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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澄心里记挂着一件重要的事,食不知味。
好容易吃完,大家喝茶说话,他等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单独跟李菡瑶说话。他只好去另外一间屋,又命个小丫头去叫妹妹江如蓝来,从袖内抽出图纸给她,并交代了一番话。
江如蓝严肃地答应了。
晚间,她悄悄把图纸交给李菡瑶。
李菡瑶欣喜,急忙藏好。
等江大太太走后,丫鬟媳妇们都睡下了,江如蓝在被窝里凑近李菡瑶的耳边,悄声道:“大哥要我告诉你:往后不能说造船的事儿,画的图也不能给人看。不管谁问你,你都说全忘光了。祖父要找你麻烦呢!”
李菡瑶急忙问:“为什么呢?”
江如蓝道:“因为我们家造船技术不外传,女儿也不能学,儿子才能学。庶子也不能学,嫡子才可以学。”
李菡瑶白天就为此困惑了——在李家,她想学什么都可以,忙道:“是外祖母让我学的。”
江如蓝撇嘴道:“那是哄你玩儿的。”
李菡瑶不知说什么好了。
又听江如蓝在耳边嘱咐:“你把那图纸偷偷地藏好了,等长大了,咱俩开船厂,自己造船。姑姑家有钱,将来所有银子都是你的。我长大了恐怕钱没你多。我们家姊妹多,能分的嫁妆少。往后你出本钱,我出秘密,造船!我偷偷地跟大哥学,把你没来得及学的,都学了……”
她自以为计划很完美。
殊不知这计划四面漏风。
李菡瑶听了忙点头。
次日早饭后,李卓航便向岳父岳母和大舅兄告辞。
江老太太搂着李菡瑶不舍松手,叮嘱她过年后再来;江大太太准备了许多土仪礼品,指挥家仆装车,运往码头;江如澄等兄弟姊妹都来送李菡瑶,各有一番殷切话别。
江如澄对着即将离开的表妹,心思复杂难明,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不舍,理不清。
江如蓝跟李菡瑶咬半天耳朵。
李菡瑶一转脸看见江如波,立即道:“你四书还没抄完呢。不许偷懒,一定要抄完。”说着转向江如澄,道:“澄哥哥,你帮我盯着波哥哥,不许他赖。”
江如澄看着她鼻尖一点红痕,有些心疼和内疚,这伤虽是江如波弄的,但他也没尽到照看的责任,否则江如波怎有机会绊倒表妹呢?他道:“妹妹放心,我盯着他,他别想偷懒。等他抄好了,留着妹妹来核查。”
李菡瑶道:“嗯,我是要查的。”
江如波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忽然福至心灵,把昨晚祖父训他的话端了出来:“多谢妹妹。表哥将来要是考上了进士,都是妹妹逼出来。我先谢谢表妹了。”
李菡瑶笑了,得意道:“那是。”
江如波:“……”
他这是讽刺!
讽刺没听出来吗?
最终,大家依依惜别了。
景江上,李家的船逆风行驶。
中舱内,李卓航拥着女儿,对着一只三足象鼻青铜大熏炉,一边取暖,一边问她这些日子在江家情况。
李菡瑶便叽叽喳喳说起来:到达第一天和澄哥哥对弈、和表兄妹们打牌,第二天玩雪被江如波欺负、她智擒江如波,后来跟澄哥哥在藏书阁学造船等,期间虽有波折,她讲来却充满趣味,神情更是丰富多彩。
李卓航问:“喜欢外祖家吗?”
李菡瑶笑道:“喜欢。哥哥们都很好,姊妹们也好。”
李卓航沉默——
女儿,真的很寂寞呢。
他道:“爹爹给你找了几个丫鬟,陪你学习。”
李菡瑶道:“好。”
她对新丫鬟并无多大兴趣,紧跟着就问:“爹爹,过年我们还来外祖家吗?”
李卓航想了下,道:“不来了。”
李菡瑶问:“不拜年了?”
李卓航狠狠心道:“不了。”
李菡瑶有些失落。
回到景泰府,李菡瑶并未因为陡然和表兄弟姊妹们分开而觉得日子无聊,相反,她忙的很。除了日常所学课业,父亲母亲帮她挑丫鬟,她也要跟着掌眼。
丫鬟的挑选范围,有李家家生子,还有世代在李家工坊做事的织工女儿,牙婆也送来了十几个。
这些女孩子全在六到九岁之间。
第一关,先由王妈妈挑选;取中的人,被李卓航和江玉真集中教导半个月,从琴棋书画到针黹女红,都教,然后考核,筛选出八名;最后,再让李菡瑶亲自挑。
最终挑出五名女孩。
她们是李菡瑶的丫鬟,又与普通丫鬟不同,除了伺候李菡瑶,还陪姑娘读书学习。
李卓航为她们赐名:听琴、观棋、鉴书、赏画、纹绣。从这名字可以看出,她们每个人都主学一项。如听琴,便是陪姑娘学琴,她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五女中,赏画和纹绣都出自太平工坊织工家,在织锦设计和刺绣方面有天赋基础;观棋和鉴书则是李家家生子;听琴是从牙婆手上挑的。李卓航本不愿用外人,但听琴天赋很好,行事又温柔,便将她留下了。为此,又特将她家人全都接来,安置到李家工坊做事,可谓用心良苦。
此后,李菡瑶便多了五个小丫鬟。
这之前,李卓航已经告诉了江玉真,李菡瑶在江家种种情况,并江老太爷想结亲的决心。
江玉真是知道父亲有些功利的,瑶儿聪慧过人,将来嫁妆必定惊人,一家养女百家求,父亲想亲上加亲原是人之常情;再者,侄儿江如澄也优秀,也配得起瑶儿,只是江家用这手段,叫李卓航怎么想?
江玉真难受极了,又不好说父母的不是。
李卓航知她伤心,委婉劝道:“岳父岳母也是舍不得瑶儿,怕她将来被人欺负,所以让澄儿娶她。”
他给岳父岳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江玉真在心内接道:“恐怕还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和李家那些族亲打算并没两样。”
她道:“往后难见面了。”
李卓航道:“我的意思,尽量少带瑶儿去外祖家。一来回避此事;二来,她既生为我李家独女,注定要遭人觊觎,为免将来受苦,我决定从今后将她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在学成成人之前,少在人前露面。”
江玉真诧异道:“既带她在身边,又怎能不露面?”
李卓航道:“若公然带着她,少不了麻烦。我打算让瑶儿扮作小厮模样,跟着我。墨文墨武有个弟弟,叫墨竹。回头让墨管家去把那孩子接来。”
此后,李菡瑶便化成墨竹。
未免留下后患,将来被人认出来,李卓航夫妇对她的相貌做了改装:墨竹的下巴上有颗黑痣,李菡瑶也贴了颗假痣;再将耳环孔糊住,掩住戴耳环的痕迹;再将一字眉的尾端描粗,往上略提,画成了两道英气的剑眉;再将眼尾拉长,杏眼近似丹凤眼;头上扎两个小羊角,脑后垂发。
装扮完,与原来的相貌相去甚远。
乍一看,连李卓航也没认出来。
李菡瑶对父亲的安排很满意。
她本就向往外面世界,又有志气,从此便跟着父亲潜心学习,把去外祖家的事抛在脑后。
匆匆两栽过去,靖康二十年五月。
与李卓远三年约期到了,李卓航觉得他经营不错,遂升他为大掌柜,总揽徽州一地所有李家买卖。
李卓航亲去徽州监督交结此事。
他此行带着李菡瑶一块。
李菡瑶,眼下是小厮墨竹。
同行的还有王妈妈,并孙女宁儿——是太太身边丫鬟,名义上是伺候老爷,实为伺候姑娘。
墨竹既在老爷身边伺候,穿着倒也不差,也是绸缎衣服,梳着总角,看去眉清目秀。
既为小厮,便要做小厮的活计,平日伺候笔墨、端茶倒水;外出时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有时干脆骑马。
李卓航虽心疼女儿,却忍耐着,在人前对墨竹毫无异样,只命墨文和墨武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弟弟”。
此时,在大靖西北,京城。
当朝左相王亨和夫人——国子监祭酒梁心铭,正安排十三岁的儿子王壑外出游历,只命他带一个老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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