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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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披着荆沉玉外袍,被他护在身后，看他对付那金蝎。
他们接近古墓所在地，这金蝎应该就是看守古墓魔兽,昭昭没亲自给那魔修搜魂,不知这魔兽是几阶，但目测一下,怎么也得是化羽境后期了。
都能和荆沉玉过这么多招,还让荆沉玉受伤,这还只是在墓外，里面又会是有什么？
金蝎被斩断了蝎尾，甩出来金血不断溅到荆沉玉身上，他每次都用袖子拂开,很快衣袖便残破不堪。他干脆脱了这层纱衣，只着白色直裰,般若剑柄上长长银色流苏非但不影响他持剑对敌，还会携着他灵力攻向那金蝎。
金蝎尖刺叫声刺激着昭昭耳膜，昭昭有点走神,这会儿想竟然是，原来蝎子是这么叫吗？还是只有魔界蝎子才这样叫？
昭昭缓缓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其实没那么害怕，她其实很淡定。
为什么呢？马上就要进入上古大魔墓,她应该紧张，但是一点都不。
是因为这古墓已经被人三进三出过了？
还是因为，有荆沉玉在？
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裹着蓝色剑气和杀意劈向那只金蝎,昭昭后退些许不给他添乱,倒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她神魂不稳，损伤得厉害，全靠法宝维持平静，不能妄动灵力，否则那法宝就撑不住了。
她仰头看着将金蝎斩杀在剑下荆沉玉，炙热风混着金沙吹起他过腰发丝，到了这里他便不再用障眼法，那满头乌发变成了白色，雪白发丝，红色血痕，以及漫天金色，这样鲜明三种颜色合在一起，仿若世上最卓越画家所作画卷，美得她心悸。
手落在心口，她看到荆沉玉抹去了嘴角血痕，将般若从金蝎体内□□，手轻轻一甩，剑刃上金色血便缓缓化作金光消失不见。
般若吸收了金蝎魔气，周身杀意更重了一些，昭昭本能地感受到仙剑对于魔族威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荆沉玉望过来，见她脸色不好，立刻收剑回天灵，双手整理着衣衫朝她走来。
其实他与那金蝎打斗了不短时间，可或许是因为画面太美了，昭昭又对他完全放心，看着战局就好像看着什么有趣游戏cg，还没觉得过瘾，一切就结束了。
她恍惚了一瞬，他已经到了她面前，面上还有点点被金蝎血溅到留下伤痕，两额边垂下长长发丝随风飘动着，让她忍不住想摸一下。
穿书前刷剧，总能看到男主们漂亮龙须刘海，那时候就觉得真是修饰脸型好东西。
可荆沉玉生得那样完美，别人p都不敢p成他这样，哪里需要什么别来修饰脸型？
他身上所有一切都是锦上添花罢了，一如此刻那落下发丝。
昭昭沉默着，最后还是抬起了手，轻轻抓住了他发丝。
他怔了怔，有些惊讶地望着她，显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昭昭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是想摸一下罢了。
摸完了她就松开手，看看那金蝎倒下巨大尸体，在阳光下散发着腐朽腥臭味道。
“还有吗？”她轻声问，“就这一只吧？”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
“你之前在那魔修识海里见过这家伙吗？他们是怎么对付它？如果只有一只，那肯定不是杀死之后进去。”
荆沉玉：“他们用了阵法。”
“那我们为什么不用阵法？”昭昭不解道，“你既然在他识海里见过，那肯定就知道他们用什么阵法。”
荆沉玉皱了一下眉：“太耗时了，没必要。”
“……”所以就直接干掉了？果然你还是你，不愧是你！
昭昭无言地表示敬佩，正要问接下来往哪里走，就听荆沉玉自语般低声喃喃：“没时间了。”
……
没时间肯定不是他，是她。
维持她神魂平稳法宝可以坚持月余，他们已经用去了快三分之一，之后进了古墓还要费一番时间寻找，找到还要研究如何实行，怎么看时间都很紧张，如果再拿来浪费在布阵上，确不太合适。
他处处在为她着想。
当她代替了三界在他心目中位置后，他好得让她……
让她如何呢？
昭昭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总之，她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后面是怎么跟着他进了古墓，昭昭都不太记得了。
脑子里一直乱七八糟，等彻底镇定下来，人已经到了黑漆漆古墓里。
她愣住了，不自觉道：“这就进来了啊。”
荆沉玉站在前面，没回头，但“嗯”了一声。
昭昭仔细回忆，哦，好像入口就在金蝎尸体下来，荆沉玉飞起来把金蝎尸体砍成了七八块丢到别处，将下面入口露了出来。
……简单粗暴，剑修，不外如是。
找到入口，后面就简单多了，他自己先跳进去转了一圈，凭借那魔修记忆把入口处机关都走了一遍后，才回来带昭昭下去。
所以昭昭是顺顺利利到了真正墓门前，一点危险都没遇到。
昭昭咬了咬唇，视线落在他身上，看他破解墓门上阵法。
修真界阵法又和凡界奇门遁甲不太一样，他自袖里乾坤取出一套阵旗，将阵旗缩小很有规律地刺入黑漆漆坚固墓门上，手中掐诀，口中念着言咒，神色专注，极为认真。
毕竟是上古大魔墓，危机重重，哪怕提前做了功课，荆沉玉也没有分毫懈怠。
他认真做事时候，俊美侧脸越发魅力不凡，昭昭看着看着，被般若刺穿过两次心脏，跳得她都有些发疼了。
她收回目光，低着头不说话，直到墓门缓缓移动，发出巨大声响，自上而下落了不少烟尘。
视线被挡住，是荆沉玉用袖子替她拂去了烟尘，她听见他说：“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
昭昭没理由拒绝，可在他要一个人先进去照常扫除障碍时候，她拉住了他手。
荆沉玉回眸看着她手，与他冰凉比起来，她手温度几乎是烫人。
“这里好黑。”昭昭没什么表情道，“黑漆漆阴森森，我有点不喜欢。”
没说害怕，只说不喜欢，甚至都没什么表情，但荆沉玉就是很放在心上。
她三言两语，哪怕是骗人，他也会认真听着，给出解决办法。
“那你随我进去。”他反握住她手，“跟紧我，只看着我，莫要看其他地方。”
昭昭点点头，任他牵着进了这座古墓。
进去之后，她忍不住回头想看一眼入口，这一回头却发现哪里还看得见什么门，只有一望无际黑暗甬道。
门不见了。
昭昭一怔，再去看前方，荆沉玉也不见了。
她去看两人交握手，她分明还能感觉到有人牵着自己，这一看……
昭昭倏地抽回来，脸色苍白地看着那断手，唇瓣颤了一下。她努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会不会，荆沉玉手怎么会断，那毫无血色断手绝对不是他，不是！
昭昭深吸一口气，将荆沉玉过于宽大外袍用腰带扎紧穿好，鼓起勇气直视那掉落在地断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除了因为断了太久而僵硬毫无血色外，就是荆沉玉手。
昭昭呆住了，这算什么？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忽然想起荆沉玉提醒过她，不要看其他地方，只看着他，是她做错了吗？她是不是不该不自觉地回头看向来处？
心跳如雷地蹲下，昭昭又看了一会那断手，连十分整齐指甲都和荆沉玉如出一辙。
这是他手吗？
这怎么可以是他手，修真界人再厉害，这断肢要接上也得费一番功夫，他们如今根本没有那个条件，很可能来不及……再仔细看看，那好像是荆沉玉右手？怎么可以是右手，他是剑修啊，要用剑，他若右手断了，还这么用剑？
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修左手剑吧？一定可以……
可是……
他怎么可以断手。
昭昭慌了，眼眶发热，像有什么要掉下来，她匆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想要捡起那断手，电光火石间，一双有血有肉，如玉石般泛着光泽手抓住了她，将她抱了起来。
昭昭思绪一乱，眼前一片黑暗，身子被抱着好像转了好几圈，接着，光线骤亮，她看见了荆沉玉鲜明生动脸。
是活。
昭昭一低头，去看他抱着自己手，两只都完好无损。
她心里堵得厉害，微微抿唇道：“我不该回头，抱歉，你刚说过，我就……”
荆沉玉后面动作让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像是对做这件事很陌生，动作生涩，甚至有些僵硬，但还是做了。
他将她放下，然后摸了摸她头。
昭昭不可思议地望向他，荆沉玉转开目光望着别处说：“回头会中幻术，古墓内处处都是阵法，你不习惯到这种地方，有所疏忽很正常，是我不好，没看好你。”
昭昭好像吃了一颗特别酸柠檬，牙齿都酸倒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呼吸都有些微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只没有血色断手，忍不住上前握着他手查看。
荆沉玉垂眸望来，问她：“怎么了？”
昭昭没说话，只是将他两只手都仔细检查过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什么，这是哪里？”她看向周围，严阵以待，“我不会再出这样问题，不会给你拖后腿。来这里是为了我自己，我会认真对待。”
哪怕其实心里很累了，精神疲惫，生死之事很想咸鱼，但走了这么一遭，还是认真对待吧。
荆沉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手，放下后缓缓说：“这里是前墓室，那魔修和金雪玉只到了这里，里面未曾去过。”
只到了前墓室吗？那夜月眠呢？他应该至少到了中间吧？他是从哪个部分找到关于剥离神魂内容？这里？还是中间？在九华剑宗仙牢，他没透露任何消息，如今他们为了确定这一点，就得一路找过去。
“从那魔修记忆判断，这里应该没有我们要找东西。”荆沉玉笔直站着，明明因为之前打斗和身上伤，体内真气流窜，但他只要站在那，只要在说话，就有种万夫莫敌气势。
仿佛即便是上古大魔墓穴，依然得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我们直接去里面。”
昭昭对他选择没有异议，全神戒备地跟着他往里走。
两人这次并肩而行，一人看左一人看右，古墓如昭昭想象中差不多，很高很高，黑，冷，阴森森，之前光线是长明灯发出来，鼻息间满是潮湿和腐朽味道，越是往里面，这味道就越重。
“这儿有条路。”昭昭指着右侧说。
荆沉玉看过来，扫了一眼左边，是死路，那就只能往右边走。
他先一步走进通道，这条通道很窄，也很低，他走在里面得弯着腰才行。
昭昭跟在后面，看着他雪色发丝在光线昏暗墓道里随着他行动飘动，长睫下那双清艳杏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手臂触碰到了什么，粘粘，似线一般，是蜘蛛网吗？
昭昭心道不好，一把拉住荆沉玉飞速后退，视线上移到通道上方，厉声道：“引地火！”
荆沉玉不疑有他，立刻引了地火在掌心点燃，通道被地火照亮，他们瞬间看清了通道顶端情形。
密密麻麻蜘蛛正在休眠，蛛网散落下来，有些已经被碰坏。
昭昭倒吸一口凉气，草（一种植物），密集恐惧症犯了好吗！
她躲到荆沉玉背后，闭着眼指着上面：“烧了烧了，地火能烧死它们吧？”
凡火肯定不行，这些蜘蛛各个都是高阶魔兽，换做其他人来，不管是魔族还是莫家，都干不掉它们，只能找别办法赶走，但荆沉玉不一样，他有外挂啊。
他开挂般拿地火点向通道顶端，蛛网瞬间点燃，还在休眠蜘蛛因此醒来，发出密集叽叽喳喳声。
昭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突然觉得不止上面有问题，脚下估计也不简单。
她刚这样想脚下就一空，整个人摔下去，还好荆沉玉一把捞住她搂在了怀里。
般若自天灵而出，迸发出刺目光芒，墓穴通道亮如白昼，昭昭也就看清了他们正要坠落到何处。
那是通道下方一片望不到边际河，河水冒着淡绿色光，昭昭可以想到掉进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肯定特别疼！
她脸色不太好，荆沉玉想御剑避免坠河，可般若也控制不住地跟着他们下坠，根本无法停止。
他又试着将剑刃刺入一旁石壁上，可失败了，虽然是刺进去了，但引力非要他们坠落不可。
般若直接划破了石壁，一路冒着火花劈砍下来，荆沉玉手都跟着炙热起来，虎口生疼，可他面不改色，极其镇定，千钧一发时刻，他判断出湖底河水应当不算深，那么……
他松了手，任由般若继续劈石跟着坠落，自己则将昭昭往上一托，高声道：“抱紧我！”
昭昭瞬间抱住他，紧紧环着他脖子，任由他将自己双腿送上腰，就这么缠在他腰上。
然后，他们便坠入了河中。
荆沉玉一动不动，稳稳地站在河底，水花溅起，带着绿光河水和那金蝎血有异曲同工之妙，所到之处皆如是腐朽，昭昭衣裳被水烧破，皮肤有些刺痛，她这还是没有掉进河里，那荆沉玉呢？
昭昭惊悚地低头去看，水刚好到他膝盖处，她没事，可他就不太好，膝盖下瞬间泛起红色，绿色水里血色漫延。
昭昭呆了呆，紧张道：“荆沉玉，你腿！”
他们离得那么近，她可以清晰感觉到他忍痛忍得浑身颤抖。
好像是怕她担心，他开口时尽量保持着声音平静。
“无事。这应该是冥河。这里竟然跨了魔界与冥界两界。”
他还在理智分析情况，昭昭却顾不了那么多。
“岸！那边是河岸！”她抓着他衣衫指着西边，荆沉玉顺着看去，试着往前一步，却险些摔倒，昭昭抱紧了他，他勉强站稳。
“荆沉玉，你……”
“我没事，别动，摔下去会疼。”荆沉玉哑声道，“冥河水不容活物，活物入水可化骨，你别掉下来。”
昭昭屏息道：“那你呢？你怎么样？”
“我没事。”
“见鬼没事，我才不信，这河里全是你血！”
“真没事，我有修为，有先天剑气护体，不会有事。”
荆沉玉又试着往前走，哪怕痛如刀绞，还是竭力保持镇定，不想让昭昭看出分毫。
可昭昭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忍不住问了句：“值得吗？”
这没由来一个问题，荆沉玉却明白她在问什么。
他闭了闭眼，努力往前走，每走一步，额头汗水都更重，水下血都更浓。
“谈不上值不值得。”他说，“这是我想做事，不计回报，也就无所谓值不值得。”
他言语里，有种仿若就此为她而死，亦是得偿所愿快意和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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