母抢在老伴前头说,“你们父子俩别把话题扯远。”

陈父说,“那孩子没有走歪,一直很优秀。”

陈越勾勾唇,“是啊,他上学的时候不出去玩儿,每天认真学习,考试考满分,是大家眼里的天才,毕业以后努力工作,没有给自己放假。”

陈母下结论,“别人家的儿子。”

陈越,“……”

陈父纳闷道,“儿子,你说他跟你一个年纪,他怎么看着比你小很多?”

陈越扯扯嘴皮子,“这不是废话吗?我以前风吹日晒的,皮都糙了。”

老两口想起儿子艰苦不堪的那几年,都没有说话。

陈越暗骂自己,他说笑,“主要还是黄单长的好看,是吧爸妈。”

陈母摆弄摆弄桌上的茶具,“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把好基因遗传到我们家。”

她抹抹眼睛,“我进屋躺会儿,谁都别进来烦我。”

父子俩互看一眼,都叹口气。

陈父说,“你也愁?”

陈越把目光挪到院子里,“愁啊,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能开开心心的。”

陈父琢磨琢磨,“我去屋里看看你妈,哭着呢。”

陈越说,“爸,谢谢啊。”

陈父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进屋哄老伴去了。

黄单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了,他没在房里看到陈越,也没自己出去,而是拿手机打对方电话。

陈越在外头修剪花枝,一看来电显示就赶紧回房,“醒了?”

黄单坐在床头,发丝微乱,脸上有在枕头上压出的红印子,还是带花纹的那种。

陈越一看就心痒痒,他反手把门一关,正准备来个扑倒,门外就响起他爸的声音。

“吃饭了!”

陈越揉揉额头,得,在家是别想干什么事了。

午饭过后,陈父把陈越叫到院子里聊天。

陈越往后扭脖子。

陈父往藤椅上一坐,闲闲的给自己倒杯茶,“别看了,你没长透视眼,就是把脖子扭断了也看不到。”

陈越靠着椅背,胳膊抱在胸前,“爸,大冬天的没有太阳上院子里干什么?你不嫌冻?”

“一年四季,也就这个季节能冻一冻,没什么不好的。”

陈父吹吹茶水上面漂浮的热气,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意味,“昨天我把你的事说了,你妈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差点没被她赶出家门。”

陈越的面部一抽,那画面他能想象得到,“不是让你先试探的吗?”

陈父哼了声,“还试探呢,你今天过来,昨天才跟我说,时间这么赶,试探除了让我费心思,其他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直截了当点,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陈越啧啧,“姜还是老的辣。”

陈父的眼睛一瞪,“少在我这儿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偷着乐。”

陈越也给自己倒杯茶,“行,那我就不偷着乐了,我大大方方的乐,爸,这回多亏了你。”

“你爸我好多年都没在你妈面前那么紧张过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胆战心惊的,就怕她一时想不开,蹲在大门口拍大腿哭闹,你是知道的,那场面没法看。”

陈父说着说着就长叹一口气,“儿子,还好你妈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软,我上午跟她说了很多,她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当年儿子想不跳楼以后,他们就没敢再干涉儿子的感情问题了,怕人再出个什么事。

陈越猛地抬头,“这么说妈同意了?”

陈父说,“反正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今天这样,往后不会更坏了。”

陈越说谢谢爸,他知道对他妈做思想工作很难,所以才先让他爸打头阵,毕竟两口子过了大半辈子,对彼此都很了解,沟通起来要容易些。

陈父心里头不是滋味,“你要是才跟人认识一两个月,或者是一两年,三五年,你爸我都不会替你说一句话。”

偏偏是十几年,从年少到成年,即将三十而立,这个跨度太大了,一路走到今天都没有放弃过,哪儿可能放弃得了,别指望了。

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陈越把交叠的腿放下来,上半身前倾点,“爸。”

陈父一看儿子这么个样子,心里的警钟就顿时大响,他拿着茶杯往后靠靠,拉开点距离,“有什么就说,别给我来这一套。”

陈越说,“下个月初七你要跟我妈去一个地方,不对,要早两天去,初五从家里动身。”

陈父皱皱眉头,“怎么,又给我们安排了旅游?取消掉年后再说吧,天气好点儿,可以看看花花草草什么的。”

陈越说,“不是旅游,是去参加你儿子儿媳的婚礼。”

陈父惊的站起来,手里的茶水都晃了几晃洒出来不少,“婚礼?”

陈越把人拉回藤椅上面,还顺便给他把茶杯端走了放小木桌上,“爸你小点声,别把我妈给招来了。”

陈父胸口大幅度起伏,一张老脸难看的很,他边点头边说,“先斩后奏是吧,儿子,你有种,这一招都敢使了。”

陈越笑着说,“我这不是遗传的您老人家嘛,有其父必有其子,您说对吧?”

陈父气的火冒三丈,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还留了这么一手,“昨天在电话里怎么不一起说了?”

“我怕你吃不消。”

陈越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其实吧,是我喜欢了他十四年,一直扒着他不放手,就是所谓的单相思,一厢情愿,前段时间他才愿意跟我在一起,婚礼的事是他提的,当时我笑的合不拢嘴。”

陈父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以为这十几年是儿子跟那孩子的十几年,哪晓得是儿子一个人的。

自己紧攥着一头,另一头是空的,再怎么使劲怎么努力也没什么用。

陈越自顾自的说,“本来我还想着怎么跟他提结婚的事比较好,没想到他先提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早点办了我心里踏实。”

陈父心生感慨,儿子单方面的坚持让他无话可说,他起身背着手来回走动,这是命吧?如果不是命还能是什么?

“儿子,你确定你对他的心没变?还跟最初的时候一样?爸的意思是,婚姻是很神圣的,也需要慎重,别害了自己,更不能害了别人。”

陈越挑眉,“不然呢?我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结婚意味着什么我一清二楚。”

陈父斟酌道,“儿子,有句话爸说了你别不乐意听,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真得到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也有例外。”

陈越打了个哈气,手指的指缝交叉在一起,“还有句话叫什么时间能冲淡一切,是这样说的吧?在我这儿不管用。”

陈父的脸一板,就是命,“没出息的东西!”

儿子把最好的时间都花在那孩子身上了,要是对方还是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那真可悲。

陈越耸耸肩,不觉得那是什么丢人的事,“爸,这事还要劳烦您跟我妈说一声,要是您不愿意,那我自己来,就是到时候还得您出面,毕竟您才是一家之主。”

陈父不轻不重的踢他一下,“赶紧滚蛋!”

陈越起身说,“惊喜突如其来,您是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消化,我出去抽根烟,有事喊我。”

陈父瞪着儿子出门的背影,闷声不响的就把婚礼给准备好了,下个月七号,那不是连半个月都不到了吗?

眼巴巴馋了十几年,做梦一样的吃到了嘴里,肯定会当个宝贝对待。

陈父叹口气,得,老陈家的香火断咯。

完了,这事不好说啊,一个不好就是要人仰马翻的,陈父去门外找到儿子,要了根烟蹲一边抽了起来。

父子俩各怀心思的吞云吐雾,谁也没搭理谁。

厨房里的气氛不好不坏,黄单卷起毛衣袖子,抿嘴说道,“阿姨,我来帮你洗碗吧?”

陈母刷盘子洗碗,没说话。

黄单站在水池边,主动去拿抹布擦擦汤碗。

陈母把盘子从淘米水里拿出来放一边,“你出去,这里不用你帮忙。”

黄单没走,他动动眉头,“阿姨,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不知道怎么跟老一辈相处,我会学,我也会让陈越教我,他说的我都会去听。”

他不是油嘴滑舌的性子,话很少,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么一段话已经是前所未有,语无伦次的同时,又丢掉了所有的顾虑。

陈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夹在了碗碟碰撞的清脆响里,有点模糊,“你知道我儿子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衬衫吗?”

黄单一下子就听清了,“天蓝色。”

因为高一那年他穿过一件衬衫,是白的,陈越买了件天蓝色的穿,像情侣装,那时候的陈越连开心都小心翼翼,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陈母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几下盘子,拿了块干抹布擦起来,“那你告诉我,我儿子喜欢喝什么?”

黄单说,“牛奶。”因为他喜欢喝。

陈母擦盘子的手一顿,又在下一秒继续,“我儿子吃水果喜欢吃酸的还是甜的?”

黄单垂眼认真擦着碗口,他说,“酸的。”

因为他喜欢吃甜的,所以陈越不吃,久而久之,陈越就当成了一种习惯,不自觉的改变了口味。

陈母把擦干净水的盘子放到架子上面放好,“我儿子有一个随声听,是十几年前的老款,他很珍惜,平时老拿出来听听歌,你知道他最喜欢听的是哪首歌吗?”

黄单说了歌名,“一首《简单爱》,一首《甜蜜蜜》,一首《我只在乎你》,还有一首是《童话》。”

一共四首,一首没错,陈母心头一震,她转过身面对着只比自己儿子矮一点的青年才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黄单轻声说话,眼睛微微泛红,“阿姨,我跟陈越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们活成了一个人,你问多少个问题,我都能回答的出来,你把他给我吧,我会对他好的。”

陈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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