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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渺话犹如晴日空雷,在谢氏心口劈出一道印记。她虽不赞同谢渺想法,灵魂深处却冒出一个念头:便让她试试又何妨?
但谢氏毕竟是长辈,被小侄女一堆噼里啪啦话砸晕后仍稳得住,稳得住。
嗯哼,银子哪里是那么好借!
任心里动摇,谢氏也不轻易松口,谢渺日日来磨,磨了五六日仍不见效。
一磨便磨到左相张贤宗升迁宴这日。
新任左相张贤宗设宴款待朝中诸官,崔慕礼与上峰朱启亮并几位同僚去往张府,刚下马车,便有奴仆殷勤上前,接过拜帖与贺礼,弯腰恭声道:“原来是刑部几位大人,请跟小来。”
一行人走进张府,入眼是朱门铜环,高墙厚瓦。亭台楼宇,尺树寸泓。石板路宽阔平坦,两侧青松郁郁,众人走在其间,无不心生激荡,慨叹于张府气派,又隐生澎湃向往。
若是将来他们亦能……便好了……
唯有崔慕礼面色安定。
奴仆领着他们进入宴厅,夜色初显,四周已点上明灯,墙壁上嵌着拳头大夜荧珠,照得大殿灯火通亮。
笙曲起,轻歌燕舞,美婢环绕,人醺酒绿。
众人进小案入座,唯有崔慕礼被奴仆挡了挡,笑道:“崔大人位置在别处,请随小来。”
崔慕礼朝朱启亮拱手,朱启亮知晓他今日兼替崔郎中与崔太傅之任,摆摆手道:“且去且去。”
崔慕礼被安排在主座下,与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左都御史几人坐在一处。
官职悬殊巨大,好在几人均是朝中老臣,与崔府多少有些交情,一口一个贤侄便将尴尬化于无形。
崔慕礼向几人恭声问候,又起身向主座上左相张贤宗敬酒,笑道:“慕礼今日替父亲与祖父,恭贺丞相英才得展,鸿途即明,步步高升。”
他年纪尚轻,与浸沉官场几十载老官僚相比自显稚嫩,但他不卑不亢,风采卓然,叫人不禁刮目相看。
此子必成大器,只不知,能否为他所用……
张贤宗隐去眼中精光,笑道:“借贤侄贵言,希望本相今后能一展宏愿。”
他年约四十出头,身形微胖,面白留须,看着一团和气,近日因喜事临门更显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宴厅气氛火热,恭贺之词不绝于耳。
“幸得圣上赏识,本相才有机会为大齐献绵薄之力,”张贤宗两手握杯往空中一推,眉眼间尽是动容,“这杯酒便敬圣上,我等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豪气万丈,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便也跟着虚敬一杯,饮空美酒,“敬圣上!”
户部尚书曲子澹已然微醺,一手将斟酒美婢揽入怀中,贴面戏弄一番后,对张贤宗道:“左相如今可谓称心快意,四皇子贤仁宽厚,才德兼备,深得圣上器重。而左相您……嗝,您更是廉洁奉公,一心为民!我大齐有张家,当真是幸也,幸也!”
“诶,子澹,休要胡言,我瞧你是醉了。”张贤宗笑意不变,“来人,扶曲大人下去休息。”
正合心意!
曲子澹搂着美婢离开,不少官员结伴上前向张贤宗敬酒。崔慕礼得空休息了会,便听一旁左都御史秦风宇道:“你父亲倒是用你用得顺手,什么场合都派你来。”
崔慕礼笑道:“父亲确身有不适。”
秦风宇哼道:“你父亲不适时候太多,我已然忘记他无恙时模样。”
心里却骂道:老狐狸仗有个出类拔萃儿子,头发都没白几根,便次次以各种不适来推脱同僚聚会,既那么不屑与朝官为伍,干脆摘了那顶乌纱帽,告老还乡,种田养鹅去啊!
又是惋惜哀叹:资质普通老家伙怎么就得了崔慕礼这样一个儿子,更不提这把年纪,竟然还能老蚌生珠,再得个孩子来!想想自家蠢货儿子,天天只知道与定远侯家三小子混在一起走狗斗鸡,要当爹了都还没个正经差事。再看看崔慕礼,圣上钦点状元郎,年纪轻轻已有扛起崔家势头……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秦风宇越想越生气,当即痛饮十杯酒,决定回府后揍顿臭小子出气。
崔慕礼左侧响起兵部尚书王永奇声音。
他身高八尺,轩昂魁梧,神色却有几分阴郁,“贤侄在刑部任职,感觉如何?”
崔慕礼道:“晚辈资历浅雹,自是处处虚心求教。”
王永奇似是被他态度取悦,笑了一声,眼中寒光未减。
“你倒是谦虚。”他盘腿而坐,把玩着手中酒杯,似是而非地道:“听说罗必禹那老家对你多有刁难。”
罗必禹便是刑部老大,刑部尚书是也。他出生贫寒,性格极其古怪,痛恨豪门勋贵官官相护,反倒对寒门子弟多有照顾,为人极难相与,是朝中出了名难啃一块硬骨头,外号……朝堂搅屎棍。
而所谓刁难,是他厌恶崔慕礼出身清贵又少年成名,疑他借了家门之光,找着机会便“验证”罢了。
崔慕礼笑笑,三两拨千金地道:“罗尚书行事峻厉,有他鞭驽策蹇,乃我之幸也。”
“哦?贤侄当真是胸襟开阔。”王永奇挑眉,不以为然道:“我却以为,罗必禹老眼昏花,若因此埋没了贤侄这块美玉,岂不叫人叹憾?”
崔慕礼忙道:“慕礼初初入仕,当不起世伯如此夸赞,心有愧也。”
王永奇摸了把髯须,意味深长地道:“贤侄无须自谦,以你之天分,若能再识大体些,很快便能身居高位,替某而代之。”
替是谁,不言而喻。
崔慕礼瞳孔似因惊讶而微缩,须臾又努力冷静下来,举杯道:“慕礼敬世伯一杯。”
王永奇饮了这杯酒,笑意悬于眼底,慢悠悠地道:“弃暗而投康庄大道,贤侄可要牢记方向,莫要学那茅坑里臭石头,最终落个万人践踏下场。”
威逼利诱,敲打并褒,崔慕礼面不改色,尽数受下。
一旁侍酒美婢已观察他许久,这满殿男儿里,唯有他年轻俊美,风姿清雅,叫人忍不住想要沾染玷污,将他拖进红尘醉浪里翻滚。
她生得极美,樱口琼鼻,身段婀娜,坦口领露出胸前白花花、嫩软软细肉,微俯下身便展现傲人沟壑。纤指涂着红色丹蔻,握着玉白酒杯,艳如勾魂夺魄妖精。
“大人。”她声若莺啼,柔弱无骨地歪倒,“奴家月照……”
馥郁香气飘袭,崔慕礼身形微动,躲了开来。
关月照并不气馁,正人君子她见得多了,再道貌岸然又如何?食色性也,温香软玉在怀,圣僧且能化为指间柔,何况这本就风流蕴藉公子哥。
“良辰美酒,一晌贪欢,大人何不与我共赴极乐,享人间至趣……”她吐气如兰,不依不饶地引诱。
她轻抬手臂,衣带旖落,露出半边香肩,眼看要缠上崔慕礼腰,却见他眼睫未抬,淡声响起。
“哪只手碰了本官,待会便剁下哪只手跟本官回去。”
关照月不由愣住,待望进他眼底,寻不着旖旎迷离,唯有清明与一片冷沉。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真会剁了她手。
酒酣人醉,忽然有人高喊:“四皇子驾到!”
不等众人反应,身着紫蟒铺金边长袍年轻男子行进宴厅。他头戴宝石金冠,腰佩玉环,脚踏皂靴,相貌只得端正二字,但气度尊贵,一双黑眸威中带凛,未将殿内其他人放进眼,独对上张贤宗才稍有松动。
众人已反应过来,连忙齐齐跪下,高喊:“臣拜见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轻抬左手,“免礼,孤为恭贺左相而来,诸位尽情行酒,无须拘板。”
咳咳,这当然是客套话,四皇子来了,殿内众人立马收敛醉态。
张贤宗引着四皇子往上走,喜讶皆有,笑问:“殿下已派人恭贺过了,怎还亲自跑一趟?”
奴仆已在主座旁添案,二人掀袍就座。
四皇子道:“舅舅升迁是大喜事,孤自要来亲口道贺。”
身后侍从献上丰厚贺礼,张贤宗冁然而笑,道:“殿下有心了。”
舅甥寒暄一番,四皇子看向下方几人,“王尚书,秦御史。”视线飘向崔慕礼,敛了笑,倨傲地喊:“崔慕礼。”
与张贤宗这只笑面虎不同,四皇子自诩出身尊贵,对外姿态一向甚高。不说他向来看崔太傅那个老不死碍眼,只说这崔慕礼,家里当了几代官,考了个状元而已,如何值得他父皇夸赞有加?再厉害狗仍旧是狗,一条终生为皇家卖命,匍匐皇家脚下,汪汪直叫狗。
他眼中轻蔑堂而皇之,崔慕礼仿若未见,笑着行礼,“殿下。”
“孤听说,你只在刑部当了个六品主事。”
“回殿下,确有此事。”
“那你何以坐到此处?莫非连最基本朝纲官级都不懂?”四皇子不问缘由,张口便是斥责。
张贤宗适时开口:“殿下,崔贤侄是替崔太傅与崔郎中来向臣恭贺,故而臣将他安排在此处。”
四皇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崔太傅好大架子,三番五请都不肯见人,孤甚至以为他行将就木,连踏出府门力气都没了。”
明眼人都看出他是刻意刁难,张贤宗暗瞥崔慕礼,见他弯腰躬身,眉眼恭敬,其余便无所显露。
张贤宗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殿下最近监工国寺修葺,想必劳累非常……”
夜至深处,宴散人离。
崔慕礼脚步虚浮地踏出厅门,陡被一道尖细嗓音喊住。
“崔主事,留步。”
崔慕礼回首,见一名宫人立在门旁,神色轻慢,“请跟咱家来旁说几句话。”
二人走到偏门角落,宫人开门见山地问:“潘云湖采菱女案,可是由你负责?”
崔慕礼思索半息,点头,“正是。”
潘云湖采菱女案指是三月前潘云湖浮出一具女尸,此女年方十八,名为蓝琪儿,平日以采菱角为生,在其家人报案失踪半月后被发现尸体。此案早已告破,杀人者乃京卫指挥同知之子郭阳,因贪恋蓝琪儿美色,欲染指却遭反抗后残忍将其谋害沉湖。
按大齐律例,此子应当斩立决,但不知为何迟迟未判,拖了数月后转到崔慕礼手中。
那宫人便道:“殿下与郭公子相识已久,知他本性淳朴,行凶乃一念之差,虽犯下过错但罪不至死,如此,你可懂了?”
说话时眼皮半掀,颐指气使,与他主子如出一辙。
崔慕礼沉吟半息,道:“我听闻郭公子自出娘胎便患臆病,在狱中待了两月后,此病越发厉害,已是精神时常,认不得人了。”
宫人听得此言,满意地点点头,“崔主事果然是个明白人。”
横枝轻晃掩廊灯,光线忽明忽暗,照不清崔慕礼脸,只依稀见他勾起唇,似是恭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