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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覃家居”酒馆出来,已听到远处有公鸡打鸣。储栋梁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多。
屋外起了雾,极重的雾气。
储栋梁自修了铸心法,眼力远超常人,能在夜色中看出很远。但此刻,四周雾气腾腾,白茫茫一片,也只能勉强看出五、六丈。
左肩药力已退,阵阵作痛。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枯海方丈精通医术,亲自帮他缝上,过个七、八天伤口就能长好。只是这些天还需换药,左臂也不能用力。
江湖凶险,山外有山。
娘的,这次亏吃大了,差点丢了性命。不过,算是给自己一个极大的警告,江湖之中厉害角色无数,以后得事事小心,更得勤修心法。唯有功夫强了,才能自保,不能事事靠运气,终有一日运气会用尽。
眼下在沙金县城,无数人盯着自己,不敢对自己出手,是慑于万宗门。如果不是万宗门背后撑着,那些大大小小门派早就跳出来了。
一路走着,储栋梁脑瓜子中闪过无数念头。
除了偶尔传来公鸡打鸣声,巷子里安静之极,储栋梁停住了脚步。
身旁,就是红旦的家。
大门上的锁,还是他换的,一把大铜锁,钥匙在码头毡棚里。
“唉……”
储栋梁重重叹了一口气,对红旦,他有内疚。那日,要是留心点,或许能察觉红旦的话是向他作别。
呆呆望着两扇门,望着大门上的铜锁,突然,储栋梁心中一愣。
不对呀,他清楚记得,买的那把铜锁表面刻着一朵莲花,当时买时比没花纹的铜锁还贵了二角钱。眼前锁着两扇门的铜锁表面光光的,没有任何花纹。
是胡大哥换了锁?
不可能,他绝不会闲着没事来换锁。
难道有人住了?
可是大门锁着啊。
两扇门中间边沿处各钉着一个铜环,拉上门,铜环靠拢,铜锁锁头打开,锁住两只铜环,大门就锁上了。
虽说锁上,但两扇门并不能完全闭紧,除非家里有人,插上门栓。在外面一推,两扇门能稍稍推开。
储栋梁抓住铜环轻轻推去,两扇门无声无息开了二寸多宽。
屋里果然没人,否则睡觉门栓肯定插好。
储栋梁凝神听了听,屋子内没有一丝动静。
目光扫过,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眼前这间屋内停了五口木棺。
棺材!娘的,怎么屋子里有棺材。
总不至于五口棺材内真有尸体吧。
难道是做了棺材铺仓库?
红旦死后,并没有家人出现,当日还是胡亮洪带着码头上几人,用船运着红旦夫妇二人送到城北六里地外“网子堆”埋了。
谁这么大胆,敢打无主屋子主意。
储栋梁大怒,内力催动,猛得一拽铜锁。“吧嗒”一声,铜锁锁头生生拽断。
进了屋,桌子上油灯还在,储栋梁摸出火柴点着。
一抬眼,里屋也有几口棺材,再往东屋看,也有几口。
哼哼,还真他娘做了棺材铺子仓库。
“啪!”
储栋梁一巴掌重重拍在一口棺材盖上。
“嗐……”
一个女人长长的叹息声。
“谁!”
储栋梁惊的浑身汗毛扎起,大喝一声。
“怎会有外人?”
一个女子惊讶地声音。
红旦!储栋梁差点摔倒,刚那声音像极了红旦。
怎么可能?
储栋梁拔出匕首,靠墙而立,悄悄移到门旁。
“嘭……”“嘭……”
一阵乱响,一口口棺材盖子缓缓推开。
一个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棺材内爬起。
“你是红旦!”储栋梁望着一人惊声问道。
靠近北墙的一口棺材,站起一个女子,素衣长发,与红旦长得一模一样。
储栋梁不敢确认是否就是红旦,因为这女子看上去极冷艳,与红旦温情脉脉相差太大。
“你什么人?”与红旦相似的女子冷冷看着储栋梁喝问道。
声音与红旦一模一样。
“你是人还是鬼!”储栋梁极力压住心中恐惧,沉声问道。
“小哥胆子倒是不小。”西屋走出一个黑衣女子,年纪约四十左右,一看就知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你看我们是人还是鬼?”
储栋梁瞥见女子说话时微微冒出的热气,心头一松。
鬼,说话时是没有热气的。
“前辈,恕晚辈冒昧,这栋房子是我一个好友所有,你们怎能随意占用?”储栋梁话虽客气,声音却极其冷漠。
“随意占用?小哥,这几间屋子的主人在你眼前,怎能说我们随意占用?”黑衣女子说道。
“我就是屋子的主人,怎样?”与红旦相似的女子走到储栋梁面前,看着他,眼中闪过疑惑。
“你真是红旦?”储栋梁惊喜地问道。
“红旦?我叫梅儿,不叫红旦。”叫梅儿的女子看着储栋梁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真是屋子主人,你应该叫红旦。红旦姐,看着我,我是储栋梁啊。”储栋梁盯着梅儿说道。
“储栋梁……咦,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梅儿转身看着黑衣女子。
“小哥,你叫什么?”黑衣女子声音中透着惊喜。
遭了,储栋梁暗自一惊,又大意了,这些人来历不明,十分古怪,竟然随意泄露了自己身份。
“师父,他说他叫储栋梁。”梅儿转身看着黑衣女子恭恭敬敬说道。
“吱……”
黑衣女子突然右手一抖,三道寒光向储栋梁飞来。
“师父!”梅儿惊叫一声。
储栋梁已有防备,护体真气环绕身体四周。
“噗!”
“叮当……”
三枚二寸长的银钉颓然落地。
娘的,这娘们好狠,亏得老子有点功夫。
老子还你!
御金之法!
储栋梁手一招,落在地上的三枚银钉“忽”的一下浮在眼前,内力催到八成,储栋梁杀意已起。
“储栋梁,不要伤我师父!”梅儿张开双臂,挡在储栋梁面前。
真切的红旦声音。
“去!”储栋梁心一软,右手猛的一挥,三枚银钉射向房梁。
“砰!砰!砰!”
银钉一下没入木梁不见了踪影。
“梅儿,闪开!此人身上带着一件宝物,对我派弟子修炼作用极大。”储栋梁露出一手,黑衣女子似并不畏惧,低声喝道。
“储栋梁,你快走,我虽不认识你,但好像在哪见过了你,不想你与师父两败俱伤。”梅儿身体护着储栋梁,一把推他到了门外。
“嘭嘭!”
两扇木门关闭。
“梅儿,你怎敢护着外人!”黑衣女子急促的责骂声响起。
“梅儿,你真名叫红旦,叫红旦。”储栋梁狂吼一声,“噌”的一下跃上房顶,淹没在浓雾之中。
门开了,黑衣女子朝外看了片刻,见有浓雾,只得回了屋。
……
……
秋收后,码头要忙一个月。大米、稻谷往外运,各种物资往县城运。
地主老财不说,他们手上钱自然又多了不少,就连那些长工佃农,手头上也有几个活络钱。
苦了半年,有了点钱,进城的人也多了。
各类铺子生意好了许多,就连北门旁一座青楼上的女子,也忙的不可开交。
天刚亮,胡亮洪就到了码头。
拉黄包车的毛头,每天早早的就伺候在胡亮洪门前。
第一趟活,就是拉胡把头到码头。
胡亮洪说过多次,毛头仍旧坚持,而且到了码头也不走,等着帮胡亮洪跑腿。
胡亮洪一想,最近事多,确实需要一个跑腿递消息,买东西的。毛头腿脚快,又有车,就留下了他算作在码头上干活,拿中等工钱。
毛头知在码头上安身不易,这几日领了工钱也不拿回家,买了香烟、点心带到码头,请工友抽着、吃着。
五条船稻米刚运走,码头上苦力三三两两往毡棚走来。
“毛头,今天打算买啥好吃的?”一个苦力开着玩笑说道。
“嘿嘿,先喝水,刚烧开,等领了工钱自然去买。”毛头拿过茶缸,一一倒满。
“嘿,还真是的,自从毛头来了码头,喝水也方便多了。谢啦,毛头。”一人端起茶缸吹了吹,小口喝着。
“行了,毛头,你挣那几个辛苦钱也不易,从今天起不要再拿工钱买点心伺候着他们了。”胡亮洪见人都到了,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是是,把头说的对,意思几天就行了,哪能天天吃你的。”一个年纪稍大的苦力说道。
“今天雾大,待会还有两船瓷器到,你们小心点。”胡亮洪关照道。
昨晚,沙金县城最大的南货店老板到他家,说上午有两船瓷器,让直接帮着运到仓库。
“难得今年收成好,米价也不错,又到年底了,家家户户都要置办点东西。”毛头对生意上事了解挺多。
储栋梁抓着烧饼油条走了过来。
“呜呜,噎住了,喝口水。”储栋梁端起桌上一个茶杯,咕咚喝了一口。
“栋梁,不多睡会?”胡亮洪挥了挥手,一群围着的苦力立刻散开了。
“大哥,出大事了。”储栋梁吃完手中最后一口烧饼,低声说道。
毛头羡慕地看了储栋梁一眼,拎着水壶也出了毡棚。他知道储栋梁发达了,沙金县城涌进许多人,都是为他而来。
“怎么了?”胡亮洪脸色一紧。
“顾龙山上住的百多户人家全被杀了。”储栋梁解开扣子,扒拉开衣服,“娘的,昨晚挨了一剑。”
“重不重?”胡亮洪忙走过看了一番,“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伤口也不大。”
储栋梁扣好衣服,端起茶缸又喝了两口水。从昨晚胡亮洪离开讲起,一直讲到红旦家的奇遇。
“红旦还活着?不可能啊,我亲手埋的。”胡亮洪瞪大了眼睛。
“我想去红旦的墓地看看。”储栋梁轻声说道。
“好,待雾气散了。”胡亮洪想了想点了点头,“想不到南北寺的广元住持竟然是枯海方丈的师弟,唉,栋梁,你那块无常令牌,竟然惊动这么多人。”
“大哥,如果不是肩膀上伤口,我真感觉昨晚就是做了一个梦。刚我特地从红旦屋子那走过,锁换了,还是原先有莲花图案的那把,屋子里空空的,哪里有棺材。”储栋梁无奈地笑道。
“栋梁,稳住心思,不要乱想。江湖上各式人都有,你是半道赶上这些事,慢慢的就习惯了。不过有一点切记,小心处事,时时刻刻多个心眼。”胡亮洪说道。
储栋梁点了点头,一激动,左膀子又痛了起来。
“娘的,那贼娘们,总有一日老子要收拾你。”他恨恨地骂道。
“毛头,准备两把大锹,两瓶烧酒,上坟的供品纸钱。再去找一条鸭溜子,待会雾散了,我和栋梁有点事情要办。”
胡亮洪走到门口叫过毛头关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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