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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到底是我害了她,对吗?”
夏弦音看着走入周镜水马车的青竹的背影,有些懊恼的低语道。
与李丹青一番交谈之后,夏弦音大抵弄明白了秦承古敢于发难的缘由所在何处。
之前被她救下的央馗一行人的手上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样的秘密,也一定触犯到了武阳的律法,所以秦承古才会有由头对李丹青等人动手。其说辞想来无非就是将李丹青等人打成央馗一行人的同党。
李丹青闻言耸了耸肩膀。
“农夫救了蛇,蛇害了农夫。”
“只有说蛇恩将仇报的份,哪还能怪农夫大发善心的道理呢?”
“这事本就是秦承古为恶,更何况人又岂能处处算得后事,你这样想反倒正好落入了周甘翊的陷阱。”
李丹青的话并未有让夏弦音的心情好上太多,毕竟那时,李丹青还曾劝阻过她不要干涉那事,是她一意孤行,方才酿成了现在的恶果。
她低下了头,脸色多少有些落寞。
而就在这时,薛云忽然从队伍的后方跑了过来,他的脸色发白,似乎甚是疲惫,但却并无心情去休息,而是直直的来到了李丹青的跟前,看向对方言道:“没有追兵。”
李丹青闻言眸中露出了些许异色,他们从应水城逃出到此刻已经过去足足四五个时辰的时间,起先背后还有追兵,众人一路狂奔,却在半个时辰后便甩掉了追兵。
李丹青虽然平日里嬉笑怒骂,甚至有时候颇为自大,但心底却明白,大风院的众人如今修为的长进十足,但比起秦承古手下的精锐却相去良远,昨日之所以能鏖战那么久的光阴,一来是因为事发突然,秦承古又求胜心切,并未调集来真正的主力,二来则是因为那位周甘翊的忽然放行。
大风院的众人经历了那场鏖战,早已精疲力尽,秦承古的精锐若是愿意追击,最多在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必然会将大风院的众人一网打尽。他已经与李丹青彻底撕破了脸皮,并且人群中还有宁绣与刘言真这般身份特殊之人的存在,若是放虎归山,势必遭到宁煌戟的报复,走到这一步,他断没有可能收手。
故而在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的李丹青,本能的认为这是秦承古的疑兵之计。他带着众人逃跑的同时也不断安排薛云刘言真等人去后方以及前方探查消息,想要看看对方是否在某处藏有伏兵。
但几次下来,薛云等人都跑断了腿依然没见到半个人影。
李丹青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道:“难不成这秦郡守还真的有大发善心,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时候?”
一旁的夏弦音闻言,也暂时压下了心头的不郁,走上前来言道:“会不会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让他不得不收兵呢?”
李丹青闻言面露苦笑,说道:“你可太小瞧秦承古了,放我们离开,咱们的宁绣去到宁煌戟的面前掉上两滴眼泪,保不齐这应水郡就能生出内乱,能让秦承古收手的变故,至少得比这事大吧?你觉得这应水郡能有什么事,大过这件事呢?”
李丹青调侃的说道,但听闻这话的夏弦音却面色一沉,直直的盯着李丹青,幽幽说道:“当然有。”
听到此言的李丹青先是一愣,下一刻,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薛云,让她们辛苦些,加快脚步,天黑之前,我们要回到大风城!”
……
马驮城。
位于整个武阳朝的最北面。
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狼图草原,那是幽云七大王族之一,苻坚王族的领地。
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马驮城就是武阳朝面对幽云的门户。
但自从四十年前,武阳击退了幽云大军,然后扶持蒙逊氏上位之后,武阳朝堂内部便不再将对幽云的防御放在第一位上,转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西边的大辽身上。
虽说每年都会下拨数量不菲的军饷,但其中大部分都被秦承古所私揽,负责驻守马驮城的青云军落到手上的军饷寥寥无几。加上朝廷内部,也不再愿意在北方投入大量的军饷,维持数量庞大的军队,故而这些年来,常有削减青云军编制的政令发出。到了如今,曾经浩浩荡荡的二十万青云军,现在只余下的八万不到……
而四十年来,幽云边境再无战事,蒙逊氏王族对于武阳朝廷亦是毕恭毕敬的态度,每逢年关,朝贡贺书,都不曾遗漏,对内对外都自称武阳外臣,也让朝野上下反对此事的声音被一次次的压下。
人说,长思危者,故可久安。
而安享太平,自以为高枕无忧之人。
自然会付出代价。
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
四十年相安无事,麻痹了许多人,自然也包括马驮城中的百姓。
地处幽云与武阳交界的马驮城,在这四十年间,也算是享受到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福祉。
幽云境内大都土地贫瘠,百姓多以放牧打猎为生,在相安无事的四十年来,双方商贩互通有无,而马驮城的百姓靠着往来不绝的商贩,也算是坐享了一会天时地利,马驮城在这些年来商业发展迅速,其繁华程度已经能在整个应水郡排入三甲。
除了应水城与刘自在的黑水城外,就数着马驮城热闹繁华了。
但今日的马驮城早已没了往日的人声鼎沸,城中百姓哀嚎,兵甲奔走,一片兵荒马乱。
“将军!对方人数太多了,西城门已经失守,幽云的大军已经快要冲过来的。”青云军洪武营的统领项琅快步来到了宁煌戟的身侧,大声朝着宁煌戟言道。
此刻的宁煌戟已经穿上了一身甲胄,甲胄上各处鲜血淋漓,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的眉头紧皱,看向前方城门外的方向,那里一位面色冷峻的男人正坐在大帐前,举杯饮酒。
双方相距足有数里之遥,但那男人却似乎感受到了宁煌戟的目光,将已经递到唇边的酒杯一停,然后抬头看向宁煌戟,遥遥的朝着宁煌戟举起了杯盏。
宁煌戟的心头一凛,感觉到了对方举手投足间带来的压迫感。
他眉目一沉,言道:“退守内城!尽可能拖住他们,等待援军!也给城中百姓争取逃命的时间!”
……
幽云大军的营帐中,甲士往来有度,虽是攻坚,却并不见任何慌乱。
春风正盛,吹得一旁写有龙拓二字的黑旗猎猎作响。
坐在大帐外的高台上的王绝通……不,应当说是龙拓阎牙,他看着远处那城墙上转身离去的背影,收回了手中的酒杯。
“宁煌戟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不遇良主,生不逢时,不然这一战,多少得让我费些功夫。”他轻声嘟啷道,语气中的遗憾之意倒不似假装。
身旁站着的白素水闻言,神情平静的言道:“王上高看他了,宁煌戟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也才刚刚摸到神河境的门槛,这样的家伙,一辈子都触碰不到武君境的门楣,如何能与王上相提并论。”
“武君虽强,但也只强一人,或能以一敌万,但天下的武君能有多少,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武道大能,而是这个。”龙拓阎牙这样说着,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不要小看武阳人,记住四十年的教训。”
白素水闻言一愣,不敢驳斥,赶忙低头应是。
她毕恭毕敬的态度让龙拓阎牙暗觉无趣,他摆了摆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让冉铃过来吧,闹剧结束了,在宁煌戟退守内城之前,再让他出口血吧。”
生着一对极为可人的虎牙的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高台上,她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笑容,朝着龙拓阎牙行了一礼,笑道:“王上早就该让我出手了,人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龙拓阎牙并不为少女语气中的抱怨而感到被冒犯,他笑道:“我们此行要拿下北境至少三郡之地,我多少得先看看,咱们手下兵马的成色不是?”
“日后用你的机会多得是,何必心急,现在不久到了你发挥的时候了吗?”
冉铃闻言又朝着龙拓阎牙甜甜一笑,看着龙拓阎牙的眸中写满了崇敬之色,她说道:“王上放心,冉铃从来不会让王上失望。”
说罢这话的虎牙少女便在那高台上站定,她看向远处的城郭,瞳孔深处的另一双瞳孔逐渐现形,幽绿色的光芒涌动。
“城门西侧七丈,离地三丈一尺处。”
“城门东侧十六丈,离地二丈七尺处。”
“城西西侧三十二丈……”
冉铃眸中的绿光闪动,一道道古怪的数字从她的嘴里说出,然后大地开始颤抖,阴影蔓延开来,将众人的身形笼罩之下。
数座小山一般的投石车被缓缓推出,每一座投石车的身后与身前都有近百位身材魁梧的力士前拉后推,费了好些时间方才将推到大帐的前方。
巨大的石块在这时被人推出,安放在投石车上。
随着传令官的一声号令,巨石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冲撞向城楼。
那数道巨石准确的砸在了冉铃报出的位置,虽然不过四五个落点,但随着巨石的轰入,巍峨的马驮城城门在那时轰然倒塌……
无数甲士从城墙上落下,哀嚎声与惨叫声,连同着城墙倒塌时扬起的尘埃一同升起。
龙拓阎牙站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美景,喃喃言道。
“武阳人的自满注定会成为他们的丧钟……”
“再巍峨的城池,只要找到了弱点,也会轰然倒塌。”
“再强大的王朝,只要寻到命门,也会一夕瓦解。”
“武阳人。”
“该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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